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静静地呆坐了一会儿,再也没有收到新的短信了,春雨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一阵寒意侵入了寝室,让只穿着内衣的她哆嗦了几下,连忙又钻回到了被窝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春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她关掉床头灯,闭上了眼睛。什么地狱的第几层,快点全部忘掉吧———春雨在心里嘱咐着自己,终于困倦地睡着了。女生寝室恢复了寂静,窗外继续呼啸着寒风,不知有多少亡灵在暗夜中独行……或许是昨夜折腾得太晚了,春雨直到早上八点才醒来。揉着眼睛走下床铺,她希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场梦。然而,她又不敢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机,生怕再看到那些短信。许文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寝室,正傻傻地坐在对面下铺,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短信,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看起来更像个玩具娃娃了。春雨看着许文雅那副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些担心,便试探着问道:“昨天半夜,你到哪里去了?”许文雅缓缓抬起头来,似乎对春雨打断她发短信很是不满,嘴里嘟囔道:“没看我正忙着吗?我半夜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是怕你出事。”“喂,不要触我霉头噢。”许文雅瞪了春雨一眼,但她说话的声音却似乎很虚,说完便继续低头发起了短信。地狱的第2层(3)实在无话可说了,春雨摇摇头跑出了寝室。今天是周六,虽然并没有课,但她最近正在准备明年的毕业论文。原本准备今天出去做调查的,但这些天实在没有心情出去。春雨拟定的论文题目是《手机短信与人类沟通》。或许是受到了身边“拇指一族”们的影响,她从去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题目了。而且这样的题目比较新颖,似乎还没有其他人写过,老师看了也会觉得耳目一新。她已为此酝酿了整整一年,查阅了大量有关人类沟通历史的书籍,甚至还准备去经营短信服务的公司实习。这几天,她已经尝试完成了论文的开头———“人类相互间沟通的历史,按照使用工具和载体来划分,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原始人用肢体语言来沟通的身体时代;第二阶段是部落民用真正的语言来沟通的嘴巴时代;第三阶段是古人用书写文字来沟通的手写时代;第四阶段是现代人用键盘来沟通的十指时代;第五阶段就是当代人用手机短信来沟通的拇指时代。”虽然在论文里这么写,但春雨自己也不清楚,短信是否能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但她相信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就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但是,经过了这几天的离奇事件,春雨就再也静不下心来写论文了。想想要一个人窝在寝室里,闻着清幽遗留下来的气味,就感到心里难以抑制地酸涩。春雨想到了两个字———地狱。想起昨天半夜里的短信,再想想这些天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地狱里了。地狱?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对,清幽在那天半夜里转圈,最后也问出了这个问题。昨天半夜,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发来的短信,同样也是这句话。“难道清幽的死,真的和地狱有关?”春雨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膀。但她仍然想知道,地狱究竟是什么?也许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能找到答案。对,就这么决定了,现在是下午五点,离图书馆关门只剩下一个小时了,春雨撒丫子就跑出去了。冬季的天色早早暗了下来,春雨低着头穿过树丛,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学校图书馆里。这所大学的图书馆建于五十年代,是那种看起来坚固无比的苏联式房子。但许多年都没有整修了,图书馆的里面显得破旧不堪,室内的采光也明显不足,即便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看起来还是有点阴森恐怖。平时图书馆里的人还是挺多的,但今天可能因为天气太冷了,偌大的阅览室里没有多少人气,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看书或睡觉。走在如此寂静清冷的地方,春雨只能屏着呼吸走路,尽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像个飘浮的女鬼似的。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十九世纪欧洲的图书馆,或者是讲述大学城内残忍故事的法国电影《暗流》。春雨小心翼翼地穿过阅览室,来到后面一排排巨大的书架间,她要查的书属于社会科学,在所有书架的最后几排里。学校图书馆总共有四十排书架,大概藏了十万多本书。走过开头的几排书架,还能见到有男女在里面窃窃私语卿卿我我,春雨心想他们可真会找地方啊。当她走到最后几排书架,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影了,只剩下一排排经年累月都没人动过的书,静静地散发着书页变质的气味。看着这些几乎被人们遗忘了的书,春雨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它们就像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而书架就是它们的棺材。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棺材打开,挖出里面的尸体,像破案的法医那样将它们解剖,看一看究竟还有没有侦破案件的线索。她后退了一步,视线在书架上下搜索起来。在这么多社会科学的书里,要找到一本关于地狱的书,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来呢?脚步声在前排的书架间徘徊着,虽然离她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轻了。就好像一阵奇特的风,在远处声音很响,到了眼前却又无影无踪。春雨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还把眼前的书脊都拨开一条小缝,向书架的背后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动静,那脚步声好像在空气中消失了,或许本来就不存在,只是她自己的幻听?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了书架上最高一排,书脊上似乎印着“地狱”的书名。看到这两个字,心跳就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春雨赶忙伸手去够那本书。但最高一排的书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高了,尽管她吃力地踮着脚尖,还是怎么也够不着那本书。突然,她看见了一只男人的手———就在这个瞬间,当春雨掂着脚尖去够书架上最高的书,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她还从没见过男人的手有这么好看的,肤色白得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手背上的青筋就像雪野上流淌的暗河,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取下了那本最高的书。然后,春雨的视线随着那只手而移动,直到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他不是幻影。春雨傻傻地看着他的脸庞,心突然乱跳起来,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使她如此羞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见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长及膝的黑色风衣,黑色的裤子和皮鞋,再加上黑亮的头发,浑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的脸庞看上去比较成熟,不像是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起码应该已读到了研究生吧。最具有杀伤力的是他的眼睛。这是一双能吸引任何女生的眼睛,黑色的眼球和瞳孔显得深不可测。春雨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有如此诱人的眼睛,或许这就是古书上所说的重瞳?他终于说话了:“你要看这本书吗?”春雨依然低着头,像头受惊的绵羊似的,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摇头,刚才自己明明要拿这本书的,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竟有些望而却步了。那个男人微笑了一下,举着那本书说:“刚才我看到你要拿这本书,却又够不着,才帮你拿下来的。”或许是太紧张了,春雨说话居然有些结巴了:“对……对不起……我现在不要了。”“没关系。”他耸了耸肩膀,拿起书的封面看了看,然后念出了书名———“《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希斯·布朗著———怎么这么巧!我也正在找这本书呢。”看来就好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摇摇头笑了起来:“我找这本书找得好辛苦啊,原本以为已经被人借丢了,没想到却被你找到了。”春雨发现他笑起来特别帅,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他又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谢谢。”看着他捧着书本走出去,风衣的下摆随着脚步而飘起,春雨只能傻傻地站着,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低下头,深呼吸,再深呼吸,停顿了好几秒之后,春雨终于勇敢地跑了出去。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了她清脆的脚步声,在这古老的房子里发出某种奇特的回声。春雨跑到了阅览室里,看到刚才那个男子已经走到服务台前,好像正在办理借书手续了。“等一等。”春雨忍不住叫了一声,看到周围几个学生抬起头来,她只能抱歉地笑了一下。他非常**地回过头来,看到春雨后浅浅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可不能大声的。有什么事吗?”看着他的眼睛,春雨又有些紧张了,只是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对方立刻就明白了:“是这本书吗?你也想要借它?”“是的,我现在非常需要这本书,能不能先借给我看呢?”“嗯———”他看了看手里的书,有些舍不得地说,“希斯·布朗是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他的这本书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不过,既然是你先找到了这本书,自然也应该是你优先借走。”他缓缓地把这本书交到了春雨手里。春雨接过这本书,又低下了头:“非常感谢。你是哪个系的?看完后我会把书给你看的。”他微微笑了笑说:“到美术系找高玄就可以了。”“高玄?”“高山的高,玄妙的玄。”高深而玄妙?春雨心想这名字真有意思。高玄微微笑了笑说:“你今天让我空手而归了。”这时图书馆就快关门了,阅览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管理员已经开始催他们走了。春雨很快办理了借书手续,抱着这本好不容易得来的书,小跑着出了图书馆。六点钟的天色差不多已全黑了,春雨抬头看着暗云下的冬夜,再回头看看阴森的图书馆,想到里面那几十排棺材般的书架,在黑夜里静静地沉睡,如果有谁以此为题材拍部恐怖片,一定会特别吓人吧。高玄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深夜在这个图书馆看书的经历?那是非常有意思的。”春雨做了个鬼脸说:“我可不敢。对不起,天已经黑了,我要回寝室去了。”说完,她飞快地跑了出去,长发飘飘,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高玄看着她消失在黑夜中,嘴角露出了小小的酒窝。去了一趟图书馆,却让春雨的心跳加快了许多。当她心神不定地在食堂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的寝室里,发现南小琴也回来了,而许文雅则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春雨感到自己很困,实在没有力气和她们说话,便坐到寝室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起了那本得来不易的书:《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其实她从没听说过什么希斯·布朗,但在经历荒村那件事之前,她对古代文明和神秘事件还是挺感兴趣的。虽说这些并不是女孩子喜欢的领域,可春雨从小就是卫斯理迷,看倪匡的小说多了,脑子里就装满了许多异想天开的念头。不过,对她来说这本《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实在是太深奥了,随便翻几页就读不下去了,恐怕只有学哲学专业的人才能看懂。书中把人类各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作为重点,但大部分都是欧洲和印度的传说,每一页都引经据典,排满了各种学术词语,似乎更像是考古学报告。总之,这种书绝不是写给女孩子看的。正当春雨硬着头皮要看下去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怪叫,把她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发出叫声的是许文雅,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窗边,像是见到了鬼似的。南小琴立刻扶住了她,问她发生了什么。春雨也提心吊胆地走到窗前,抬眼向外边看了看,除了黑暗中几棵大树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许文雅的脸苍白得吓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了下来,她连滚带爬地回到了**,紧紧抓着南小琴的手说:“猴子———猴子!”“你说什么?”南小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个劲拍着许文雅的后背。