有士兵冲来报告:“报告将军!有一队人马从北边撕破敌人的包围圈杀进来了!”百里赞双掌一拍,大声呼好:“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曹迁连忙道城门上去看,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远处确有一队人马,冲进北狄步兵的阵中,为首一人身披黑色铠甲,身材十分魁梧,手里两把大斧横劈竖砍,带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队伍如利刃长矛一般插进了战局中来。北狄人光顾着攻城,完全没想到后方会遇袭,一时手忙脚乱,将领高声呼喊,帅旗挥舞,聚集起千人围扑上去,但那人却手起斧落,将迎面而来的一名小将活生生斩成了两段,然后继续冲锋。曹迁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徐老将军年近古稀,还有这等神力?哎不对啊,徐老将军走前可是说过此生再不会为崔家效力,当时崔绎再三挽留,都没能改变这固执的老头的心意,只能任他带着家眷离去。想着,那黑铠的将军已冲到了盾阵中,弓箭手们急急忙忙抽出腰刀抵御,却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被活生生杀出一道口子,直逼攻城车队。“曹将军!快!”百里赞被熏得掉眼泪,捏着鼻子大叫。曹迁马上下城楼调集人马准备接应,百里赞接过令旗,竭力透过烟雾和泪花去看战场上的局势。黑铠将军一路砍杀,凡近身者均不敌他三招,一律被砍得血肉横飞,眼看便要冲到城门下了,百里赞正要下令开城门,忽地那人马头一调,再次冲回了敌阵中,北狄士兵刚刚把阵重新摆好,又一次被冲得七零八落。百里赞精神一震,马上挥起令旗:“射!”霎时间城门上万箭齐发,还没做好准备继续攻城的北狄前阵兵又被射杀了一批,黑铠将军领着不到两千人在关前平原上左冲右突,直杀得北狄士兵心惊胆寒,听到后方鸣金收兵,立刻洪水一般撤了回去。百里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下令开城门放人进来。黑铠将军领着队伍进了虎奔关,火把凑上来,曹迁这才看清,这哪是七老八十的徐冲老将军,分明是他儿子徐诚!“多亏徐将军千里迢迢赶来助阵,解我虎奔关之困!”百里赞撩着衣摆匆匆下城楼,长揖作谢。徐诚身长八尺有余,腰圆膀粗,浓眉大眼,眉毛呈倒八字状,光是站在那儿便令人不由的产生畏惧之心,但与这副威严的外表相反,他却是个十分健谈,热情豪爽的人,崔绎等一行人刚到燕州时,徐冲借口年事已高体力不支,一开始并不出来拜见,一切接待安置、职务交接的事都是由儿子代办的,因此徐诚和百里赞、曹迁也算是打过交道,彼此间印象也都不错。“百里先生过奖了,”徐诚拱手回礼,“今夜只是试探,北狄只派了不到八千人出战,否则徐家这点老本还真经不起折腾,接下来才是硬仗,王爷不在城里,一切都由百里先生和曹将军做主,有用得着我徐诚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百里赞欣慰地点头:“徐将军来了就好办了,将士们一路旅途疲惫,请先到赞安排好的住处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如何退敌。”其实北狄人连夜来攻,显然是知道或者猜到崔绎不在,绝不会容许他们拖时间,战术是越早制定越好的,但考虑到徐诚带着人大老远地赶过来,又刚打了一场,不让人休息是不太好的,所以百里赞决定让他带着人先去休息,至少天亮以前北狄人不会再贸然来攻了。但徐诚却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我没关系,安排他们去休息就行,不先议定战术,我也睡不着啊。”“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请!”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府衙,见里头灯火通明,进去一看,却是持盈坐在里头等着他们。百里赞赶紧介绍道:“夫人,这位是前燕州牧徐老将军的儿子,徐诚徐将军,徐将军,这位是夫人。”徐诚眨巴着眼看了看持盈,脱口而出:“怎么不是上次那位?”曹迁吓一跳,赶忙小声提醒:“上次那是王妃。”徐诚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低头道歉,持盈倒也没计较这个,招呼他们都坐下,然后问起虎奔关外的情况。“今夜的试水战对方只派出了不到八千人,天色太暗,也看不出后方还有多少人马待命,不过探子已经出城,天亮以前应该能回报确切人数,虎奔关易守难攻,关内又有两万燕州军,加上徐将军,应该足够守住。”百里赞答道。持盈听完,并没有如他所预想的那样露出欣慰或者安心的表情,反而皱起了眉头,徐诚问:“夫人可是有别的什么顾虑?”持盈摇摇头,缓慢地说:“倒不是什么顾虑,我只是在想,能不能在王爷回来之前,将北狄人击退?”堂中三人一起看着她。