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杜皇后猛然惊醒,后背被冷汗湿透。北堂昊伏在她的足畔,睡得很沉很沉,面色平静,剑眉微蹙,如同一个邻家男孩。她轻轻坐起,伸出手指,掠过他的鬓发。他终究还是原谅了她……难道,近日的种种是上天对她的考验吗?那么,目今这样的局面,算不算她和他通过了上天安排的考验?每一对相爱的恋人,总是要经过争吵、和好、误会、感动……这么多的感情历程,走过很漫长的道路,方能真正情比金坚地永远在一起。这一次的事情,究竟是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对彼此的感情,抑或在他们原本坚固的感情之墙中制造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她的手指绕过他的头发,伸到他的眉间,试图抚平他的蹙眉。“阿奴。”动情的时候,或是两个人单独相对的时候,他总是叫她的乳名——阿奴。一听到他口中的称呼,她便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释消了。“皇上,我……”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涩哑难听,连说上一句话都困难万分。“先喝口水。”北堂昊起身,亲自给她端了水来。杜皇后接过水,缓缓喝下,方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说道:“皇上,我昏睡了很久吗?难道你……你一直守在这里?”“是朕不好。朕误会了你。你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北堂昊歉然地望着她,指尖触上她消瘦憔悴的脸颊,“太医说你这一次情绪大动,影响了胎气,今后必须日日躺在**安胎,尽量不要下床走动,直到怀胎六个月之后方能下床。”“只要皇上相信臣妾,其他的,臣妾都不在乎。”杜皇后喜极而泣,眼角再度涌出泪水。“阿奴,不要哭。”他轻轻地抬起脸,用自己唇,吻去她脸上晶莹的泪水。“阿奴没有哭。阿奴只是觉得高兴,皇上,查到那个人是受何人指使了吗?”北堂昊摇摇头,有些无奈:“那个陆勇死了。”“死了?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四个字便要呼之欲出,却听北堂昊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他死之前,有飞天阁的内侍去探过监。因为天色暗,守卫们未曾看清楚那内侍的长相,只记得脸上长了许多痣。”“……”她与舞妃有过几次来往,她的身边,确实有一个脸上长了许多痣的内侍,那是舞妃身边惯常跟随的小顺子。“舞妃来自南越,身份**,所以,朕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查办这个案子。”北堂昊为难地叹了口气。舞妃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她们也算互相有所往来,她知道舞妃一向不太看得起燕贵妃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径,为人堪称光明磊落,气质冷艳,不似那种暗箭伤人之辈。“皇上,臣妾觉得……”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对北堂昊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说无妨。”北堂昊温和地一笑。“以舞妃的个性,一向不屑于使手段争宠,臣妾想,也许不是她,事情另有隐情。”“那么,你认为可能会是谁?”北堂昊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杜皇后这次却不愿意再说什么了。没有证据,她是不能指证任何人的。就算,她确实非常怀疑,事情会是湮云宫那位做的。当初不就是那个人买通太医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下了她的胎儿吗?这一次,再听见她怀孕,难保那一位不会故伎重施!心下有所怀疑,她脸上却不肯露出,只是婉静地笑了笑,将事情掠过不提。“这件事情交给朕,你就不必操心了。好好休息。”北堂昊浅吻一下她的额头,微笑着说道:“你应该饿了吧,朕都听到你腹中‘咕噜咕噜’的声音了。”“是,臣妾是有些饿了。皇上不如留下来与臣妾一同用膳吧。”杜皇后宛然一笑。这个后宫,处处是陷阱,步步是危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在这荆棘丛生、风刀霜剑的后宫中生存下去。她曾经以为抓住了北堂昊就等于让自己获得了安全。可事实是,北堂昊给她的宠爱越多,她就越招人嫉妒,而这,恰是众人出手伤害她、诬陷她的动机。如果没有了他的爱,她在这个冰冷的后宫,又有什么理由再继续呆着?“阿奴,朕对不起你。”北堂昊起身之时,忽然又如此说道。