猴子?春雨立刻想起了一部有名的日本恐怖片。许文雅抱着自己的双肩,惊魂未定地说:“我看见……我看见窗外有一只……猴子……它在向我笑。”“你看见窗外有一只猴子?”南小琴把她的话连了起来,“你看见窗外有一只猴子在对你笑?”许文雅连连点头,还把手指向了窗户。这时春雨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寒风立刻吹了进来,她掩着嘴巴向外张望了一下,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大学校园里怎么会有猴子呢?何况现在那么冷的天,半夜里跑出个猴子来,不被冻死才怪呢。”南小琴理了理许文雅纷乱的头发,低声说,“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不,绝对不是幻觉!我真的看见一只猴子了,就挂在窗户外边的树上!”许文雅的口气是那样认真,实在不像是瞎说的样子。但春雨摇摇头了,把窗户关上了。她知道窗外那棵树连叶子都掉光了,更别提什么会笑的猴子。南小琴不断安慰着许文雅,让她早早地睡下,不要再想什么猴子的事了。又是早早就熄了灯,三个女生各自怀着心事睡下了。黑暗的寝室气氛凝重,就像个大棺材似的。春雨依然睡在上铺,闭着眼睛蒙在被窝里,脑子里却想起了今天在图书馆的事。怎么会想到这个?她暗暗责骂了自己一声,然后努力调节心跳和呼吸,要让自己快点睡着。然而,她的短信铃声又在此时响了起来。她赶紧把手机拿进被窝,将短信铃声的音量调到最低,只有放在身边才能听到。被窝里只剩下一小块蓝色的手机背景灯光,映出了短信发件人的号码———741111又是这个号码?春雨的心里一颤,她又注意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整。果然,短信的内容被她猜到了———“你已进入地狱的第2层,离开荒村进士第的后院,将选择1:大厅;2:小楼;3:地宫”。对了,春雨想起昨天半夜里,她在短信中进入荒村进士第的后院,结果被推到了井底,倾听了典妻的悲惨故事。现在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小楼”,编辑短信“2”回复了过去。在黑暗的被窝里等待了几秒钟后,春雨收到了第二条短信———“你走上荒村进士第的小楼,发现有个房间亮着幽光,你舔破了窗户纸向里偷看,房里点着一支蜡烛,在一张古老的梳妆台边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春雨傻傻地看着这条短信,这黑暗被窝里的手机背光,像极了古老房间里的幽暗烛火。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你看到她对着镜子缓缓梳头,右手拿着木梳,左手抚着头发,三千青丝如黑色瀑布般垂下。现在她回过头来,直直盯着你的眼睛,目露凶光……”瞬间,春雨感到眼前出现了那双眼睛,从古老的房间里盯着她,幽暗的烛火照耀着那双神秘的瞳孔,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正当春雨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忽然觉得床架一晃,就像清幽又爬到了下铺似的,难道她已经回来了?就在此时,新的短信又进来了———“你很恐惧,但你没有逃跑,反而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蜡烛还点着,照亮了一张四扇朱漆屏风,屏风上画着四幅画。”那可怕的记忆又出现了,春雨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无法遗忘掉。而下一条短信则接踵而来———“但你还是看到了刚才的白衣女子,她就在屏风的画里,她的名字叫胭脂。”当春雨的脑子几乎要爆炸时,周杰伦的《东风破》忽然响了起来———她的手机通话铃声。差不多在铃声响起的同时,春雨就接听了手机,但电话那端却发出一阵奇怪的喘息声,深呼吸了好久就是不说话。春雨缩在被窝里尽量压低声音:“喂,请说话啊?你是谁?”又等待了几秒钟,对方终于回答了———“你好,小枝。奴家名为胭脂。”“小枝?”春雨又被震住了,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小枝”是自己昨晚输入的昵称。电话那端女声的腔调依然非常古怪,她就是屏风里的女人吗?与昨天半夜的典妻相比,胭脂又多了几分古典气息,真的宛如几百年前的古人。“你听到过深夜里的笛声吗?”“不,请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要告诉我的故事是什么。”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冒出了刚才的声音———“小枝,你最好的朋友死了,对吗?”听到这里,春雨心里又是一阵发抖:“你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你的朋友叫清幽。”说话的腔调极为怪异,不像是从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被窝里的春雨已是又惊又怕,但还是大胆地问:“你知道清幽?她为什么会死?求求你告诉我。”电话那端停顿了片刻,忽然吐出了一句不男不女,宛如泰国人妖般的声音———“拔……舌……”刹那间,春雨感到自己的嘴里一阵发涩,刚想要发声说话,牙齿居然咬到了舌尖上,让她疼得差点惨叫了起来。手机依然贴着她的耳朵,传来冷冷的话音———“现在你知道清幽的痛苦了吧。”霎时,春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自己只是轻轻咬了一下舌头,已经疼得不行了,清幽居然活生生地把自己舌头咬断,那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等到春雨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结束了通话。这时她才注意到刚才的电话号码,依然是:741111当舌头上的痛苦渐渐释放出来,春雨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躲在电波那头的人究竟是谁?难道真是“典妻”或屏风里的“胭脂”吗?春雨想到这里时,短信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是今夜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2层,进入了地狱的第3层。”《地狱的第十九层》----------------子夜十二点半。春雨在收到最后一条短信后,手机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舌尖依然疼得厉害,她强忍着把头探出了被窝,寝室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对面的南小琴和许文雅。只希望刚才被窝里的手机通话,没有把她们给吵醒。春雨把手机放在头边,贪婪地深呼吸了几下:刚才躲在被窝里看手机,差点没把自己给闷死。她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舌尖还是隐隐作痛,但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春雨的睡眠只持续了几小时,大约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她又悠悠地醒了过来,只觉得有些尿急,小腹涨得难受。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平时她很少半夜起**厕所的,所以又硬憋了好一会儿,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铺。这时大约是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后的暗夜,春雨没有注意对面的床铺,披上外衣静悄悄地走了出去。女生宿舍楼的走廊正对着一排大树,到了夏天浓阴会伸进窗户来,冬天则会在墙上投射出奇怪的树影。春雨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着走廊窗外的微光,那些大树都是光秃秃的,枯枝的影子映着她的脸,宛如戴上了一张面具。在冬夜凌晨的寒风中,她就像逃避猎人的小野兽似的,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闪进了最里层的厕所。女生厕所里永远充满了滴水声,春雨对此实在是太熟悉了,但在半夜里听到这种声音,很容易会产生各种恐怖的联想。厕所里的灯也从来没亮过,春雨只能听着滴滴嗒塔的流水声,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这栋楼已经很多年没翻修过了,厕所也是中国特色的“蹲式”,但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个小间。等春雨从小间里出来时,忽然听到身后的木板门里有某种动静,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脑子里浮现出日片《鬼娃娃花子》在厕所里遇鬼的那一幕。过去春雨常听学姐们说,这间女生厕所会闹鬼,这栋楼里许多女生宁愿憋整整一夜,都不敢在半夜里上厕所。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恐惧,春雨此刻变得大胆了许多,她静静地站在那扇木板门前,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声音———除了永无休止的滴水声外,似乎真的有某种喘息声,现在她可以确定,这扇门里藏着某个活物。突然,木板门里响起了一阵短信铃声。春雨立刻大着胆子拉开了门,在微弱的手机背光的照射下,果然有一个影子蜷缩在里面。“谁?”虽然春雨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但那个影子还是回答说:“是我。”一个细嫩的小女生的声音,春雨立刻就听了出来:“你是许文雅吗?”“对。”许文雅几乎是哭着说话的,她缓缓地从厕所小间里站了起来,她那小孩子般的体形,真像传说中蛰伏于厕所的鬼娃娃花子。春雨将她扶出了小间,看着她手里的手机说:“深更半夜的,你躲在厕所里干什么?”手机背光总算照到了许文雅的脸上,她一脸惊恐地张望着四周的黑暗,嘴里喃喃地说:“猴子,猴子。”看着她这副样子,春雨也吓了一跳:“猴子?你又看到猴子了?”“猴子就在你后面。”猴子在我背后?这句话立刻让春雨的后背冒出了冷汗,赶紧回过头看了看,却是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春雨摇了摇头,抓住许文雅的肩膀说:“这里怎么会有猴子呢?你到底怎么了?”这时许文雅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抽泣着说:“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在半夜里收发短信,会把你们给吵醒,所以只能躲到厕所间里来。”“你真是疯了!在大冬天的半夜里,跑到厕所来收发短信?”说到这里春雨就停住了,她没有说出传说厕所里闹鬼的后半句话。“春雨,求求你,请不要告诉别人。”伴随着令人恐惧的滴水声,春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在厕所里躲了多久?”“大概从十一点钟起吧。”“天哪,你已经躲在厕所四五个钟头了!就是收发短信吗?”春雨说话时牙齿都在发抖,她想到子夜时分自己也在收发短信,而那时许文雅正好躲在厕所里。许文雅总算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反正什么?”但许文雅不再说下去了,从春雨手中挣脱了出来,立刻冲出厕所,瞬间不见了踪影。春雨也紧跟在后面,穿过凌晨时分的走廊。然而,当她经过隔壁寝室门口时,发现这间寝室的房门是敞开着的。春雨觉得很奇怪,在这么冷的夜晚,房门大开着既容易着凉,也非常不安全。于是,她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门里———在这间寝室的一角,还亮着一盏床头灯,微暗的光线如鬼火般,照射着房间中央一个长长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在缓缓摇晃着,在亮着暗光的寝室里,呈现出奇特的青色反光。但更让春雨吃惊的是,那个人影的双脚好像是离地的,距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距离,整个人就好像飘浮在半空中似的。看着这幅怪异的景象,春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地走进了这间寝室。终于,春雨看清了那个人影。那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裙,整个身体悬挂在寝室中央的半空中。在微暗的床头灯光下,可以依稀分辨出她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长长的丝带,而丝带上端则挂在吊扇的悬杆上,地上还倒着一把椅子。吊死鬼!这个女生上吊了!春雨完全被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美丽的女生被吊在电风扇底下,白色的睡裙如幽灵般摇摆着,一阵冷风吹进亮着微光的寝室,裙摆缓缓地飘荡,宛如另一个虚无的世界。春雨终于认出了上吊女生的脸,这张熟悉的脸庞被微光覆盖着,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只是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她看到了什么?第二个女生死了。在寝室里上吊自杀的女生叫素兰,跟春雨她们是同一个专业的,再加上又是贴隔壁的寝室,所以平时她们非常熟悉。当春雨发现她的时候,素兰已经彻底断气了。春雨立刻报告了学校,但老师还是非常怀疑她的话,等真的看见素兰吊在电风扇底下,老师也差点被吓昏过去。确认素兰死亡以后,学校没敢乱动现场,依然保持着她上吊的姿势,并立刻通知了警方。警察在天亮前赶到了现场,许多女生都被惊动了,钻出寝室来看热闹,但都被老师们拦了回去。南小琴和许文雅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特别是许文雅,想起昨天凌晨自己还躲在厕所里,而在同一时间段,隔壁寝室居然有人上吊自杀,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心里禁不住发慌了。至于自杀现场的寝室,当晚只有素兰一名女生,其他三名女生直到清晨才回来。她们自然都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她们说自己昨晚八点就出去了,当时素兰坐在寝室里玩短信,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当警方进入寝室的时候,素兰依然吊在电风扇底下,白色的衣裙飘飘,凸出的眼球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经过对现场初步的勘察,可以判定素兰确实是上吊自杀,排除了任何他杀的可能性。春雨也又一次摆脱了怀疑。短短数天之内,学校里两个女生死于非命,而每次都是被春雨第一个发现,难道天底下竟有那么巧的事情?她实在没有理由不被人怀疑。被确定为自杀的素兰,终于被从电风扇上解下来,盖上白布抬出了女生宿舍楼。这时警戒总算解除了,女生们都从寝室里跑了出来,春雨也来到走廊上。但她发现大家都用恐惧的目光盯着她,想必春雨又一次发现死人的消息,已传遍所有女生的耳朵。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春雨只能低着头走到隔壁寝室门口。她发现房门依然开着,但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在这间刚刚死了人的寝室里,有一个男人背朝门站着。忽然,那男人回过头来,看到了春雨的眼睛。这个男人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九岁,长着一张表情冷峻的脸庞,还有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春雨认识这个男人。