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烟雨江南不若于一个美字,美景美人好姻缘,只是雨飘一路上无暇顾及这“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南美景。离开庐州的那晚,她从此心事重重,话不再多,性子安静了不少,她跟着沈风均前所未有的恬静。沈风均是峦风的分身,那一夜的吻,雨飘算是明白了。不是他,而是峦风,只有峦风的情愫对她才如此渴望。雨飘曾问过他:“峦风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附属品?”沈风均却深深的沉默。她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四年前,你还在阴*水宫的时候。”雨飘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心中忽然就明了。原来,他给予所有的帮助都是因为峦风的命令;原来,她始终是被利用的一个人。她自己傻,无缘无故地相信一个陌生人,仅仅因为心中的一丝莫名的触动。雨飘重新审视眼前的那个黑色布衣的男子,她的眼里多了许多冷漠,心中戒备,开口试探着他:“他将瞳术教授于你,你便成为他的眼睛对不对?呵……难道你当真是蠢,不知道峦风的注意打在你身体上?”沈风均全身一震,眼睛里有惊诧的光。她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峦风能让你的瞳术登峰造极,他便是有一天夺了你的身体让他重生。“他已经死了三百年,如今不过是一缕幽魂。“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力量,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沈风均又一阵沉默,似乎在凝思,在辨别雨飘话中的真假。可是真真假假又如何?他品尝到获得力量的滋味,他不再甘受于别人的冷眼,不必在卑躬屈膝。他高位于圣域教的五圣使,他可以不必依附于炎阴姬的**威而活,教主看上他,看上他的幽瞳之术,他给了他想要的权利,而他为峦风卖命却获得了力量。即使将身体献给峦风又如何?沈风均有很多次觉得,他是峦风,峦风是他,两个人同一双眼睛,似乎也同一个意识。峦风喜欢释怜星,那份强烈的爱恋也便似沈风均埋没于心底许久的情感。峦风能实现沈风均的愿望,那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峦风的愿望呢?“呵,你当真是蠢的。”雨飘冷笑,“你没想过,让出身体,你便是死了吗?”……死……也许四年前,他可以因为不想死而去做违背心愿的事情。是的,曾经他背叛过她,伤害过她,若不是这个女子已经遗忘,她会恨他吗?他一直忘不掉,八年前他在大漠圣域教。那时他还是个少年,而她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他把她献给了教主,她说:“你骗了我吗?”他为了活命去执行任务,而他又为了执行任务而欺骗了她。她应该是要恨他的,为什么不恨呢?如果身份调换过来,被欺骗的人是自己,他也会恨的,恨他让她遭受了许多痛苦,恨他让她失去了一切的快乐。然而,四年后,他再次见到她,他忽然便不那么想了。他对她萌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时而莫名的愤怒,时而莫名的痛苦,虽然他不会表露在脸上,但是他生切地在心底深处感受到了这份情感。即使是死,为她,他也甘愿。只是,他希望她不要有恨。就如同雨飘所说,如果有人伤害过她,那么就让那个人用爱千百倍地去偿还。不要恨他。那一切就足够了。“你没听到我说话?”雨飘狠狠地朝他踹了一脚,踹得很用力,让他跌在了地上。雨飘抓过他的衣襟,似是生气,“我说你会死!”但是,他却有些呆木地挥去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其实他想,只要他轻轻一拉,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就会倒进他的怀里,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生都能不放手。如果……却没有如果……雨飘见他不说话,彻底的生气了。既然有人如此心甘情愿,那还干她什么事情,不过峦风要复活她可不会帮的,生死大计、歪门邪术的道法她不会做。经过如此,雨飘便不再与他说话。——————————————————————————黄金九月,他们到达绍兴城。来到绍兴一个名叫“绢衫绸缎”的庄铺时,沈风均让她进去随后便离开了。雨飘正在狐疑,想必从京城到江南的安排都是峦风出的注意,只是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对别人言听计从,你让她往东她偏偏就喜欢往西。他要她进,她就便是不进去。雨飘弃了马,步行围着那庄铺的院子绕过了两三条街。看不出,这个买布的竟然有钱到这等地步!雨飘忽然好奇,心想她出门连钱都没有,现在被形势所逼,那只好进有钱人的屋子里去抹点儿油水。