堂堂九五之尊竟会亲口说出“对不起”……她大为感动,受宠若惊地推辞道:“皇上,臣妾没有怪你,只要从今以后皇上相信臣妾,不再怀疑臣妾对皇上的心便好。”北堂昊不答,却亲手取来一把剪刀,从自己的头上剪下一小撮头发。“皇上,您这是作什么?”杜皇后大惊。北堂昊笑着,又取过她的头发,亦剪下一撮,然后,他将两撮头发绾在一起,打成一个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会意,念出那句当日她点醒了北堂昊的诗句。“是。恩爱两不疑。”北堂昊将她拥入怀中,仿佛一生一世再也不会放开。“这个采青办事可比你们好得多,当真是滴水不漏。”听完小川子的禀报之后,燕贵妃对采青的做法赞不绝口,“不但免去了本宫的嫌疑,还将矛头指向了飞天阁那一位。”“这样一来,事情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娘娘的头上。娘娘便可安枕无忧了。”红绡趁机逢迎道。“那还用你说?如今娘娘只要安心看好戏便可,就让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小川子一时兴奋,说话便没了忌讳,“咱们娘娘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等扳倒了那两个女人,后宫就是娘娘的天下了,到时候小皇子再被封为太子……”“小川子,你胡说什么?”燕贵妃严厉地出声打断小川子滔滔不绝的叙说。小川子自悔失言,忙打住了不说,红绡见状掩嘴偷笑。这个小川子是两年前才跟了燕贵妃的,而她,可是在燕贵妃还在尚书府的时候打小伺候的,谁的斤两重,谁的份量轻,毋庸置疑,偏偏这小川子整日价抢在她的前面出风头,想越过她去,成为燕贵妃身边第一人!她对小川子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相处了那么多年两人还总是互相抬扛,极尽讥讽嘲笑奚落挖苦之能事。方才看到小川子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受到了燕贵妃的斥责,使她心里如三伏天喝了凉水一般舒坦。“你们两个听着,以后不许再乱说话,知道了没有?”燕贵妃又警告道,“再让本宫听到不该说的话,本宫绝饶不了你们!”“是是是!”红绡一连应了几个“是”,脸上的得瑟烟消云散。3北堂昊的突然驾到,令舞妃十分意外。从来,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杜皇后一个人,对她和她的一片深情视若无睹,偶尔会来,也仅仅是顾念及到两国的交情,和她背后的政治背景。她为此觉得可悲,她们南越女子出嫁之后便视丈夫的爱为生存的力量,而她的丈夫,偶尔将流转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却不曾真正留哪怕小小的一个角落给她。她可以让自己粉饰太平,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然而,当他拥了她入眠,梦里面却喊出“阿奴”二字时,她的心被彻底伤透……不能得到他的爱又如何?被当作政治联姻的工具又如何?她被伤了心,再也无法面对空荡荡的宫殿,面对一个从来不曾属于自己的男人。于是,她以自己染病为由,拒绝半年之内侍寝。本来么,他一向也极少驾临飞天阁,有限的几次,也是做做形式罢了,她能这样要求,或许他正求之不得呢!这一次,他来,又是为了什么?舞妃沉静地望着北堂昊,等待着他先开口。“舞妃,朕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个人。”北堂昊声音平平地问道,“你的身边,可有一个叫做小顺子的内侍?”“是。那小顺子是臣妾从南越带过来的,伺候臣妾多年。”舞妃不知就里,如实相告。“叫他出来见朕。”北堂昊又说道。“回皇上,小顺子近日抱恙在身,不方便见圣驾。”“不方便见朕?”北堂昊心头浮上疑云,“之前是你命太医告诉朕与太后,说你身染疾病,不便侍驾,怎么连你的内侍也得病了?”“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舞妃性子耿直,听出了话中别有深意,便反问道,“皇上是认为,小顺子不能生病?”“朕不妨如实告诉你。”北堂昊略一沉吟,说道,“有人说你宫中的小顺子前几日晚间去天牢探监,暗杀了一个钦犯。”“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小顺子为何要去暗杀钦犯?那钦犯与他有何怨仇?”舞妃说道,“近半个月小顺子染了水痘,一直足不出户,何以会去暗杀钦犯?”“天牢的守卫说,当日来探监的内侍脸上有许多黑痣,手持飞天阁内侍腰牌,不是小顺子又是谁?”北堂昊反问道。“舞妃,你若想洗清小顺子的嫌疑,带他出来见朕便是。”“皇上,您有什么案子要审理,带臣妾去审问,臣妾无话可说,但要动臣妾身边的人,却是不能。”舞妃倔强地抿着唇,一副不买账的样子。北堂昊有些犯难地看着这个性子冷傲倔强的外邦公主,一时不知如何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