他就是叶萧。如果你读过《荒村公寓》,一定会记住里面那位叶萧警官。在春雨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叶萧曾经多次去看过她。这个奇迹般地恢复健康的女大学生,曾经给叶萧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叶萧也立刻认出了她:“春雨?你怎么在这儿?”春雨不敢走进去,倚在门口紧张地说:“我……我就在隔壁寝室。”显然,叶萧对于巧遇春雨感到很意外,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那么苍白。”“也许……也许是因为我……第一个发现了素兰出事。”“你?是你第一个发现了死者?”叶萧自己也摇了摇头,原来世界真是太小了,“原来凌晨经过走廊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啊,你一定被吓坏了吧。”春雨点了点头,指了指寝室里面说:“你发现了什么?”“现场勘察已经结束了,确认死者是上吊自杀,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不过,我在地板上发现了死者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我看了看那条短信。内容非常奇怪,是一个英文词组———。”?瞬间,这个英文词组如电流般贯穿了春雨的全身,眼前立刻浮现起了清幽出事的那晚,她在清幽的手机上看到的那条短信,同样也是“”。难道说素兰的死,与清幽的死存在某种联系?一个是上吊自杀,一个是嚼舌自杀,死亡时间都是在凌晨时分,死后都收到了这么一条神秘的短信。所有这些事情都不是孤立的———春雨的心跳立刻加快了,她立刻联想到了一种更危险的可能性。叶萧敏锐的眼睛立刻发现她内心的变化,他走到春雨跟前说:“你有什么心事?”他的眼睛总能使人产生一种安全感,但春雨在犹豫了片刻后,却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她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有些害怕。”但这骗不过叶萧的眼睛,叶萧已经一目了然了,她还隐瞒着一些重要的事情。但叶萧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已经半年过去了,现在你一切还好吧?”“我———”春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该说“我现在的精神快崩溃了,快点送我去精神病院检查吗?”“但愿你一切都好,如果发生什么事,请立刻打我手机,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叶萧微微一笑,目光却像利剑一样指着春雨,仿佛她的身体里藏着某个鬼魂。在叶萧警官离开学校以后,整整一天都没人和春雨说话。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寝室里,心乱如麻地思考着这几天的事,论文根本就没法再写下去了。晚上,许文雅一个人回到寝室。南小琴不在。她可能被隔壁寝室发生的自杀吓坏了,住回自己家里去了。而隔壁寝室连一个人影都没了,三个女生不敢睡在死过人的房间里,也都纷纷编造理由逃回了家。白天,整栋女生宿舍楼都在议论,但谁都想不出素兰为什么要自杀。她平时的性格很开朗,无论学习还是家庭都挺正常的。又有人猜测她是因为谈恋爱才自杀的,但学校坚决否认这种为情而死的说法。最让这些女生们害怕的是,短短数天之内,已有两个人离奇地死亡了,明天是否还有第三个呢?而她们中最感到恐惧的人是许文雅。此刻,窗外的寒风继续呼啸,许文雅蜷缩在寝室里发愣,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就好像精神病人似的。春雨已经冷静了许多,她坐到许文雅身边安慰着她。但许文雅的耳朵仿佛聋了,任凭春雨说什么都没反应。忽然,许文雅的目光似乎恢复了正常,她冷冷地看着春雨的眼睛,吐出两个字:“猴子。”又是猴子?春雨有些无奈地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春雨,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不等春雨回答,许文雅就抓住了她的手,轻声地说:“不,我没有疯,我只是非常害怕。”“你别害怕,我是你的室友,会陪伴你一起度过恐惧的。”许文雅抓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哪来那么足的力气。这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备有人偷听似的,轻声地说:“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如果说故事能让许文雅放松心情,春雨觉得也不错:“你说吧,我仔细地听着呢。”许文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酝酿了很久:“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我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去黄山旅游。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们是跟着旅行社去的,几乎把周围每个景点都玩遍了。我们住的宾馆在山里,环境非常幽静,那天从景点回来以后,我到宾馆后面的山坡下走了走。我看到地上有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小猴子,那只小猴子看上去非常可怜,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似的,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发现小猴子居然流眼泪了,它双爪抱着铁笼子的栏杆,喉咙里发出可怕的悲鸣。突然,我又听到了一阵吓人的嘶叫声,原来在山坡上还有一只大猴子,它盘踞在一棵大树上,仿佛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我。”出于女孩子特有的同情心,春雨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它一定是小猴子的妈妈吧?”“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关进笼子,肯定非常悲伤和愤怒。我被猴子的吼叫声吓坏了,赶紧逃回宾馆房间。当天晚上,我们旅行团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菜,其中有一道菜叫‘黄金大脑’。我们每个人都吃了一小口,吃到嘴里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做的。”“黄金大脑?”春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几分。许文雅满脸痛苦地说:“吃完以后我们才知道,那道叫‘黄金大脑’的菜,实际上就是猴脑———”“是那只小猴子?”“对,一想到自己吃了那只小猴子的脑子,我立刻就呕吐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差不多把胃液都要吐出来了,可还是感觉无比恶心,我想更多的还是种负罪感吧。更可怕的事情在半夜里,窗外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我睁开眼睛,看到窗玻璃上贴着一张毛茸茸的面孔,还有一双发红的大眼睛,和一对白森森的獠牙———原来是那只大猴子,它竟然趴到了宾馆的窗玻璃上,对我们疯狂地吼叫着。”瞬间,春雨的脑子里也呈现出了这样一幅恐怖的画面。“那晚旅行团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大家决定第二天早上就离开这个地方。清晨,我们坐着旅游中巴离开宾馆,当车子穿梭在盘山公路上时,路边大树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猴子,它竟然许文雅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知道那只大猴子并没有死。所有吃过那只猴脑的人,都必须要偿命。就算我上次逃过了一劫,但它迟早都要来找我报仇的。最近这几天,我已经看到那只大猴子好几次了,它吊在窗外对着我笑,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笑容。”“别胡思乱想了,猴子不可能跑到校园里来的。”春雨觉得许文雅的思维又有些乱了。忽然,她想起了今天凌晨在厕所里的那一幕,“许文雅,能不能给我看一看你的手机?”“你想干什么?”许文雅立刻警觉地抓紧了自己的手机。“我发觉这几天,你也在没日没夜地发短信,是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她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看春雨的脸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春雨只是轻叹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此刻,窗外掠过一阵奇怪的风,一根枯枝断落到了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晚不到十一点就熄灯了。春雨没有缩在被窝里,而是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对面的许文雅睡着了没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把这两个女生折磨得心惊胆战。越是如此,春雨就越是不敢睡着,因为她正在等待……子夜十二点。短信铃声准时响起了。果然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741111现在铃声已经非常轻微了,应该没有把对面的许文雅吵醒。春雨立刻阅读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3层,离开荒村进士第的小楼,将选择1:大厅;2:地宫”。这回春雨犹豫了一下,大拇指颤抖着按下了“2”。她选择了“地宫”。刚回复出去不到几秒钟,第二条短信就到了———“你走入荒村进士第的一个房间,墙壁中藏着一条暗道,你提着煤油灯走入暗道之中。你在地下走了很长的路,一直来到地下迷宫的入口———”迷宫?春雨看着这条短信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还会“走”到哪里去。紧接着短信铃声又响了,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并不是一条短信,而是一条需要下载的程序。犹豫了一会儿,春雨还是把这条程序下载到了手机里。很快,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组动画,她平时很少玩这种手机程序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屏幕上的动画呈现出幽暗的色泽,但效果却极为逼真,仿佛是用摄像机拍出来的。春雨试着按了几下方向键,动画果然动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一条地道里走路,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岔路口,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看到这里春雨已经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迷宫的动画。通过手机的方向键操纵动画,好像自己真的走在地下迷宫似的。春雨在动画里足足转了半个小时,其中还撞进了好几条死路。直到她按得大拇指都发酸时,动画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大门,她径直向前“走”出了大门,屏幕上的动画就一下子消失了。“我走出迷宫了?”还没等春雨明白过来,短信铃声就又响了起来。这回她还是没有想到,进来的居然是一条彩信。拇指赶紧按了几下,便接收到了一幅彩信图片,在图片下还附着一段文字:“你已经走出迷宫,你得到了一幅画作为奖励。”春雨立刻打开了图片,在不大的手机屏幕里,渐渐显示出了一幅图画———从颜色上看应该是幅油画,但因为屏幕实在太小了,似乎更像是画的一部分。春雨看到的画里有一个金发的西洋女子,她双手反绑被吊在一棵大树上,树下燃烧着熊熊大火,火焰灼烤着她的双脚。难道这就是地狱?这幅画让春雨感到恶心,她紧紧地抓住床沿,退出了这幅彩信图片。她大口喘息了几下,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3层,进入了地狱的第4层。”昨晚收到的这幅彩信,是作为她通过地下迷宫的“奖励”,为什么要选取这幅画的局部呢?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春雨又仔细地看了看墙上的画,无论颜色还是轮廓,都呈现出一种阴森的气息。在幽暗的油画光线下,每个人物都在遭受痛苦,给观众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至少春雨在瞬间就被震惊了。整个画展大厅更加寂静了,周围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春雨悄悄地吁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走到画幅的跟前。在画框的下面还有一段文字简介———《地狱的第3层》(意)马佐里尼 临摹:高玄瞬间,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幅画的名字居然叫《地狱的第3层》,而昨夜她刚在短信里通过了“地狱的第3层”。怪不得要把这幅画的局部,作为给她的“奖励”了。“(意)马佐里尼”应该就是作者了,不过春雨从没听说过这个画家。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后面打出的“临摹:高玄”几个字。她今天来美术系找的那个人,不就是叫高玄吗?难道眼前这幅油画,真是在图书馆里认识的那个男子临摹的吗?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兴奋,春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声音来打破了这里静谧的气氛。但春雨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幅油画。当手指碰到画面的一刹那,只感到某种触电般的感觉,通过手指流遍了全身。与所有的油画一样,画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那是厚薄不同的颜料留下来的,就像是在触摸一个老人的皮肤,充满了岁月的褶皱。正当春雨着魔般地抚摸着这幅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姐,对不起,画是不能用手摸的。”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还算比较平和。春雨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是的,她刚才忘记了画展的规矩,就是“只能用眼,不能用手”。对方走到了她的身前,停顿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不是认识你?”春雨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缓缓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他那双重瞳般的眼睛。