她拐进一条巷子,趁着无人注意,侧身一跃翻身进了院子。“好大的院子。”她由衷感叹,这富丽堂皇的景象,假山庭院,园林布景的庄园,这般阔气的地方简直可以与她家侯府像媲美,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莫不是这里的主人与当地官僚勾结搜刮百姓抢来的钱建的?她回京城得好好向她皇叔禀报,现在她先探查,之后再准备告状。她蹑手蹑脚,藏头藏尾地在庄园里瞎转,只觉这个庄园太大,东转西逛,她老早就把头脑转晕了,如今迷了路,这地方丫鬟、小厮什么的又多,藏得不好就会被发现。雨飘瞬间改了策略,她先要飞檐走壁,在上方观察好局势再向地面上发展搜索。女子一跃,飞身就定在了一座高楼的屋檐上。呵,这个庄园比她想象的要气派得多,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什么都有,一个小小庄园简直像一座小城。雨飘刚观察好了探查方向,忽然发觉身后有一股凛冽的杀气,她警觉地猫腰转身,便见一把三尺长的银剑在她的头顶掠过。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身后,像给鬼魅一般的出现,直接吓破了雨飘的胆。她顿时惊魂未定,还好方才她闪躲得快,否则她早就被一剑刺穿了脑袋。那个黑衣人也不给她犹豫的时间,一剑未刺成功,第二剑再刺袭来,她向后一跃,翻身抬腿便向黑衣人的手腕踢去。黑衣人手上也快,转手躲过了她的脚,空中挽出一朵剑花,朝着另一方向雨飘刺过来。雨飘不敢大意,她翻身跃出几丈,与黑衣人对立,问道:“你是什么人?干嘛要杀我?”那黑衣人竟然不顾她说话,直接向她冲过来。雨飘眼睛一晃,竟然发现她四面八方又莫名奇妙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将她围在中心堵得个水泄不通,他们均手持长剑齐齐向雨飘刺过来。如果雨飘不躲,身体肯定得穿出许多个洞。雨飘肯定不傻,她用力向上一跃,挥手向不远处的屋檐甩出袖中隐藏的银丝,银丝在屋檐上固定,她借着道力飞快地飞向另一方。谁知道哪个缺德的人竟然在中途向银丝射了一件暗器,银丝被断,“啊——”她尖叫出来,双脚虚空,随着反弹的道力从空中掉了下来。半空中却飞出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她,而且手指还很不客气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那大力的手掐得她顺不过气来。才落地,远处便出现一个蓝衣丽颜的女子,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一个会武功的小毛贼。”抓住她的男子开口说话,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冰冷得可怕。雨飘双脚落地,心里便有了踏实感,她抓住男子的手用力地掰开,抬起憋红的脸,叫道:“……放、放手!你、你……才小毛贼……”男子看见她的脸面,忽然吃惊地放手。雨飘像是重新获得自由的小鸟儿,护着脖子万分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因为气儿顺不过来连连咳嗽。“做什么一见人就巴不得把我弄死?你我有仇吗?”雨飘幽怨地对着那个白衣华服的男子抱怨,她真是怕了他了,四年前对她那么凶,四年后还是那么可怕。她这个与父亲长大相似的兄长连父亲的半点儿温柔都没有。释怜暗似乎不太相信地质疑道:“……怜星?”蓝衣的释怜日也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雨飘盯着屋檐上的几个黑衣人,忽然莫名地生起气来:“要你们管!本郡……本姑娘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她说着转身,“我高兴就来,不高兴就走,现在我不高兴!”怜暗却抢先一步抓过她的手,阻止她离去。雨飘被抓疼得泪在眼里打转,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男子复杂万分的眼神不说话。雨飘不知为何有点儿想哭。怜日走过来,拂去男子有力的大手,揉着雨飘泛起微红的手,说道:“你弄疼她了。”怜日定睛打量她,这个他们昔日疼爱的小女孩如今已是褪去了一身稚气,眼中竟有成年女子的妩媚之态,她本来就生得美,现在的清丽更胜从前。只怕出门被常人所见,定是要轰动这个绍兴城。只是她现在满脸风尘仆仆,眼里尽是疲惫与劳累。“累坏了吧?”怜日柔声问,她伸手温柔地抚过雨飘凌乱的发丝,“我让下人们给你备水沐浴,先好好睡一觉。”雨飘竟然微微一怔,意识间有些恍惚,忽然想起那冗长悠远的记忆,她的母亲在她还是孩啼时代就是这般温柔,哄她抱她,还哼着温馨的小曲。那个站在蓝衣女子身后的男子有着与她父亲相似的面容,雨飘有一股悲伤从心底处油然而生,她泪水泛湿了眼眸,不一会儿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抱住了怜日,头埋得很深,哭得像个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