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逸眉目清冷,语调如冰:“拿来。”“什么东西拿来?”慕容雪颜被问得莫名其妙。南宫逸满脸不屑,冷声道:“玲珑玉佩!”“玲珑玉佩?那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的名称让慕容雪颜更加一头雾水。“明明拿了,何必装模作样!”南宫逸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慕容雪颜,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你连承认都不敢承认?”“我做了什么了?!”慕容雪颜声音加大了一度。见两人之间情况不对,锦心与秀容互望一眼,各自将手中的点心与茶一放下,便退在一旁不言语。“还不承认?成亲那日,本王将玲珑玉佩放进新房,但第二天,自你回府之后,玉佩也跟着不见了!”南宫逸气急了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你还是老样子,事情查都不查就胡乱冤枉别人。”慕容雪颜总算听明白了事情始末,得出结论道。“怎么,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相信你与玉佩失踪无关?”南宫逸轻蔑一笑,“无论你怎么狡辩,也掩盖不住你偷拿玉佩的事实!”“喂,南宫逸,你自己弄丢了玉佩,为什么非要赖在别人身上?”慕容雪颜也来气了,“我慕容雪颜堂堂相府千金,会稀罕你一块破玉佩?白送给我都不要!”“你!……”南宫逸指着她,逼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偷玉佩?”天哪,这是什么世道,他的玉佩不见了,非认定是她偷了,还得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没偷过?天理安存啊?!慕容雪颜脸都要抽筋了。“本王初初以为你只是不守妇德,没想到,还会干偷鸡摸狗之事!”南宫逸见她不语,只当她“做贼心虚”,趁机讥讽道。“南宫逸,你胡说什么?”慕容雪颜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本王是不是胡说你心中自当清楚!”南宫逸拂袖而去。隔了许久,慕容雪颜问当时陪嫁入王府的锦心:“什么是玲珑玉佩?”“奴婢不知。”锦心摇头,“大婚当日,奴婢不曾在房中见过什么玉佩。”“离大婚之日,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若玉佩丢失,为什么拖到今天才来问?”慕容雪颜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南宫逸此番言语是作伪,那又不像——那种怒气汹汹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既然他不是装的,那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他在隔了那么久时间后以玉佩为由来找她的麻烦?麻烦……慕容雪颜犯难之际,猛然想起过无痕留下的三枚蝴蝶,向自己闺房方向奔去——身后,锦心与秀容齐声叫唤:“翌日夜里,过无痕再次造访。“丫头,你找我?”轻功卓绝的过无痕边从敞开的窗口跃进,边问。“我想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情。”慕容雪颜直说用意。过无痕不问,爽快地一笑:“好,我帮你查。”“你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帮我查?”慕容雪颜惊讶。“丫头,我们既然是朋友,我帮你当然是义不容辞,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事情?”“你帮我查一下,在关‘玲珑玉佩’一事。”慕容雪颜将事情源源本本道出,“两个月前,我大婚之日,新房之中放了一枚什么玲珑玉佩。后来不见了,昨天靖王来找我,向我质问玉佩的去向。”“好,我帮你查一下,这玉佩至今流落何方。”过无痕转身欲离去。“等一下!”慕容雪颜唤住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壶好酒、一叠银票送到他手里面,“这是我爹的独家绝酿‘梨花春’,希望你不要嫌弃。”“丫头,你贿赂我?”过无痕笑道。“不是贿赂。”慕容雪颜解释道,“只是这件事情追查起来会有难度,恐怕要动用一些关系,银子给你,以备不时之须。”“那过某就却之不恭了!”过无痕笑着接过两样物事,展开轻功飞出窗口,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里。小姐,你还没有用早膳。”慕容雪颜殷切地等待着过无痕追查的结果。以过无痕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功,查起事情来,应该不会太难吧,加之有银票的打点,可以撬开一些有关之人的嘴巴……过无痕的速度快得超出慕容雪颜的预料。