“不是守住等王爷回来,说实话,王爷就算赶回来,也不过是多了一两个人,徐将军来之前,城中只有曹将军一人,分身乏术,只能据守以待回援,但现在是不是可以主动出击,在王爷回来之前,就把关外那群豺狼赶回去呢?”曹迁听懂了她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带兵主动出击,把北狄人杀回去?这倒……也不是完全不行,还是得看北狄人究竟来了多少,如果是三五万那绝对没有问题,如果是七八万,那就悬,如果超过十万,别说是王爷不在,就是王爷在,以一敌五,胜算也很难预料。”持盈却又摇头了:“不是用打的,北狄人既然敢连夜攻虎奔关,一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二,也是有恃无恐,试探过王爷不在城中,明天的攻势必然会比今夜更凶猛,攻城非易事,呼儿哈纳只要不是笨蛋,就不会只派三五万人就想拿下虎奔关,万一王爷在呢?三五万人攻城简直是来送肉,探子虽然还没回来,但我觉得应该按王爷在城里来考虑他们会来多少人。”徐诚道:“若是我带兵来打虎奔关,知道王爷在城中,带的人数绝不会少于十万。”“那呼儿哈纳会怎么想?曹将军,王爷过去是否和呼儿哈纳交过手?或者呼儿哈纳是怎样一个人,你是否有所了解?”持盈转而问曹迁。曹迁据实而答:“王爷和呼儿哈纳并没有直接对战过,不过根据派到北狄去的细作传回来的线报,呼儿哈纳应该是一个自身武艺过硬,同时高傲自满的人。”百里赞接过他的话往下说:“如果是一个武技过硬又极端自信的人,亲自来攻城,说不定真的只要三五万,但呼儿哈纳现在定还在北上的途中,不能亲自率兵来攻,那么兵力说不得就要增加。”“看来七八万是少不了的,”持盈做了一个总结,心里有了底,“敌方有七八万,我方只有两万,就算临时征调民兵,撑死也就三万,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得想个法子。”什么法子好呢?持盈统共也没看过基本兵书,纸上谈兵还可以马虎说几句,真要制定战术那就不行了,百里赞也是个没打过仗的,军师不是一两天养成的,曹迁倒是身经百战,但持盈期待地看了他好几眼,也没见他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不由有些沮丧。徐诚忽地建议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如设法烧了他们的粮草,北狄人再凶悍也是要吃饭的,吃不上饭,自然就滚回去了。”百里赞叹了口气:“主意虽然好,但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北狄人这么远来打仗,必然会派重兵看守粮草,怎么烧也是有讲究的。”堂中又陷入了安静之中,持盈支着头想了一阵,没什么头绪,正考虑要不要去把书房里的兵书搬来,临时抱抱佛脚,却听到门外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我说怎么都不见人,原来都到这儿来了,简来迟,请夫人见谅。”山简披头散发,呵欠连天地来了,看到不认识的人也不问,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揉着惺忪睡眼问:“首战告捷?”“暂捷,山先生来得正好,我想求一计。”持盈对他的懒散已经习惯了,比起百里赞每天都要过劳死的样子,山简简直是来混吃混喝的,分内的事做完就什么也不管了,没事就到处转悠,虽然和百里赞是好友,却也没有点替人分担的意思。山简打了个哈欠,眼也不睁:“怎样的计?”持盈一字一顿地说:“以少胜多,速战速决的计。”山简张口就来:“有啊,多得是,给敌人取水的河流上游下点毒药,一顿饭的工夫全死绝了,或者找个美貌女子,假装被他们掳回去,找个机会杀了北狄军的将领,群龙无首自然溃败,再或者……”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全都是些损人不利己、有伤天和的毒计,曹迁和百里赞倒是见惯不怪了,新来的徐诚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样子,等他说完,目瞪口呆地道:“这么歹毒的法子你也想得出来,你……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持盈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事了,山简一向自视甚高,又是被崔绎亲自相中的人,在燕州府内还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徐诚八成要倒霉了。果然山简嘴角一勾,慢声细语地说:“当然是脑啊,脑见过吧,白白的,嫩嫩的,用这小碗盛上一碗,再撒点葱花,或者淋点糖浆……”他话还没说完,堂中四人除了持盈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之外,一律是面色青白,好像随时会吐出来一样。徐诚颤声问:“什、什么的脑?”山简理所当然地回答:“豆腐的啊。”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