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熙剑长剑在手,正欲一剑贯穿上官漠的胸口,以尉随从与妻儿在天之灵,猛听得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不要杀我爹爹!”这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处处是男子怒马盔甲的身影,乍然响起女子声音,令众人大为吃惊。薛熙剑收回剑锋,回头一望,见一身着士兵服饰的女子长发散乱,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数度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亦是上官漠唯一的女儿上官素素“太子殿下,你已经杀了我的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哥哥,求求你,看在素素昔日帮过你的份上,饶了我爹!”上官素素在他脚下一跪,不住叩头,未过多久,额际便高高肿起来一块。“上官姑娘,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无须过问。”薛熙剑将脸侧过,不予回应。“我知道我爹爹罪孽深重,杀你随从,诛你妻儿,害得你失去了皇位,还险些没命。”上官素素一双盈盈大眼中全是泪水,“太子殿下,我爹再坏,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有道是‘父债子偿’,我愿意一命抵一命,为我父亲去死!”“上官姑娘,我感激你数次相助,但你父亲的罪孽与无关。”薛熙剑摇头道。“殿下,求求你……”上官素素哀切地一笑,猛地站直身子,朝薛熙剑手持的长剑撞去!长剑刺入她的身躯,当下鲜血四溅!“不,素素……”上官漠眼角流下两行老泪。“上官姑娘,你这又何苦?”薛熙剑俯身扶住她,将她的身子托住,她的伤口血流不止,且伤在此要害,看来是活不成了。“殿下……还记得一年以年素素入宫待选吗?”上官素素嘴角浮起甜蜜的笑容,“当时,素素为一个秀女打抱不平,而殿下假扮成内侍在旁边看热闹。其实当时,素素就知道殿下的身份……”“上官姑娘……”他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一时有些无言。上官素素继续笑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殿下那天穿了明黄色的鞋子……素素第一眼看见殿下,就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殿下……可惜,殿下为了我爹的缘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素素中选……”“对不起……”薛熙剑目中浮上浓浓歉意。当时,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会误了一个无辜女子的终身。“如今,素素要死了,求殿下,求殿下……”她已无力再将话说完,只将目光尽力移到父亲身上。她的手轻轻垂了下去,嘴边犹带着笑意。这一生,虽然是仅有的一次,她却躺在了心爱之人的怀中。在他的怀中,她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带着甜蜜与悲切交杂的心情,离开了仅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慕容雪颜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薛熙剑不远处。她是听到杀伐声停止之后,悄然出了营帐的。她一赶到战场,就看到了上官素素代父赴死的一幕。正如她曾经预见的一样,这个将心交给一个不爱自己的、并与自己父亲为敌的男子,注定会面临凄苦的结局。慕容雪颜摇头叹息,为一个女子无怨无悔的痴心。蓦然间,那上官漠在地上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慕容雪颜见他大概是意在趁薛熙剑不备,从背后伤他,忙出声提醒:“殿下小心!”便在同时,秦桓已引弓而发,慕容雪颜话音刚落,那长箭已贯穿了上官漠的喉咙,上官漠什么话也说不出,就此毙命。主帅即死,剩下的将士便是一盘散沙,尽数降了薛熙剑。激战之后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慕容雪颜站在薛熙剑的身边,不无震撼。这样的画面,她只在电视中见过,这一次,却真正地亲眼所见。一条命,一个人,在战场上是什么?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死去的将士,便是将帅建功立业的代价。“回京!”薛熙剑按住长剑,纵声下令。2三万大军不能全部入城,薛熙剑只带了数千亲兵及所有将军入京,将皇宫包抄。一场暴风骤雨的兵变之后,上官漠扶持的新帝薛熙琰被逼禅让,将皇位交还给大难不死的薛熙剑。薛熙剑尽数诛杀了上官漠一族,又派人将当日陷害他的临江县县令陆宇及其师爷毛威带回京城审讯。陆宇对当日受上官漠指使,收买飞虎寨头目洪威,以飞虎寨之力歼灭薛熙剑身边一众随从之事供认不讳。于是,薛熙剑将陆宇与毛威正,法之后,又派了一支军队前去征剿飞虎寨。他已重新将权力握在手里,而且一旦抓住,便能运用得游刃有余。慕容雪颜依然跟在他的身边,却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陌生。对于他的的雷霆手段,慕容雪颜不置可否。为了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位子,牺牲掉的人,已经太多了。战场上战死的将士,无辜枉死的上官素素,还有举兵途中受牵连而被误伤误杀的百姓……慕容雪颜住进了金碧辉煌,巍峨壮丽的皇宫之中,却怀念起初初与薛熙剑相识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子,那时候,他们之间,是很纯粹的友谊。站在高高的阁楼远眺,她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夏日的傍晚,暖风轻拂,晴空如洗,斜晖脉脉。她想,若她可以变成一只鸟儿,那该有多好,想飞哪儿便飞去哪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雪颜,我终于做到了。”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慕容雪颜反应不迭,忙屈身下拜:“参见皇上。”三日前,薛熙剑登基了。从此之后,他便君临天下,坐拥江山。像无数的帝王一样,做一个孤家寡人,以“朕”自称。可他,每每与她相处的时候,却刻意以“我”字称呼自己。她自然明白,他不想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雪颜,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大哥。”薛熙剑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皇上,当初雪颜就和您说过,一个人,站的位置越高,失去的东西就会越多。所谓‘高处不胜寒’。”慕容雪颜婉转一笑。“高处不胜寒?”他细细地回味她的话,竟颇有共鸣。晚风拂过,吹得她鬓发凌乱,她额际那条长长的疤,若隐若现。薛熙剑突然问道:“雪颜,你可有什么愿望?”“我……我只想安然度过余生。”慕容雪颜道,“皇上可以放我出宫,派几个保镖终身保护我。”“你……”他料不到她会提出如此奇特的要求,有些恍惚,半晌方道:“若你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皇上说笑了。”慕容雪颜恭顺地一笑:“当初雪颜会以财力资助皇上,只是因为雪颜觉得,皇上有治国之才,将来坐上皇位之后定能为民造福,而并不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可是我……”薛熙剑稍微一顿,想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又怕吓着她,转而微笑道,“我想治好你额头上的疤。”“那疤已经跟着我几年了。若能治好,早治好了。”慕容雪颜苦涩一笑。“我不管,我要贴皇榜,广招名医,我就不信整个天下没有能将你伤疤治好的大夫。”薛熙剑依然固执己见。这个有一点执拗的他,依稀有着过去的影子,令慕容雪颜温温暖暖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