才五天的功夫,他就查到一些慕容雪颜意想不到的事实……原来,南宫逸之所以登门羞辱慕容雪颜,是因为她之前帮助镇国大将军之女杜兰若习舞,顺利通过了宫中的选秀,被封为兰妃;而南宫逸一直倾心的女子,却是五年前早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嫁进东宫的云妃,尚书燕文轩之女燕墨云。传言南宫逸与燕墨云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旁人都认定两人必是一对,没想到最后阴错阳差,燕墨云竟被先皇钦点为太子妃,嫁进了东宫,一对鸳鸯就此劳燕分飞。“那么,他们现在还是藕断丝连吧?”慕容雪颜涩然开口,难掩失落。竟然是这样……他南宫逸,五年前就有了心仪之人……“云妃觊觎后位已久,自然不希望皇上广纳妃嫔,多一个人,她便多一个竞争对手,何况兰妃的出身不在她之下。”过无痕细细分析着。“我当初就劝兰若别入宫来着,那皇宫岂是人待的地方?”慕容雪颜曼声长叹,不用想,她也知道如今杜兰若的日子必然不好过。那云妃定然是个厉害角色,她已负了南宫逸,却能让南宫逸多年来一直放不下她,甚至这次为了她而来训斥那个帮助了她的竞争对手的人。很不幸,她慕容雪颜碰巧就是那个人。慕容雪颜幽幽地叹了口气。“丫头,你喜欢那个靖王?”过无痕突然问。“没有的事!”慕容雪颜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那个南宫逸,是非不分,又自大,又目中无人,而且还……”“还怎样?”过无痕兴致勃勃地追问。慕容雪颜却不再说下去了。过无痕可是一个男人,就算是朋友,她也不可能将“被轻薄”那种丢人的事情告诉他……就算亲密如杜兰若,她都未必说得出口。慕容雪颜无端地望着桌子出神。同样的夜晚,南宫逸在院中独酌。他的侧妃,他的侍妾,均被他喝退,不得靠近。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一会。月色如纱,烟笼人间,南宫逸举樽而饮,想着自己与燕墨云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两家算是世交,彼此的父亲交好,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认得燕墨云。她比他小两岁,可爱,娇憨,美丽。很小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你新娘,我新郎,拜过堂,闹洞房……”儿时的歌谣还在耳畔回响,唱着歌的两个人却长成了翩翩少年与亭亭少女。她十四岁了。曾几何时,他觉得他的云儿还是个孩子,不觉间竟长成了绝色美人。那时,他们有过一段短暂的甜蜜快乐的时光。秋千架上,他推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春日的花草芬芳中……月色之中,他牵着她,相互依偎的身影像是永远也不会再分开……湖光山色里,他与她相对泛舟,醉倒在一片旖旎风光之间……他希望,能将小时候唱过的歌谣变成现实,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娘。十六岁的他央父亲去燕府提亲,却被父亲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挡了回来,又言她年纪尚小,还未及笄。那一年格外地漫长。他和她翘首以待,期盼着冬去春来,期盼着她人生第十五个年头的到来。终于熬过了冬天,终于春暖花开。终于,他的云儿行了及笄之礼。可惜,在行过及笄之礼的第二日,一道赐婚的圣旨让他们从此天各一方……她嫁给了太子,做了太子妃。从此,他们相会无期。又过去不久,丞相在朝议中以自己两朝元老之身发难,硬将自己那个人尽皆知的痴愚的女儿许配给他,又一道让他不情愿的赐婚降临……此后,他将自己放逐在军中,一心一意驰骋沙场。京城的一切,似乎都遥远了,远得如同另外一个世界。先皇的驾崩,太子的登基,自己父亲的过世,自己因军功被加封为靖王,每一桩每一件,于他而言都是春风拂面,淡得不留痕迹。五年后,他回到京城,为的是履行先皇的遗旨,娶行过及笄之礼的慕容雪颜为妻。他以为,他放下了。他以为,他们的生命不会再有任何关联。她却遣自幼相伴的侍女红绡——不,今时不同往日,红绡应该是宫女了——送他书信,邀他相见。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八个字,道尽往日相思……御花园再见,他们忘情相拥,天地万物,化为乌有。那一日,她流着泪问他:“如果你不爱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娶她?”那一日,他向她承诺,即便娶了别人,他也不会移情别恋。……回忆如断线的纸鸢般停止,南宫逸眼前浮现出另外一张脸,一个他认为自己不可能会想的女子的脸——慕容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