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承德布庄做好的男装送上了门,慕容雪颜迫不及待地要去靖王府登门退婚。“小姐真的要去找靖王退婚?”锦心对自家小姐的决定十分不解,“当日靖王连休书都写好了,小姐这次去,恐怕讨不了好处呢。”“哼,凭那个男人也配休我,要休也是我休他!”慕容雪颜傲然道,垂首在已经做好的几套男装中挑选,拿起一套月白色的长袍,准备作为今天出门的“行头”。“你们俩也别愣着,也挑一套换上呀!”慕容雪颜对两个丫环说道。“我们?”锦心与秀容各自一头雾水。“你想啊,如果我们穿成平时那样进王府,估计还没进门就让他们家下人认出来了,说不定门都进不了就给撵出来了,当然要换个装扮喽。”慕容雪颜笑着解释。锦心冰雪聪明,立刻猜出自家小姐的用意:“小姐的意思是,咱们女扮男装进王府?”“没错,快去换衣服!”慕容雪颜赞赏地望一眼锦心,自己取了衣裳入内室更衣。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主仆三人乔装完毕。一身月白长袍,腰间只束了一条同色腰带,头发像时下的男子一样高高束起,用的也是同色的发带,再简单不过的装扮,使往日雪肤花貌的慕容雪颜登时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儒雅的英俊少年,锦心与秀容不由得看得呆了。“小姐这么装扮有种别样的……”秀容一时想不出形容词。“风流韵味!”慕容雪颜接口,望着眼前两个由俏丫环变成清秀小厮的人儿微笑。“小姐要传轿子吗?”锦心又问。“当然要了,排场得让人家看到啊。”慕容雪颜嘻嘻一笑,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轿子在王府大门外停下,锦心上前一步,对王府守门的小厮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通传一下你家王爷,说有位姓沐的故人来访。”“这……”小厮看看三人,满脸踌躇。“小哥,麻烦你去告诉你家王爷,务必要见我家公子一面,有重要的事情相商。”锦心不动声色地从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趁着说话的功夫将银子塞到小厮怀中。“好,小人马上去通传!”那小厮飞奔而去。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慕容雪颜望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将手中的折扇一打开,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公子真是英俊不凡。”秀容打趣道。“好说,好说。”慕容雪颜有意抑沉了声音,使自己更符合“公子”的身份。未几,那名小厮匆匆赶来,对三人道:“我家王爷请三位去书房等候。”慕容雪颜闻言,不悦地扯了扯嘴角,等候,凭什么?不就是比别人官大一点,钱多一点,势力强一点,犯得着这么作秀吗?主仆三人在另一名王府小厮的带领下进了王府的书房。坐定后,慕容雪颜好奇地环视四周。这个书房,说是书房,却充满了兵家气势。放眼望去,架子上整理得满满的,全是兵家书藉,并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等了许久,仍不见南宫逸出现,慕容雪颜不耐起身,却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挺身进门。“是这位公子要求见王爷吗?”中年男子正色问道。“没错,是本公子。”慕容雪颜将手中折扇一合,不知为什么,眼前的男子就是让她莫名地看不顺眼,说话语气便没那么客气了,“老头,你又是谁?”“你……”中年男子是王府的管家南宫明,在南宫家三代为奴,连靖王都尊称他一声“明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如此无礼!碍于年龄与身份,南宫明不便发作,只得沉声答道:“老朽是王爷府中的总管,南宫明。”“南宫总管,我们家小……公子是来找你们王爷的,你这个下人过来作什么?”锦心适时地反唇相讥。南宫明昂起头,傲然道:“王爷日理万机,岂是闲杂人等说见就见的?”“‘闲杂人等’?”慕容雪颜重复一遍他的用词,气得俏脸通红,当即将袖袋中揣的休书取出,在南宫明面前摊开:“你看看这个,本公子手中有这个,还能是‘闲杂人等’吗?”“这……”南宫明犹豫片刻,方道,“王爷此时下在较场练武,不方便会客。”“那你就直接带本公子过去!”慕容雪颜喝道。南宫明再不多话,直接在前引路,将慕容雪颜带至南宫逸平日练专用的校场。慕容雪颜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校场,顿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东首是一面战鼓,看鼓面颜色陈旧,应是年深日久了;西首则安置着一个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鞭……十八般武器,无一不全。