居然是他———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男子,他长着漂亮的双手和脸庞,还有一对深邃明亮的诱人之眼。他的名字叫高玄。高玄也看清了春雨的脸,立刻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怎么有兴趣来看我们的画展?”“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手的……”不知为什么,春雨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她指了指身后的油画说,“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忘记了不能用手触摸的规矩。”“算了吧,反正是临摹的仿品,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如果是价值连城的真品的话,那你可就有大麻烦了。”春雨脸又红了。她拿出手里的书说:“我是来把这本书交给你看的。”“原来是这本书啊,我都快把它给忘了。”他从春雨手中接过了这本《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看完了啊?这可不是适合女孩子看的书。”听了他最后两句话,春雨的脸更加红了:“其实,我没有看懂这本书,我想还是你更需要它吧。”高玄又微微一笑,嘴边的酒窝露了出来。春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忽然,春雨想到了什么,指着那幅画说:“它真是你画的吗?”“这幅画是我在欧洲的美术馆里临摹的。原画作者是意大利画家马佐里尼。”原来他还去过欧洲画画,春雨在心里暗暗赞叹他可真厉害,但语气里却没显露出来:“为什么要叫《地狱的第3层》呢?这个名字怪吓人的。”“这里面有特殊的原因。说来话长,下次我慢慢说给你听吧。”还有下次?春雨微微点了点头,一定还会有下次的。这时,高玄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已经在后面观察你很久了。我看到你静静地站在这幅画前,你身上黑色的外套感觉很冷峻,正好与这幅画的色彩互相映衬。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灯光正好照到你的侧面,在这个角度产生了很特殊的光影效果,就像有一层油画里的圣光,笼罩着你身体的轮廓。而你凝视着画面的目光,像极了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那些女子,古典而沉静地面对着画家。所有大师级的作品,都是因为模特那令人着迷的眼神,才会被创造出来的。”听着高玄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多话,春雨越发感到难为情了,平时她向来是直面他人评价的。但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春雨却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紧张地回答:“对不起,我已经把书给你了,我能走了吗?”“当然———”高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也许是我话说得太多了吧,真不好意思。也许是我对油画过于投入了,每当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就会联想到她们坐在画架前的样子,而你刚才看画的样子,简直又是一幅油画杰作。”“谢谢你。还从没人这么夸奖过我呢。”春雨也微微笑了笑,转身便向大厅外面走去。高玄跟在她后面问:“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春雨。”说话时她并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是春天的绵绵细雨吗?”高玄的话让春雨心里微微一颤,把女孩子的名字说得如此富有诗意,想不动心都不行。但她还是继续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出了美术系的大楼。这时候,有两个漂亮的小女生走进大楼,正好遇到了高玄,她们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高老师好!”但高玄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小女生娇滴滴地看着他,而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让她们自讨没趣地走开了。这一幕全让春雨看在了眼里,她原本还以为高玄是个研究生,却没想到是美术系的老师,说不定还是个学院派画家吧。春雨又想到了与清幽一起去鬼楼的那天,许文雅和南小琴说去美术系看帅哥了,她们所说的那位帅哥“高老师”,应该就是眼前的高玄了。怪不得,他还挺有女人缘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啊?春雨暗暗嘲笑了自己一把。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她小跑着离开了美术系。晚上。春雨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呆呆地看着左右的床铺,随着清幽与许文雅的离去,两边的下铺都空了。春雨忽然想到了南小琴,此刻她到哪里去了呢?这时寝室门被推开了,一个瘦高的女生出现在了面前。“南小琴?”刚刚想到她,她就出现了,春雨感到非常意外。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南小琴面色凝重地走进来,看着本该属于许文雅的床铺说:“我已经知道许文雅出事了。”“对不起,我……”“你不要解释了,这件事谁也解释不了,或许就像鬼楼一样,永远都将是个谜。”南小琴看着春雨的眼睛,目光总算柔和了下来,“春雨,搬出这个寝室吧,我能感觉到这房间不干净,一定隐藏着某个鬼魂。”大学里的女生总是流传着各种鬼故事,南小琴对此也一直深信不疑。但经历过荒村的春雨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离开这里,为了清幽和许文雅,我一定要查出那个秘密。”“什么秘密?”“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南小琴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她也想起了那天半夜里,清幽在寝室里转圈之后说出的话。她又看了看清幽的下铺说:“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与清幽的死有关?”“对。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地狱的第19层究竟是什么?”“平时我们常说十八层地狱,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第十九层地狱啊。如果你一定要得到答案,除非自己到地狱里走一次。”“清幽不是已经去那个地方了吗?”“别胡说了。”南小琴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爬到了自己的上铺说,“我是回来收拾一些东西的。最近我准备请假几天,住回到自己家里去,反正我家离学校很近。如果我继续住在这里的话,迟早会和许文雅一样变成精神病的。”南小琴很快就从上铺下来了,带下了一个大包。她走到寝室门口说:“请不要打我手机,我看到你们的号码都怕了。”春雨还想对她说什么,但南小琴头也不回就走了,只剩下一股冷风吹进来。“她们都走了……”独自一人坐在寝室里,春雨抱着头轻轻抽泣,就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此刻,她多想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啊,寂寞是漫漫长夜中最大的敌人。忽然,她想到了高玄的眼睛。不,春雨猛地摇摇头,她要忘掉那双眼睛,快点睡觉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在给手机充了值之后,春雨就匆匆熄灯睡下了。也许是今天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将她从睡梦中吵醒了。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天花板漆黑一团,春雨只感到一阵头晕,拿起手机一看,果然还是那个号码———741111现在是子夜十二点。看着这个神秘的号码,春雨有些绝望地叹了口气,难道它真的是噩梦,纠缠上了自己吗?于是,她的拇指静止住了,究竟看不看这条短信?还是立刻就把它给删除了?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春雨的拇指代替她做出了回答,打开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4层,顺利通过荒村进士第,将选择1:德古拉城堡;2:兰若寺;3:牙买加旅店;4:幽灵客栈。”看着这条短信,春雨实在没有想到,曾经令人心惊胆战的荒村进士第,就这么顺利地通过了?然而,接下来她要面对的这四个地方,可能要比荒村更为可怕。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踌躇再三之后,选择了“3:牙买加旅店”。就和前几天一样,春雨很快就收到了短信回复,带着她进入了十九世纪初的英格兰南部,一片荒凉海岸附近的旅店。这里布满了阴森的荒山,令人恐惧的沼泽,古老的大石遗迹,还有杀人如麻的海盗。在短信来回地指引下,春雨代替了小说的女主人公———玛丽·耶伦,这个二十三岁的英格兰女孩,孤身一人来到牙买加旅店投靠姨妈。而现在春雨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独自走过恐怖的荒原,在子夜十二点钟,敲响了牙买加旅店的大门。———牙买加旅店在地狱里开张了。今夜,春雨住进了牙买加旅店……半个小时以后,当春雨的拇指又酸又疼时,她终于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4层,进入了地狱的第5层。”天还没有亮。叶萧看着窗外一座座高楼,在黎明前的黑夜中闪烁着零星灯光,宛如中世纪的森林不时发出鬼火。已经整整一夜没睡了,别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抽上一支烟,但叶萧却泡了一杯极浓的茶,苦涩的茶水通过舌头与喉咙,支撑着他疲倦到极限的神经。桌子上放着一部银色的手机,这种小巧玲珑的样式虽然廉价,但很受女孩子的喜欢。这部手机的主人叫素兰,曾是人见人爱的女大学生,但在前天凌晨,却在自己的寝室里上吊自杀了。谁都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寻死,但既然已经确定是自杀,那也就没有警方的事了。但是,叶萧警官在自杀现场,发现了死者留下的手机,正因为这部手机上的一条短信,将他带入了最不可思议的悬疑地带。现在,叶萧再度拿起这部手机,用拇指按了几下键盘,打开了最后一条短信———他已经盯着这个词组很久了。小时候他也喜欢玩电子游戏机,每当游戏失败以后,屏幕上就会出现“”的大写英文,表示游戏已经结束了,必须重新开始。眼前的这条“”的短信,收到时间正好是凌晨两点,而这部手机的主人,很可能是在这个时间段上吊自杀的。在死亡的时候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是否意味着来自地狱的丧钟呢?叶萧瞬间推出了一个公式———死亡==游戏结束难道手机主人素兰的自杀,实际上是一场游戏的结束?叶萧想到了小时候打游戏时,自己的化身勇敢地穿越关卡,被游戏里的敌人乱枪打死,屏幕上就会立刻出现“”。可游戏毕竟是虚拟的,无论在电脑里还是手机上,都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如果有一种神秘游戏,真的能使玩家丧命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依靠警官才有的敏锐嗅觉,叶萧察觉到素兰的死,绝不仅仅是件简单的自杀。而且,那天叶萧在自杀现场还看到了春雨,这个半年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居然就住在死者的隔壁寝室,而且还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除了感叹世界实在太小以外,叶萧的心里不能不怀疑,春雨这个有着特殊经历的女生,是否还会继续遇到类似的神秘事件呢?所以,叶萧才会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思考其中的蹊跷,特别是素兰留下来的手机。他已经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这部手机上所有的短信记录。但除了最后一条短信以外,其余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而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号码———741111这个号码的前面五位数似乎没什么意义,但后面六位数却给人奇怪的感觉,最后连续四个“1”不知象征了什么?它真的和素兰的死有关吗?这时叶萧看了看窗外,天色似乎已经有些亮了。于是,他在素兰的手机屏幕上,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你错了,我没有”不知道是否能管用,或许会震住对方?虽然叶萧的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把这条短信,用素兰的手机回复给了“741111”。看着短信已经发出的提示,叶萧忽然感到心跳加快了,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短信已随电波发送到对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几秒钟以后,短信铃声响了起来。他缓缓拿起素兰的手机,发现还是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是的,该来的还是要来,谁都无法躲过。终于,叶萧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这条致命的短信———“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第一眼看到这条短信,叶萧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地狱的第19层?”叶萧紧张地摇了摇头,对于这种高深的问题,或许只有一流的哲学家才能回答。作为一个成功的警官,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紧张过了,而此刻他面对的居然是条短信。也许是熬了一整夜的缘故,叶萧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他随手按了几下键,编辑了一条回复的短信:“你能告诉我答案吗?”然后,叶萧将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这是今夜他犯的第二个错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短信铃声便又响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叶萧已经没有办法回避了,他颤抖着打开了这条短信———“欢迎你来到地狱”清晨六点。在昏暗的女生寝室里,春雨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几个小时,突然被一阵短信铃声吵醒了。春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她没有去看手机,依然躺在被窝里不动。