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宋武帝薛熙剑登基后三个月,便张贴皇榜,寻找有妙手回春之术的医者,为宫中一名女子医治脸上已长达三四年的伤疤。皇榜一贴,民间便炸开了锅。薛熙剑登基之后,轻徭薄赋,奖励开垦,令战后的百姓休养生息,又犒赏安抚了镇守三方边陲的守将,使得先前在上官一族统治下的西宋重新恢复和平的秩序,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对这新上任的皇帝莫不交口称赞。然而,皇帝也有解不开的难题吗?宫中太医多达数十人,却竟都对一条伤疤束手无策?想来,那女子的伤疤,定然十分棘手;而且,皇上为了这区区一个小女子,竟张皇榜寻医,足见对其之重视。因此,皇榜张贴之后一个月了,仍没有半个民间医者前来应征。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抱了一试之心。也有自命医术高超的江湖郎中,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准备揭皇榜之前,又特特地去打听了一下皇榜所示女子的身份事迹。居于深宫之中的慕容雪颜不知道,她在西宋,可说是成为了一个传奇。有人说她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在皇上被奸相追杀、走投无路之际相助皇上起兵,并以法术变出银两粮草,使皇上举兵之后逢战必胜,顺利夺回皇位——这个,是有些将她的身份“仙化”的说法;也有人说,她是一个江湖侠女,武功高强,侠肝义胆,从相府大牢中救出险些被奸相害死的皇上,然后助皇上逃出京城,招兵买马,尔后举兵清君侧——这个,算比较靠谱的说法。还有一些诸如传说她是狐仙、花妖、邻国公主之类的说法比比皆是。打听到了这一层,普通的民间郎中自然不敢造次了。无论这传说中的女子是何身份,毫无疑问的是,她对皇上起兵、夺回皇位二事,有着极大的功劳。若非女子,只怕也会如当初那些起兵将领一般封侯拜相了。堪堪又过去半个多月,终于有一人揭了皇榜。消息传到皇宫,薛熙剑喜出望外,唤了慕容雪颜一同去见那个揭榜之人。慕容雪颜对医好这条跟随自己数年的伤疤早不抱什么希望了,此番也是不想拂了薛熙剑的好意,方勉强去见那人。“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人双膝下跪,语气沉着,倒不是那种一见了大阵仗就怯场的主。慕容雪颜与薛熙剑隐然觉得那人声音与身形有些熟悉,薛熙剑命那人起身之后,两人均是一愣。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初大军在行军过程当中士兵因水土不服而病倒时,由他们二人亲自去请回来的神医风镜明。“风神医!”慕容雪颜嫣然一笑。“您是……”风镜明上了几岁年纪,加之当初所见的慕容雪颜,是一副荆钗布裙的俏村姑模样,而此时眼前的慕容雪颜,衣饰华贵、气度雍容,鬓间虽只簪了一支白玉钗,却益发衬得其人若梨花般高洁出尘。“风神医,可曾记得当初你救过一支军队?当时是一对青年男女将您‘骗’到军营中就医的。”慕容雪颜眨了眨灵活的大眼睛。“是……”风镜明恍然大悟,再望一望如今九五之尊不敢令人逼视的薛熙剑,眉目面容依稀便是当日那个少年的模样。是了,当初,所有的人不是喊他太子殿下吗?他登基了,自然是皇上了。“草民有幸,数次得见天颜。”风镜明再度叩拜。“平身。”薛熙剑淡然伸手,示意风镜明起来,“风神医,你看,雪颜的这条疤……”他想亲自伸手拂去她的头发,她却避开,自己将额前刘海一掀。“姑娘的这条疤,可以用草民带来的‘血玲珑’医治。”风镜明道。“血玲珑?那是什么?”薛熙剑奇道。“回皇上的话,血玲珑乃是一种罕见的血人参,因其形状比一般人参小上一半,故而民间称其为‘血玲珑’。”风镜明一五一十地解释着。“既然如此,你就尽力帮雪颜医治吧,若治好了,重重有赏。”薛熙剑安心一笑。“皇上……”风镜明迟疑再三,终开口道,“那血玲珑,须得放在血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奏效。”“四十九日……”薛熙剑踌躇半晌,仍然应道,“这也不难。”“但是,必须要是‘龙血’。”风镜明补充道。“龙血?”这下连慕容雪颜也好奇了。“是。所谓龙血,便是天子之血。”风镜明继续解说着,“每日要以三滴龙血,用‘无根水’化开,浸泡十二个时辰,隔天再换掉。所谓‘无根水’,就是雨水、雪水或草木上的露水。”薛熙剑目光定定地在慕容雪颜面上停驻,良久良久,方笑道:“只要能医好你脸上的伤,我流几滴血,又算得了什么?”