南宫逸着一身黑色劲装,正在舞剑,动作轻捷,身形如电,望得人眼花缭乱,而他的身后,一名女子正在低眉抚琴,似以琴音的节奏与剑法相和,但南宫逸的剑越舞越快,那女子气劲不足,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南宫逸收住剑锋,猛然回头,一眼望见了伫立一旁的慕容雪颜,问道:“明叔,他是谁?”“这位沐公子说与王爷有要事相商。”禀报完毕,南宫明便毕恭毕敬地退下了。南宫逸略一端详,便一眼看穿了慕容雪颜的乔装——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耳垂上再明显不过的两个耳洞,挨近其身,还有淡淡的脂粉香,显然,这位“公子”是女子所扮。“这位姑娘,你找本王,所为何事?”“你……你看出来了?”慕容雪颜略惊。从进王府至此时,还没一个人看出她是女子所扮,都公子前公子后地称呼,这个南宫逸,刚一见着她就马上戳穿她,还真不简单。刚毅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冷峻而凌厉的眼神,论英俊,南宫逸确实不遑多让,只是这五官线条过于硬朗了些,让人觉得不近人情。“自然。”南宫逸波澜不惊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月白长衫,不事脂粉,依然清丽非凡,美得令人窒息,这张脸,让他觉得极熟悉,他可以肯定自己在哪里见过!“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兜圈子了。”慕容雪颜将带来的休书在南宫逸眼前摊开,“这张东西,是你写的吧?”“这是本王亲笔写的休书,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南宫逸骇然地望着慕容雪颜。慕容雪颜轻蔑地一笑,当着南宫逸与他身后女子的面,将休书撕得粉碎,尔后字正腔圆地说道:“你听着,南宫逸,我就是你那命大的王妃。那一撞没撞死我。”“王爷,她不是死了吗,她……她是人是鬼?”抚琴的那名女子吓得躲到南宫逸背后。“你才是鬼!瞧你这妆浓得,粉刮下来都有两斤重。”慕容雪颜抢白她一句,气得她的脸几乎拧变了形,随后将目光正对着南宫逸,将声音比原来提高了一倍:“这张休书证据不足,不能算数,你听着,南宫逸,今日,是我慕容雪颜要求解除婚约,是我不要你了!”“什么?!”“我、不、要、你、了!”慕容雪颜一字一顿。“你……”南宫逸气结地指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连珠炮似的开始数落,“你新婚之夜就与下人暗通款曲,被撞破后自尽,有幸不死,不躲在家里反省,居然还有脸来说自己不要我?”“暗通款曲?你凭什么这么说?”虽然身高上比南宫逸矮了一些,气势上却不肯服输,慕容雪颜踮起足尖,横眉怒目地反诘道,“你看到两个人在一张**就认定是‘暗通款曲’,我请问你,你调查了吗?你审讯了吗?你证据确凿吗?你听到哪个人亲口承认了吗?”“当时所有新房中的人都亲眼所见,你和那个小厮衣衫不整地在**纠缠!”南宫逸振振有词。“亲眼所见就是事实吗?”慕容雪颜继续质问着,“譬如刚才你后面的女人把你给杀了,然后把凶刀放在我手里跑了,结果别人过来看见凶刀在我手里面,哦,我就成杀人犯了?”“你……”南宫逸再次被问得噎住,一面忍不住多打量了慕容雪颜两眼。大婚那天所见的明明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丫头,和眼前这个精力旺盛、口齿伶俐、胆大包天的小丫头能是同一个人?!“我的话到此为止,你记住了,咱们之间的婚约解除,不是你休了我,而是——我不要你了!”慕容雪颜说走就走,唤身旁的两个丫环,“锦心,秀容,咱们走!”“你不要我了?”南宫逸不以为然地一笑,从容反驳,“北齐律法,从来男子休妻,而无女子休夫之说,本王告诉你,你今天说的话全部都不算数!”“不算数?”慕容雪颜刹住脚步,气得就差怒发冲冠了。她折腾了半天,换了男装,贿赂了守门小厮,收拾了管家,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将解除婚约的话说得清清楚楚,结果,他,他居然只用“不算数”三个字作为回答!“湘湘,咱们回房,别理这泼妇。”当着慕容雪颜的面,南宫逸故意返身搂住方才弹琴的女子,他的侧妃柳湘湘。“是,王爷。”怀中的女子娇笑一声,顺带用挑衅的目光瞥了慕容雪颜一眼。“……”慕容雪颜呆望着径自离开的一对男女,一时气得挪不开脚步。“小姐,还是先回去吧。”锦心劝道,“不管怎么说,相爷与王爷是同朝为官,闹得太难看了,只怕……”许是顾忌到四周或有王府耳目,锦心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出口,聪明如慕容雪颜却也猜到了她的下半截话的大意,只怕,南宫逸这个家伙会在朝堂上与她的丞相父亲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