片刻之后,短信铃声又响起来了,她只能伸出手看了看手机,却没想到是南小琴发来的短信:“春雨,我收到了素兰的短信。”春雨立刻清醒了过来,素兰不是已经上吊自杀了吗?虽然,南小琴和素兰不是一个寝室的,但她们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从来都是最要好的朋友。难道素兰变成了鬼魂还在缠着南小琴?现在春雨已睡意全消了,立刻回复给了南小琴:“这不可能,那条短信里是怎么写的?”很快南小琴就回复了:“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看着屏幕上“地狱”两个字,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瞬间联想到了那天半夜,收到已经死去的清幽发来的短信,同样也是这个致命的问题。春雨赶快发出了短信:“不要,千万不要回复她。”南小琴:“来不及了,我已经回复她了,她又回给了我短信:‘欢迎你来到地狱’。”春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现在南小琴遇到的状况,就和春雨进入“地狱”的过程一样。南小琴紧接着又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进入地狱的第1层了。”春雨:“不要进去!”南小琴:“素兰带着我到幽灵客栈了。”春雨感到后背冒出了冷汗,她不能让南小琴再继续下去了,便赶快回复:“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在这条短信回复之后,春雨坐在寝室里等了半个小时,但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南小琴那边怎么了?春雨又给她发了好几个短信,始终都没有收到回复。春雨干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但却无法接通南小琴的手机,好像她已经藏到了地底似的。清晨的光线渐渐照亮了寝室,春雨的脸庞沐浴在晨曦中,皮肤呈现出牛奶般的色泽,她怔怔地问自己———“难道死人在地狱里也能发短信?”已经到下午了,还是无法与南小琴联系上。春雨焦急地在寝室里来回踱步。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十几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守候在他*的门口,偷听着里面发出的可怕声音。春雨一下子捂住了耳朵,那种声音竟然又出现了,像撕裂的金属那样尖利,深深地刺进了耳道。她感觉鲜血仿佛流了出来,溅满了雪白的床单,十三岁的自己凝视着那个人,还有黑夜里闪光的刀刃。不———她不能再回忆下去了,每想到这一瞬间就会头疼欲裂,尖利的声音仿佛会撕碎耳膜。噩梦永远都不会自己走开,除非你能够消灭它。春雨现在的噩梦,源于清幽的神秘死亡。而清幽的死除了与那条短信有关外,那栋传说闹鬼的教学楼一定也脱不了干系。鬼楼中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或许能解释清幽的死?春雨已经决定了,她披上一件外套,立刻跑出了寝室。十分钟后,她悄悄来到鬼楼外边的围墙,往左边走就可以绕进去了。然而,春雨的心跳又骤然加快,围墙里面似乎飘出了某种气息,涌进了她的鼻孔里,使她在原地停住不动。是的,她感到了身边存在着一股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只有在面对荒村时才有过。正当她原地徘徊时,眼角忽然掠过一个人影,正急匆匆向她走过来。———竟然是高玄。这是春雨做梦都想不到的,她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高玄也显得非常意外,他快步走到春雨跟前说:“世界真小,我又碰到你了。”春雨看了看四周,因为传说闹鬼,所以这里是校园最偏僻的地方,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影。“你怎么会到这里?”“我差不多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因为这里是我们美术系到停车场的捷径,如果走大路的话要绕很长时间。”“那你现在是要出校了?”“不,我刚从市区苏州河边的一家画廊回来。”高玄回头看了一眼围墙,轻声地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围墙里面可就是鬼楼了。”春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犹豫地低下了头。“你该不是想去鬼楼吧?”高玄靠近了她,用一种特别低沉的声音说,“许多好奇的女生都想进去看看,你也属于其中之一吧?”“不仅仅是因为我好奇。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死在这栋楼里面。”高玄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皱起了眉头说:“我听说上个星期,有个大四女生在鬼楼里自杀了。她是你的同学?”“不但是同学,而且是最亲密的室友。更重要的是,第一个发现她死去的人———就是我。”“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摇着头说,“真没有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在你的眼睛里,隐藏着很深的警戒和恐惧。”听到这句话,春雨赶紧把目光避开了他。但高玄继续追问道:“我猜你现在来这里,是想要进去再看看清楚,找出室友选择在鬼楼自杀的原因,是吗?”“对不起。我知道学校是不准学生擅自闯入鬼楼的。”她知道高玄是个老师,一定不会允许她进去的。但是,高玄的回答却让她倍感意外:“你真想进去吗?一个女孩子进鬼楼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着你进去。”春雨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愿意陪我进去?”“只要你愿意。”“可你是老师啊。”“但任何人都有好奇心,就连老师也不例外。”说到这里,高玄又笑了起来,“何况,保护学生也是老师的职责啊。”一边说着,高玄已经往里面走了,原来他也知道进鬼楼的小道。春雨急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一起踏入了鬼楼的小院。那栋阴森的楼房依然矗立着,在寒冬的天空下呈现着肃杀之气。春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高玄回头轻声地说:“不要害怕,跟我来。”她又看了二楼的窗户一眼,想像中那个人影没有再出现,所有的窗户都看不出什么。她这才平静了一下心跳说:“你一定来过这里吧?”高玄并不回答,只是嘴角翘了翘。他发现底楼的大门被关死了,这一定是清幽出事以后,被学校重新锁上的。但他立刻转到了鬼楼的右侧,原来这里有扇偏门,虽然里面有插销关着,但门上的玻璃没有了。高玄把手伸进了门里,拉开了插销,便和春雨一起走了进去。看着高玄这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春雨不禁轻声地说:“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啊?”“因为———”高玄走进了昏暗的通道,他停顿了片刻之后说,“我在这栋楼里上过课。”“什么?你在鬼楼里上过课?”春雨呼吸着这里难闻的气味,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半夜里。高玄回过头来,脸庞被覆盖在阴影中:“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还在读大学一二年级,我们美术系经常到这栋楼里来写生。”“那时候没有闹鬼的传说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高玄冷冷地回答,然后踏上了楼梯,“这不过是一栋普通的教学楼而已,就是破旧了一些。至于传说这里闹鬼,则是在我大二那年以后的事了。”“为什么?难道那年发生了什么事?”高玄似乎变得沉闷了许多,上到二楼走廊后才回答:“等会儿我会告诉你的。”又是二楼的走廊,虽然春雨感到一阵胸闷,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大口呼吸。她紧跟在高玄的身后,虽然高玄做出了拉手的姿势,但她始终小心地缩着双手,不敢被他拉到。春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房间。或许房里真的有幽灵?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给高玄做了一个手势。而高玄的眼神则非常奇怪,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高玄率先走了进去,但他怔怔地看了半天,都没有任何表示。而春雨已经等不及了,也跟在后面挤了进去。还是这间小教室,除了一些课桌椅外,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春雨用眼角扫视了一圈,竭力想要捕获什么线索,但只看到一地的灰尘。她缓缓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鬼楼前面的空地,那张数码照片所拍下的人影,同样也是站在这个位置———难道那真是幻觉?春雨回过头去,看到高玄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什么东西,她冷冷地说:“我的室友,就是死在这个房间里。”“听说是自杀?”“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嚼舌?”高玄也失去了平静的语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死法?”春雨终于深呼吸了一口,她觉得自己面对高玄已经不再心慌了:“奇怪的事情才刚刚发生,就在她死后不久,我居然收到了她发给我的短信。”“死人也能发短信?”“是的,她在短信里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听完春雨的这句话,高玄的面色在瞬间就变了,他呆呆地坐到了布满灰尘的课桌上,沉默了片刻后回答:“然后,你回复了这条短信。几秒钟后,对方的第二条短信便接踵而来,对你说———欢迎你来到地狱。”这回轮到春雨惊呆了,嘴唇颤抖着:“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收到过这样的短信。”高玄的回答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摇了摇头说:“不可能,难道你也进入了地狱?”“没错,我确实进入了地狱,昨天半夜刚刚通过地狱的第10层。”高玄的额头冒出了汗,两个人在鬼楼里讨论这种话题,确实能让人汗毛倒竖。他拿出手绢擦了擦说,“那么你呢?你到第几层了?”“我到了地狱的第5层。”“等一等———”高玄打断了春雨的话,他又低下头想了想,“照这么说,进入地狱游戏的人不止我一个?”“你说是地狱游戏?”春雨摇了摇头说,“不,已经有两个人因此而死了,还有一个人变成了精神病,你还能说这是游戏?”“真有这种事?”春雨盯着他那重瞳般的眼睛:“你是怎么收到那个问题的?”“十几天前,我很偶然地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很奇怪的号码,我还能背得出来:741111。”“果然又是这个号码。”“那条短信只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高玄总算喘了一口气说,“当时我很奇怪,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随手回复了一个,没想到竟收到了‘欢迎你来到地狱’的短信,就这样我被拖进了地狱游戏。”春雨忽然低下了头,她知道高玄是与她同病相怜了。高玄轻声地说:“我们不要再呆在鬼楼了,快点下去吧。”他们离开了这房间,然后虚掩上房门,匆匆地跑出了鬼楼。回到楼下的空地,春雨又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自己站过的窗户,如果恰好有人在下面拍张照片,一定也会把她给拍进去的,到时候人们会不会把她当成是幽灵呢?“快走吧。”高玄催促了一声。很快,他们回到了围墙的外边,春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老师。”“别人都这么说。”高玄自我嘲讽似的苦笑了一声,“也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但我是一个称职的画家。”后半句话又带着几分骄傲,春雨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随后飞快地转身跑回去了。回到寝室后,春雨继续给南小琴打电话,但没有一个能够打通。她也不想去问其他同学,因为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理她了。所有的女生都把她当作扫帚星,因为最近发生的两次自杀事件,都是春雨第一个发现的,如此巧合只能说明春雨的晦气太重,谁碰到她谁就会倒大霉。至于那些男生,也不太敢和她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这栋女生宿舍楼里。地狱的第5层(4)蔡骏连载:地狱的第19层 出版社:接力出版社 作者:蔡骏快到子夜十二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下去了,便匆匆熄灯睡下。然而,还没等春雨闭上眼睛,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和前几天一样,依然是“741111”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5层,住在牙买加旅店中,将选择1:海岸荒原;2:海盗巢穴;3:多茨玛丽湖;4:地狱咖啡馆。”就像着了魔似的,春雨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多茨玛丽湖”,随后便被拖入了一个阴魂不散的世界。多茨玛丽湖位于牙买加旅店以南两英里,是博德明沼地最大的湖泊。传说古英格兰最著名的亚瑟王身负重伤后就躺在湖边,命贝德维尔将神剑扔入湖中。又传说十七世纪有个治安官,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要用一个贝壳吸干湖水,结果被地狱猎犬追踪而亡,从此便在多茨玛丽湖附近阴魂不散。半个钟头过去了,春雨的后背已全都是冷汗了,总算熬过了多茨玛丽湖。她退到了一开始那个短信,这才注意到了最后一个选项———“地狱咖啡馆”春雨已经按捺不住了,反正都闯过这么多关了,再多去一个“鬼地方”也无妨。于是,她又选择了地狱咖啡馆。随后她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咖啡馆,将与其他地狱漫游者聊天,请选择对象1:化身博士;2:弗兰肯斯坦;3:画皮;4:恶魔杰克;5:山村贞子;6:马佐里尼。”原来这里还有手机聊天室?这令春雨感到非常意外,难道真像高玄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地狱游戏?而且,这些“地狱漫游者”们的昵称又是如此奇怪,像“化身博士”、“弗兰肯斯坦”都是著名哥特式小说里的人物,而只要你看过《午夜凶铃》就一定会记住“山村贞子”,至于“马佐里尼”———那不是在美术系看到的那幅油画的作者吗?来不及多想,第二条短信又到了,依然是“地狱漫游者”们的昵称和编号,只要发送他们的编号,就可以和他们聊天了吗?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是否也是像春雨她们这样的“人”呢?春雨忽然想到,自己在地狱里的昵称是“小枝”,那么恐怕自己也在这“地狱咖啡馆”里,等待他人的聊天吧?想到这里她更加犹豫了,拇指颤抖了几下,还是退出了这条短信。随后,她收到了今夜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5层,进入了地狱的第6层。”