“不,不可以,你是皇上,乃九五之尊。而我……我的身份,你该知道的。”慕容雪颜为难道。“我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呆在宫里,等朕医好你。”薛熙剑反驳,不容其置喙。这一刻,慕容雪颜忽然发现,薛熙剑,再也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薛熙剑了。手中握有了权力,许多事情也跟着改变了。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2冬去春来,一年多的光阴过去,小颂雅在太后娘娘的教养下渐渐长大。不到两岁的她,已经能够蹦蹦跳跳地走路,而且,一张黄莺般的巧嘴,几乎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北堂昊,几乎每日都会去长信宫看这个相貌酷似其母的小公主。颂雅越长越像她的生母杜兰若了,她有像她母亲一样英姿飒爽不失娇美的容颜,像她母亲一般活泼可人的个性。连太后也十分喜欢这个孙女。“两年了。”北堂昊抬目望天,但见空中一片湛蓝,万里无云。阿奴,那么久不见了,你可曾安好?当初的事情,她百口莫辩,他亦无法帮她作主,她能够留下一条命,是相对而言最好的结局了。只是苦了颂雅,尚在襁褓,便生生与自己的母亲分离。她被遣散回府,他却终究不忍让她就此失去了女儿的消息,因而命长信宫中宫人写了一本手札专门记录小公主长大过程中的大小事件,每三个月,就将手札抄录一份,送到将军府。却从来,不曾送去自己的只字片语。他是皇上,身后负着大片河山,为普天之下的臣民做表率,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时行差踏错,为民间百姓所诟病。他压抑了自己的情感,勉强让自己忘却,她的影子,却从来没有远离过他的心底深处。即便宠幸其他的女子,他也会将她们当成她,忘情之处,喊出她的名字。他将她的画像悬在御书房,只在无人的时候,思念起她时,悄然取出画来,聊慰相思之情。“父皇!”清脆的童声响起,北堂昊回头之时,望见颂雅奔跑而来,灵犀跟在颂雅身后,一脸紧张却又无可奈何。北堂昊蹲下身子,颂雅跑得近了,就势扑进父亲的怀抱中。“让父皇看看,最近轻了还是重了?”北堂昊慈爱地一笑,将女儿高高举起。这是非常温馨而又令人咋舌的一幕:堂堂九五之尊的皇帝,竟会亲手举起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小女孩!然而,所有跟随的宫女内侍并自小将颂雅带大的灵犀,都是见怪不怪。望着这张酷似杜兰若的脸,北堂昊心中的相思又一次浮起。两年了,她可一切都好?“父皇,颂雅告诉你一件事情。”颂雅小小声地凑到北堂昊的耳边,生怕父亲责怪自己。“什么事?”“昨日我经过御书房,偷进去玩了一下,我看到父皇的案上有一幅画。好像画了个美女。”颂雅终究幼小,乌眸中掩不住好奇,“父皇,她是谁呀?”“她……”该怎么告诉她,她无意之中看到的,其实是生母的画像。“让颂雅猜猜,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女?”小小的颂雅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是。”北堂昊含笑抚摸着女儿的头,将女儿放下,复问犹跪在地上的灵犀:“颂雅最近可好?”“回皇上,公主一切都好。”灵犀恭声道。“辛苦你了……”想起当日,她为了照顾颂雅,毅然放弃与萧鼎的感情,留在宫照顾幼弱的小小婴孩。“皇上言重了。”灵犀笑意淡淡。说话之间,那边燕贵妃已在前呼后拥之下赶来。看来,是听说了北堂昊在长信宫外,特意赶来的。燕贵妃走近之后,便恭敬一拜:“参见皇上!”“起来吧。”北堂昊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这不是颂雅吗?越长越漂亮了!”燕贵妃见北堂昊不理睬,便将目的转移到颂雅公主的身上。或许,是孩童的天性,能轻易地分出哪些人是真心对自己好,哪些人是虚情假意。颂雅每回一见了燕贵妃,均会躲到灵犀身后去,这一次也不例外。“颂雅,姨娘只是想看看你长高了没有……”燕贵妃讪笑道。“我只有灵姨这一个姨娘。你又不是我姨娘!”才两岁的小小人儿,却将身边的人与事分得清清楚楚,且口齿伶俐,当下泼了燕贵妃一盆冷水。燕贵妃连吃两个软钉子,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悻悻地往长信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