这天是星期三。早上刚起来,春雨就去校园里的书报亭买了份报纸。虽然这几天被恐怖的事情缠上了,但生活毕竟还要继续,特别是毕业论文的准备工作不能被耽误。如果拖到寒假以后恐怕就太紧张了。所以,她准备找一家做短信业务的公司实习,正好为自己的论文做社会实践,学校也不会反对的。春雨打开了报纸的招聘版,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信息服务公司,专门招聘短信编辑若干名。看来这种公司就是专门提供短信服务的,那些具有骚扰性的服务短信,大概也是这种公司发出的吧。她决定明天上午去应聘。上午十点多钟,春雨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而这条短信的内容,却让她心跳加快了———“春雨,我是高玄,今天中午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中午十二点,我在‘倾城之恋’等你。”春雨并没有回复这条短信。她知道“倾城之恋”。那是学校后门对面的一家餐厅,因为消费比较高,平时学生们很少去那里。她想高玄可真会选地方,倾城之恋———张爱玲著名小说的名字啊。过了好一会儿,春雨才让自己的心静了下来。她在寝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儿,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挑选了一件最喜欢的毛外套。接着她出去洗了一把脸,又化上了一点淡妆,在镜子里也算是个小美眉了。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但起码是青春逼人。十二点快到了,春雨终于忐忑不安地出了门。“倾城之恋”与学校大门只隔着一条马路,春雨缓缓走进玻璃门,立刻就看到了高玄,他在靠窗的座位上招了招手。春雨走到座位旁边,却没有立刻坐下去。高玄看了看表说:“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准时的女生。”春雨软软地顶了他一句:“这么说,你经常请女生出来吃饭吧?”高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坐下?”“对不起。”春雨看了看窗外说,“我不想坐在靠窗的位子,因为这里很容易被同学们看见。”原来这扇窗户正对着马路对过的学校大门,学生们出门一眼就会看到这里。高玄摇着头笑了一下,便移到了一个最里面的座位上。春雨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轻声地说:“我不愿无缘无故地被人请吃饭。请告诉我有什么事?”“午饭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再说。”高玄随手点了几个小菜,很快就送上了桌子。春雨可没有心思在这里享用,她只是礼节性地动了几下筷子。高玄倒显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又要了几份点心,才让春雨真正吃完了午饭。春雨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昨天下午在鬼楼,你说会把传说闹鬼的原因告诉我的。”“对不起。”高玄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昨天可能太紧张了,到后来我就忘了。现在让我告诉你吧,为什么大家要叫它鬼楼?因为在八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个漂亮的大二女生,跑到那里的一间教室里上吊自杀了。从此以后,就有了那个女生死后阴魂不散,总是在那栋教学楼里出没的传闻。有几个男生为了显示自己胆大,半夜里跑到楼里去抓鬼,结果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差点被吓出了精神病。闹鬼的传闻越说越神了,那栋楼也有了鬼楼的雅号。学校实在没有办法,再加上那栋楼确实太老了,不适合再进行教学,便禁止学生进入那里。”“这就是鬼楼的渊源?”高玄的表情略显烦躁:“不要相信这些事,不存在什么鬼楼。我在那里上过课的,那只是一栋破旧的普通教学楼而已。”春雨沉默了片刻,忽然脑子里掠过了那个致命的问题,便冷冷地问:“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这个问题显然让高玄大吃一惊。他摇了摇头说:“我发现你总是语出惊人。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确实太让人头疼了。我们都知道‘十八层地狱’的说法,那么第十九层地狱呢?也许是地狱中的地狱吧。”“所以,那天你也去了图书馆,去寻找那本关于地狱的书。”高玄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很巧?如果我没有进入地狱游戏的话,我也不会跑到图书馆去找那本书,那就更不可能认识你了。”“是地狱使我们相识?”春雨说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不知这是不是缘分?高玄忽然靠近她:“其实,今天我请你出来,是有件事请你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觉你的气质很特别,非常适合被画到油画里去。这几天我在准备一幅油画,但苦于找不到好的对象,我的学生们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只有请你来———”“做模特?”春雨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是失望之色。她真的有些生气了,但还是克制着低声说:“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事。”高玄也急忙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请你在画架前坐上一个小时———当然是穿着衣服的。”他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倒让春雨有些难为情了。她理解了高玄的意思,低下头轻声说:“让我想一想。”“我已经全都设计好了,就穿你身上这件毛衣,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被冬日的阳光照亮脸庞。”地狱的第6层(2)---------------蔡骏连载:地狱的第19层 出版社:接力出版社 作者:蔡骏随着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她看了看餐厅窗外,果然有一层金色的冬日阳光。虽然心跳得厉害,但她还是压抑住紧张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太谢谢你了。”高玄赶紧付了账,便带着春雨走出了餐厅。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美术系的大楼,进门的时候许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时也向春雨投来了嫉妒的目光。春雨只能低着头,跟着高玄穿过大厅,来到楼上的一间工作室里。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墙上开着一面小窗户,一束冬日阳光照射进来,在另一边的墙上投出一个方形的光影。房间里充满了颜料的气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还有许多画架摆在房间里,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来高玄不是搞后现代艺术的,因为那些画都是中规中矩的油画,画的也多是些穿着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画。高玄淡淡地说:“对不起,这房间太小了,不过……”“这就是艺术家的画室?”“谈不上艺术家,不过是个会画画的教书匠而已。”然后,高玄关掉房间里的几盏灯,工作室一下子变得幽暗了下来,而那束阳光则更为醒目。他让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从窗口进来的那一小束阳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脸。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里柔和的阳光透过正方形的小窗户,就像放映电影那样洒在她脸上。春雨的皮肤非常光滑,阳光如水珠般在她额头溅起,变成了一组梦幻似的镜头,再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对应她的长发与白肤,使整个人显得安逸恬静,宛如梦中下凡的圣女。高玄摆好了画架,准备好了铅笔和颜料,但他许久都没有动笔,只是一直凝视着春雨。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个手势,在画布上打起了草稿。画幅并不大,仅有五十厘米见方,所以最多只能画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轮廓,一个坐在斗室里的女孩影子就跃然纸上了。在用铅笔画完所有部分后,他开始涂上了颜色。冬日阳光流淌在春雨脸上,很容易让他联想起文艺复兴时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后幽暗的背景,则更像是伦勃朗的风格,射入斗室的阳光赋予了强烈的明暗对比,对光线的运用就成为了画作的关键。两个钟头过去了。春雨一直安静地坐在画架前,她不知道高玄还要画多久,但她只能保持这种姿势,除了喘气和眨眼睛之外,几乎一动不动。高玄画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经快画好了,但室内的阳光却已经没有了,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来。不过,这已经不影响这幅画的完成了,高玄看着春雨的眼睛,完成了最后的几笔。终于,他把画笔摔到了地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太棒了,你真像是圣女啊。”春雨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起来了吗?”“当然,已经完成了。”春雨的腿都已经麻了,一下子站不起来,高玄赶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觉腿上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似的,只能用手不断揉搓,许久才恢复过来。她缓缓地走到画架后边,总算看到了油画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没有把她画成抽象画,油画中的她与真人简直一模一样,脸部的轮廓和线条都相当精确,油彩也用得很合适。总之,这是一幅写实风格的古典主义油画,只是画中人物是中国女孩的面孔。不过,最重要的是对光线的运用,特别是洒在春雨脸上的阳光。春雨赞叹着说:“你画得真好。”高玄也颇为自得地说:“虽然这幅画不大,却是我最近几个月来,感觉最好的一幅画。”但春雨却冷冷地说:“真的吗?”“当然是真的。”高玄微笑着摇摇头说,“你真特别,知道吗?平时我的那些女学生们,都是用讨好的语气与我说话,用献媚的目光看着我。时间一长,每次听到那些话,看到那些眼神,我就会感到厌恶。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你的眼神和语言都是那么冷,好像是一头容易受惊的小鹿,时常警戒着森林里的野兽。”“你说你是森林里的野兽?”“也许是吧。”高玄又收拾一下画画的工具,然后带着春雨离开了画室。离开美术系大楼的时候,春雨一直都低着头,尽量不被其他人看到。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却发现天气变了,两小时前还是暖洋洋的冬日,现在却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高玄立刻说:“我给你拿把雨伞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那你这身漂亮的毛衣怎么办?”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经转身跑向大楼。还不到两分钟,他就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把雨伞。他将一把伞交到春雨手中说:“我送你回寝室吧。”这回春雨没有推辞,他们各自撑起手中的伞,走进了绵绵细雨中。在这样的细雨中漫步,使春雨联想到了韩国电影《爱有天意》中的一组镜头。但春雨赶紧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不管怎么说,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是老师呢。从美术系到春雨的寝室,要走很长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欢这场雨,嘴里喃喃自语:“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阳光还要珍贵啊。”“是啊,冬天很少下雨。”春雨只回答了这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在冬天的细雨中走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楼下。高玄很识相地到此为止。他向春雨挥了挥手说:“今天你实在帮了我大忙了,谢谢。”地狱的第6层(3)---------------蔡骏连载:地狱的第19层 出版社:接力出版社 作者:蔡骏春雨也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雨伞交还给他:“也谢谢你的伞。”说完,她就低着头上楼去了。刚才在楼梯口还有好几个女生,她们似乎都认识高玄,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原来,美术系高老师是大帅哥的名声,早就被许多其他系的女生所知了,她们每次见到高玄,都会像见到明星似的兴奋。可是,这次她们谁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高玄是来送春雨的,而且还是在这种浪漫的雨天。女生们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着春雨。此刻,春雨已经跑到了楼上的走廊,她把头探出窗户看了看,楼下已经不见了高玄的踪影,而整个天幕都已烟雨蒙蒙……夜晚。冬雨滴滴嗒塔地落在雨棚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叶萧警官在自家窗前徘徊着,看着外边雨夜中的城市。他在窗玻璃前呵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汽喷在玻璃上,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就像这些天他所遇到的谜团。虽然只是一起大学中的自杀事件,据说很可能是因为谈恋爱的缘故而使那女生想不通走上了绝路,警方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但对于那天突然出现的春雨,还有死者手机里留下的奇怪短信,都使叶萧心里惴惴不安。叶萧回到写字台前,笔记本上写着一行致命的数字———741111昨天凌晨时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这个号码发出了一条短信,结果居然收到了“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的短信。自此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他被拖入了一个奇怪的游戏,进入了“地狱的第1层”,但他赶快关掉了手机,没有再继续下去。上午,他已经把素兰的手机还给学校了。但整整一天过去了,他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个号码,在这组数字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不必看笔记本,那组数字已浮现在眼前,就像密码似地不断排列着———叶萧忽然想起了那件关于“神在看着你”五个字的案子,同样也是以文字作为密码的暗号,那么能否反过来推理呢?以数字来代表某种意义或文字?叶萧嘴里又轻声念了一遍:“741111”?其中前面五位数字是没有意义的,关键是后面的“741111”六位数,过去在公安大学读书时,叶萧学过一些密码学的知识,如果以英文字母为密码,那么最简单的设置就是———=0、=1、=2、=3、=4……依此类推,直到=25。如此这般,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与0到25的数字互相替换,这是换字式暗号的基础,作为暗号或密码来说也是最简单的。那么要解开“741111”这个号码,首先要把“7、4、1、1、1、1”这六个数字分解,分别以换字式暗号规律的英文字母来替换,即———7=、4=、1=“7、4、1、1、1、1”也就等于“、、、、、”,连续念的话应该是“”。叶萧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英文单词,最起码那连续的四个“”,已经完全违背了发音规律。但叶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一位数和二位数的数字分开来。如果将英文字母二十六进位法的数字假定为换字暗号,74或41这种数字就无法替换,因为不会有超过26以上的二位数字。从“741111”这组数字来看,按前后顺序排列,小于26的两位数,只有11这个数字,换算为字母的话就是“”。除了前面的一组字母以外,叶萧试着将“741111”分割成了几组不同的数字和字母———7、4、1、1、11=7、4、1、11、1=7、4、11、1、1=7、4、11、11=叶萧看着这些数字化为字母,再分别试着念出其英语发音———“、、”这三组字母都无法组成有意义的英文单词。只有最后一组字母———““叶萧不但立刻读出了它的英语发音,而且明白了它的意思———地狱。成功了!他终于悟出了这个数字的玄妙。741111==地狱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叶萧感到额头上沁出了一些汗珠,他赶快打开了电脑里的金山词霸,输入“”这个单词。对英文“”的解释除了“地狱”以外,还有“苦境、阴间、地狱中的人、训斥、狂饮、飞驰、该死”等意义。房间里静得像坟墓,只有窗外的绵绵夜雨,如潮汐般涌上他的心头。叶萧缓缓拿起笔,又一次在纸上写下了这组数字———“741111”这个号码不仅仅来自地狱,事实上它本身就是“地狱”的意思。地狱短信?子夜,寂静的女生寝室。黑暗的窗外下着冰凉的冬雨,春雨静静听着玻璃窗上的声音,她的名字里就有一个“雨”字,因为她是在春天的细雨中出生的。所以,她从小就喜欢隔着窗户听雨的声音,那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的节奏,仿佛来自天国的窃窃私语。春雨孤独地坐在上铺,她刚为手机换上新的电池板,耳朵听着窗外的雨,眼睛却看着蓝色的手机屏幕。十二点整。短信铃声准时响起。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又是那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6层,离开牙买加客栈,你将选择1:宠物公墓;2:兰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狱咖啡馆。”春雨立刻注意到了“宠物公墓”,前几次她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地方,而这个名字也非常特别。于是,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1:宠物公墓”。在接下来的几条短信里,春雨住进了一栋公路边的房子,公路后面有一片茂密阴郁的森林,森林里有一片特殊的公墓,埋葬的都是附近人家豢养的宠物。春雨养了一只美丽的猫,有一天它不幸地被汽车撞死了,她将猫埋葬到了宠物公墓后边的泥土中。但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那只猫敲响了她的房门……后来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春雨的意料,最终演变成了一幕极度恐怖的故事,而她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原作者就是———斯蒂芬·金。当春雨从“宠物公墓”里死里逃生之后,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她惊魂未定地看了看窗外,黑夜里的雨声幽幽地泣诉,宛如某个动物或人的尸体就埋在楼下。但她并没有结束,而是回到一开始那条短信,选择了“4:地狱咖啡馆”。果然,春雨又一次进入了地狱聊天室,发现了一连串奇怪的昵称。这时一条新的短信又进来了———“马佐里尼想要和你说话,你将选择1:同意;2:不同意”。她立刻就想起了“马佐里尼”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意大利画家吗?春雨感到了一丝好奇,便回复了“1:同意”。几秒钟后,她就收到了回音———马佐里尼:你好,小枝,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小枝?春雨已经不再陌生了,这就是她的昵称,她立刻回复:“我想我很快就要通过地狱的第6层了。”马佐里尼:你不感到害怕吗?春雨:那么你呢?你感到害怕吗?马佐里尼:请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我是地狱的守望者。春雨:地狱的守望者?那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马佐里尼:当然知道。春雨:那就快点告诉我吧。马佐里尼:只有当你通过前面的18层地狱,进入地狱的第19层时,才会知道最终的秘密。春雨:如果我没有通过前面的层地狱呢?马佐里尼:那你就只能看到“”这个词组,春雨立刻想到了清幽出事的那晚。然后,她颤抖着用拇指按出了一句话:“清幽就是因为没有通过地狱,所以才会了吗?”然而,等春雨把这条短信发出后,等来的并不是马佐里尼的回复,而是今夜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6层,进入了地狱的第7层。”雨继续下。不到七点,春雨就提前起床了。虽然半夜里与那神秘聊天,使她几乎整晚都没睡好,但还是要努力打起精神。她特意在镜子前打扮了一番,又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使她看起来颇有些成熟的魅力。因为今天她要去应聘。就是昨天从报纸上看到的那家信息服务公司,主要经营短信与彩信业务,也就是业界所称的“”。如果这次能够应聘成功,不但是一次成功的社会实践,对完成毕业论文很有帮助,将来也能算是个很好的工作经历。春雨准备齐全了所有的应聘资料,而且为准备毕业论文,她也对目前行业的短信业务做过调查,这些都是她应聘的优势。上午,春雨做完了一切准备,在这些天持续的郁闷中,第一次找回了部分的自信。在阴冷的冬雨中,她撑着伞走出大学校门,走进了通往市中心的地铁车站。地铁中流传着荒村公寓里那个离奇的爱情故事,使春雨走在站台上不免有些冷嗖嗖的。她抱着自己胸前的资料,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真能看到那个终日游荡于此的幽灵。春雨坐上了一节地铁列车,拥挤在嘈杂的人群中,周围不时有湿漉漉的雨伞碰到她,她只能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衣服。她站在面对车窗的位置,前面座位上有个染金发的女孩,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周围则此起彼伏地响着各种短信铃声。忽然,春雨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起来。在摇晃而拥挤的车箱里,她好不容易才拿出了手机,发现是高玄发来的短信———“今天下午你有空吗?”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用拇指按了一下:“有空。”在等待了一分钟后,便收到了高玄的回复:“下午三点,我到你宿舍楼下再给你短信。”看着这条有些冒失的短信,春雨嘟起了嘴唇。正好这时已经到站了,她拼命地挤出人群,在车门关闭前冲了出去。春雨喘了几口气,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走出了地铁车站。目的地就在车站出口对面,一栋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她收起了伞,坐电梯来到了第19层,找到了那家信息服务公司。这里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小,在狭小局促的玄关处,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生坐在椅子上,原来她们也是来应聘的。春雨似乎来晚了,她只能站在门口,等待着前面排队的人。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她们应该不会是在校大学生吧?春雨想到几位毕业后至今没有找到工作的学姐,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但面试似乎进行得很快,不断有应聘者从小房间里出来,大多带着失望的表情。春雨静静地等待在门口,几个带着浓郁香水味的女生从身边走过,使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终于轮到春雨了。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走进房间。这是有着落地窗户的小间,可以看到外面摩天楼丛生的景致。迎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坐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肤色略微有些黑,从派头上来看有点像“海龟”。春雨还是有些紧张,她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把应聘材料放到了桌子上。那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撇了撇嘴说:“我叫严明亮,是公司的,我们公司———”他的话突然中断了,因为这时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春雨———他的眼睛似乎定住不动了,直勾勾地盯着春雨的脸,那种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严明亮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用沉闷的嗓音说:“你清楚自己应聘的位置吗?”春雨的回答变得非常平静:“是的,短信服务编辑,每日搜集最新的短信进行编辑,输入公司的服务器。”他又缓缓地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春雨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没动桌子上的材料,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中央空调下的空气让人窒息,春雨的脸上没有露出心里的郁闷,她拿起雨伞便离开了这里。走出高耸的写字楼,春雨在伞下遥望着乌云覆盖的天空,冰凉的雨点落在伞布上的声音,就像某首忧郁的歌。下午,春雨始终等在寝室里。这场冬雨似乎下个没完没了,房间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空气,让她感觉冷到了骨头里。隔着窗玻璃,她看到楼下许多男生撑着伞送女生回来,可能是因为最近宿舍楼里死了人,女生们越来越胆小的缘故。经历了上午那次失败的应聘后,春雨的心情更加郁闷了,她离开窗口在房间里徘徊着,直到她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是高玄发来的短信:“我就在你楼下,你在几楼?”春雨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跑到走廊里看了看楼下,果然有一个撑着伞的瘦高男子的背影。她看到走廊里不时有女生走过,立刻回复给他:“你不要上来,我立刻就下来。”她赶快回寝室挑了件外套,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拿了把伞匆匆跑出去。来到楼下见到高玄,只见伞下的他神色凝重,那双让人心跳的眼睛里满是忧郁。这回春雨主动说话了:“对不起,你如果来到我的寝室,恐怕会被其他人说闲话的。”“你很在意这些吗?”高玄苦笑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说,“没关系,那我们就边走边说吧。”如果换成其他的女生,在绵绵细雨中看到白马王子般的高老师,一定会兴奋得发起嗲来。但春雨却冷冷地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地狱游戏的事。”现在春雨听到“地狱”两个字心里就发颤,但她在嘴巴上依然保持着平静:“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地狱咖啡馆———”高玄怔怔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在地狱游戏中,有一个叫‘地狱咖啡馆’的短信聊天室,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条林**上,两边都是茂密的玉兰树,淋漓的雨点落在泥土中,很容易给人以浪漫的感觉。路边有个可以避雨的小亭子,正好没有其他人,他们赶紧跑进了亭子里。春雨收了伞,看着亭子屋檐下坠落的雨线,想着刚才高玄的问题,越来越忐忑不安,但她还是说了出来:“是的,我进入了‘地狱咖啡馆’。”高玄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气,就连他仰天长叹的样子都那么帅,怪不得那些小女生们要尖叫了。他郑重地说:“在地狱咖啡馆里,你有没有看到过很多奇怪的昵称?”“是的,那些昵称都很奇怪,尤其是……”“不要和马佐里尼说话。”高玄出乎意料地打断了她,冒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对于春雨来说,却好像做了错事被老师发现了一样,紧张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他继续用沉重的语调说:“听到我的话吗?千万———千万不要与一个叫‘马佐里尼’的昵称聊天,否则你会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情,会把你的地狱之旅,带入一条极度危险的岔路。”“岔路?”春雨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只能坚持着不让自己颤抖。高玄似乎是在严厉地教训他的学生,大声地说:“岔路的终点就是!”又是“”———昨天半夜,“马佐里尼”也说到了这个英文词组!春雨终于坐不住了,亭子外边的连绵的雨声,让她的思绪有些乱了,她喃喃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晚上,我在‘地狱咖啡馆’里泡了一夜,发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它的可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想像!”春雨后退了两步,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只能低着头说:“对不起,昨天半夜里,我和马佐里尼说过话了。”高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仿佛不相信似地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说出话来:“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这种绝望的语气,就好像提前判处了春雨死刑似的,让春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无底深渊,她怔怔地问:“你说我完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玄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想要补救,但春雨却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说,只要和那个马佐里尼说过话,就会像清幽她们那样?”“这我不知道,但我想在那个昵称的背后,很可能是个幽灵。”“幽灵?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那为什么要叫马佐里尼?那不是一个意大利画家的名字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马佐里尼早就死了快一百年了,他在美术史上确实是一个以地狱而出名的画家。”“难道这个地狱游戏和死于一百年前的马佐里尼有关?”亭子里的空气冰凉而潮湿,高玄犹豫着点了点头:“应该是有关系的,否则许多地方不会那么巧合。这些天的半夜里,我一直都泡在地狱里,其实我是在研究这个游戏的秘密,究竟它最致命的地方在哪里?背后最可怕的秘密又是什么?”“那你研究出来了吗?”“现在还没有,但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一定要有耐心,如果可以忍住的话,就不要去理睬那些短信。”春雨略感温馨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尽量做到的。”在淋漓的冬雨声中,两个人在亭子里都沉默了一会儿。高玄突然发问了:“你在游戏里的昵称是什么?”春雨轻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小枝。”“小枝?”高玄微微笑了起来,“我听说过这个女孩的故事。”“小枝对于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但高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占用了你的时间,我送你回去吧。”他们撑起伞走出林**,回到了春雨的宿舍楼下。春雨没有再说话,径直跑回了寝室。高玄一个人站在雨里,在其他女生们的目光中快步走回去了。夜雨阑珊。叶萧坐在电脑前面,在上搜索着有关“地狱”的关键词。今天他又去那所大学调查过了,发现在最近的一个月内,包括上吊自杀的素兰在内,总共有两个大四女生自杀身亡,还有一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巧合的是,这三个女生都是在同一栋宿舍楼内的同学,其中第一个自杀的女生和疯了的女生还是室友,而她们的寝室就在素兰的隔壁。这些发现自然让叶萧非常吃惊,他想起了那天在现场见到的春雨,她应该也是那三个女生的同学吧。而且,第一个自杀的女生死得非常怪异,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而死,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可能与素兰的死存在某种关系。因为两个死去的女生都已被确定为自杀,所以动用警力去调查是不现实的。现在,叶萧只有像过去发现神秘事件一样,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去调查。而目前这件事的惟一线索,就是这个神秘短信,但要查到一个手机号码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很难的。如果要继续深入调查的话,惟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地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萧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听着外面的夜雨声,强行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经。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741111=?”然后,将这条短信发送到了“741111”。就像上次使用素兰的手机一样,在等待了几秒钟后,他收到了对方的回复———“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叶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又回复了一条短信:“你知道吗?”对方很快来了回复:“欢迎你来到地狱”。还没等叶萧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你的昵称?”这回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怎么还有“昵称”,难道真的只是个游戏吗?叶萧心想难道自己还怕个游戏吗?于是他索性输入了自己的真名,就是“叶萧”。在发送了“叶萧”作为昵称之后,他很快收到了新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层,将选择1:德古拉城堡;2:兰若寺;3:牙买加旅店;4:幽灵客栈;5:荒村进士第。”这些奇怪的地名他大多听说过,尤其是最后那个荒村进士第。但叶萧却在踌躇再三之后,选择了“2:兰若寺”。他知道这是聊斋故事中《聂小倩》的爱情发生地,也是个鬼魂出没害人性命的可怕地方。接着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告知他已经进入了“兰若寺”。然后,叶萧就按照着短信中的提示,一步一步深入了这个遍布鬼狐的幽灵世界,见到了摄人心魄的聂小倩…….子夜,女生寝室。春雨的短信铃声如约响起,一条短信跳进了视线———“你已进入地狱的第7层,离开宠物公墓,你将选择1:午夜凶铃;2:兰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狱咖啡馆。”与昨天不同的是,这一层里还有“午夜凶铃”,那不是一部经典的日本恐怖片吗?春雨小心翼翼地按“1”回复了出去。很快,春雨便收到了来自地狱的回复,她从冰凉阴森的宠物公墓,来到了一座布满火山的岛屿上,岛上住着一个叫山村志津子的女人,她有一个美丽而内向的女儿———山村贞子。就在这一夜,春雨在地狱中成为了山村贞子,从此将承受贞子的悲伤与痛苦,在黑暗的井底祈求复活于人间……就当山村贞子即将复活之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通话铃声,将春雨从地狱中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被窝里,手中攥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她赶紧接听了电话,然而却听不到那头的任何声音,只有几下微弱的喘息声,让人立刻毛骨悚然起来。突然,春雨想到了《午夜凶铃》里的故事,在看完那盘诅咒录像带之后,都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中断了手机通话。这时她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7层,进入了地狱的第8层。”凌晨五点。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陪伴这栋楼里的女孩子们做梦。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铃声,但这一回是周杰伦的《东风破》———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在一团漆黑的床铺上,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几乎是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缓缓拿起手机,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屏幕,才发现是南小琴的号码。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机,听到了电波那端南小琴的声音:“春雨,你还活着吗?”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平常人在半夜里接到个电话,却听到这种问题的话,恐怕活着的也给气死了。但春雨却异常冷静地回答:“我还活着。”“你确定你还活着吗?很多人虽然已经死了,却依然坚信自己仍然活着,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说话的那种口气非常郑重,怎么也不像是在开恶作剧的玩笑。春雨依然保持着冷静。她看了看时间说:“南小琴,你睡醒了吗?”“你真的确认自己没有死?在灯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没有照出影子来,如果没有影子的话,就说明你已经变成了鬼魂。”听着南小琴说话的那股认真劲,倒让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会使她下意识地打开了床头灯,白色的灯光照着她的眼睛,过了几秒钟瞳孔才适应过来。然后她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墙壁,在昏暗的墙壁上,依稀晃动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那是床头灯照出的她的影子。还没来得及对电话里说刚才的“实验”结果,南小琴已经似乎点破天机似地说道:“看不到影子是吧?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说:“南小琴,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一个老头。”“你说什么?”她觉得南小琴现在说话的声音,真有些像“地狱”里打来的那些电话了。“既然你已经死了,那我告诉你也没关系———那是我高三那年,有一次从学校晚自习回家,我骑着自行车,经过一条昏暗的小路,没想到有个老头过马路。当时我一时没有看清楚,自行车龙头又没有把住,一下子撞到了那个老头身上。”“你把人家给撞伤了?”“当时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灯下,那老头的脑袋撞到了水泥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还有些溅到了我的裤子上。我当时吓坏了,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赶紧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了家。”“你没有救那个老头?”“是的,我害怕极了,只知道快点逃跑,我想那个老头很可能会死的,那我就要倒霉了。当时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我把老头送到医院,他们的家属肯定会缠着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经为高考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一辈子。”“可是那个老头的生命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当时你应该把他送到医院,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南小琴带着几分哭腔回答:“可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魂都要没了,根本就没想到这种事。回到家里以后,我没有对父母说起这件事,偷偷地把沾上血的裤子洗了。我再也不敢骑自行车了,也不敢再走那条小路了。我逼迫自己一定要忘掉那个老头,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高考上来。终于,我考上了我们的大学,但那个老头却成为了我的噩梦。”“别那么想,那老头不一定死的。”“不管他死还是不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春雨,过去你们是不是常会听到我做噩梦的惨叫?”春雨确实想了起来:“是的,那时候我们都被吓坏了。”“其实我就是梦到那个老头了。我想我是有罪的吧,我有很大的罪恶,现在就是报应的时候了。”“别这么说,你应该振作起来。”“春雨,你、清幽还有许文雅,现在都已经在地狱里了,说实话我很想念你们。”南小琴那边似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永远都想念你们,我的好室友。”这时通话突然中断了,春雨急忙再给南小琴打电话,但那边持续地响着铃声,就是没有人接听,看来是南小琴不愿意再接电话了。春雨放下了手机,寝室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窗外绵绵不断的阴雨,使房间仿佛永远都浸泡在黑暗的水底。早上起来以后,春雨一直都无精打采的,看着外边无休止的雨水,像把大锁将她关在了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下午,外边的走廊似乎产生了一些**,一些女生要么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要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春雨走到外边去看了看,但别人看到她以后都躲了起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联系到半年前的神秘事件,同学们都已经把春雨看作是不祥的扫帚星了,似乎凡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遭到死亡的厄运。于是谁都不愿和她说话了,甚至看到她就指指点点,惟恐避之不及。前几天她刚走进大教室,所有的同学就都坐到了后排座位上,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前排,就像是碰到了艾滋病人。其实,刚才那些女生谈论的人是南小琴。南小琴出车祸了。车祸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大约在上午九点多钟,南小琴走到了这个路口,从这里过马路很快就可以到学校了。当时路口正对着她亮着红灯,横向的车辆正川流不息地通过。南小琴原本就站在路口,等待行人的红灯变成绿灯。这个路口的红灯要亮很长时间,而过路的车辆又非常多,所以平时没人敢乱穿马路的。但南小琴却突然跑下了人行道,向着对面的红灯走过去,她走路的姿态是那样悠闲,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旁边飞驰的车辆。正好有一辆“别克”经过路口,司机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虽然拼命地踩急刹车,但因为下雨路滑,还是撞倒了南小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