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催马疯狂地疾驰,长发乌油油如黑云般,全部向后飘扬,她的眼睛被驰出的风吹得眯起,许多泪珠像雨一样洒上山路。莺儿的马慢,急得又喊又叫,连滚带爬地跟了一会儿,还是跟丢了,她只好气喘吁吁地沿着山路往前走。一弯如钩的月亮冷冷地挂上了东方,从山间看去,乌黑的天幕上全是点点的星星,闪闪的,洒在地上一圈圈微弱的蓝光。莺儿感觉背后阴风飕飕,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让她浑身一个冷颤。她不敢回头看,硬着头皮任由马蹄“答答”不停地往山的深处跑。前面路上,停着一匹高大的马,马上的女子长发随着晚间的轻风飘拂,莺儿一阵狂喜,高喊道:“小姐!”白玉兰不回头地轻轻应答了声,她身子直立,在静静地听着什么。莺儿靠近她,她“嘘”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莺儿观察她冷肃的神情,小心地屏息听向四周,阴风阵阵、草木窸窣、虫声啁啾,莺儿只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直竖起来。突然“哗啦啦”一阵巨大的响声,很近地围向她们,白玉兰鹰般一个翻身跃踏上马背,旋身张弓搭箭,数支箭同时射出,几条大蛇头上中箭倒地。又有无数条蜿蜒而来,白玉兰迅速同时数箭搭在弓上,一边旋身射箭,一边呼喊莺儿:“快走!这是彤鱼的蛇阵!我马快它们追不上我,你跑,我会闻着你的气味追到你!”莺儿应声拍马快跑,有三条蛇游身去追,白玉兰匍匐在马背上,宝弓一个圈划,三支箭射上蛇头,又转到另一边,射倒一层蛇。蛇层出不穷,箭袋里的箭已经不多了,白玉兰额头上渗出冷汗。这时,突然有飞快的蹄声,一串串箭飞过,把蛇群射倒一层。一匹马流星般驰到她旁边,马上的人一脸冷笑,箭出无声,这箭的快速使她震惊,头脑一瞬间空白,眼前突然闪出一支箭,流星般穿来,正对着年的头颅,她连忙扑身过去,背上一阵彻骨的冰凉,她猛然一惊,从错觉中清醒,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小眼小鼻小嘴,两撇八字胡,都让她感觉憎恶与仇恨。他的箭像闪电一样四面八方射出,终于把蛇群射退,他转身盯着她,说:“都死了,它们杀死了我的儿子们,又想来害你。”白玉兰一声冷笑:“伊耆石山,你跟着我干什么?”他低下头:“我怕你危险。”“你居然跟我的时候能让我听不到声音。”“是蛇群一直跟着你,扰乱了你的听力,我看到蛇群的黑气,才跟着你们的。”白玉兰双眉一蹙,声音冰冷地说:“你回去,不用你管。”伊耆石山想说什么,但是见她一脸仇恨,忙又咽了下去,拍马向回慢慢地走,刚走几步,白玉兰喊道:“站住!”他回头看时,见她满眼里透出来的都是寒冷的杀气,这使他打了个寒噤,她问:“你记得一匹狼王吗?他叫年。”“年?你上次念叨的那个年?他是匹狼?”他拼命回忆着,“我倒是打猎杀过狼,可是不记得哪个有名字啊。”“我说的是上一世。”伊耆石山惊得张大了眼睛,似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上一世?”“上一世你杀了我。”“你是不是中了邪术?怎么会相信人有上一世?”他委屈地低下头,“你不能凭着自己的猜想就来恨我。”白玉兰咬着嘴唇,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说:“你走吧。”伊耆石山迟疑着离开几步,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狼?”“喜欢什么都不会喜欢你。”伊耆石山不再说话,回头驱着马慢慢离开。白玉兰心绪翻滚地站在阴森的树丛间,直听到他的马蹄声消失,这才循着莺儿的气味,拍马去追。马渐渐驰入深林,层层叠叠的大树遮蔽下,那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完全消失了,前面黑漆漆的,白玉兰什么也看不清,凭着灵敏的嗅觉驱马走着。她听到了莺儿紧张的呼吸声,不由“扑嗤”笑了,说:“怎么这么害怕?”莺儿立刻哭起来:“小姐,吓死我了!你再不来,我都活不下去了!”白玉兰在黑暗中拉起她的手,说:“不要伏在马背上,你的红太阳陶饰可以照明,有它保你,你能趋吉避凶的。”莺儿直起身子,拿起陶饰放到眼睛底下使劲瞅着说:“哪有?一点光都看不见。”“这陶饰本来就被彤鱼的蛇煞阵遮了一层阴气,又被刚才的蛇阵阴气笼罩了,所以才不发光。”她伸出手摸到莺儿颈边,“放在我手里。”莺儿把陶饰放进她滑润的手心,白玉兰轻轻握住,慢慢的,有红色的光从她手里发出,渐渐越来越亮,宛如一盏红灯,照亮了四周。莺儿高兴地拍起手来:“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有玉兰的花气,很快就能驱阴。”“植物有这么大的能耐吗?鸟儿为什么就没有?”“植物是世界上最根本的福星,很多植物可以治病、可以益寿、可以养身,不是吗?”莺儿把陶饰放在脖子上,觉得从它散出来的热量温暖了全身,并且立刻心情畅快,连害怕的感觉都被驱除了,她惊喜地说:“这真是个宝贝啊!”“这是神农祖传的镇族宝。”“伊耆石山居然送给你?看来他真的喜欢你啊!”“谁知道现在他脑子哪儿缺了根弦,他这个人性情狂躁多变,不能相信的,防备着他些。”她眼前回旋出自己死在年的眼前的记忆,泪花又盈上双眸,“我想知道是不是这个畜生上世杀了我!”莺儿急躁地皱着眉头:“有个什么办法,能让人想起上一辈子的事来啊?”“曾经有一匹老狼,它认识我,可是公孙轩辕把它射死了。我看它的样子,很雄伟,很勇敢,”她害怕地用手按住胸脯,“我很害怕,它就是年。”“要是它是上一辈子认的你,它也真够长寿的。”莺儿半信半疑地说。“年不是一般的狼,他是天帝亲手制造的,他一定会拥有超常的寿命。”“上一辈子你会射箭吗?一次射好多支箭那样子,刚才在蛇阵里,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你好帅!”“很多事,我记不起来。”白玉兰烦躁地摇摇头,轻拍下马,缓缓向前走。莺儿跟上来,担心地说:“小姐,自从姑爷把你送给伊耆石山以后,我觉得你的脾气比以前坏多了,脸总是冷冷的,没有了笑容,你很伤心是吗?”两串清泪从白玉兰冰冷的脸上滑下:“不是伤心,是失望。”她仰头长长叹出口气,“不要说这个了,走吧,路还很远。”两匹马靠着陶饰的亮光,向深林更深处驰去。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两人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树叶间的露水,困了就睡在树上,遇见湖水就洗个澡,在深林里过着流浪的生活。又走了些日子,莺儿开始垂头丧气,白玉兰一直脸冷如冰,两只如星的眸子闪着寒光目视前方,莺儿看她一阵子,突然伏到马背上“呜呜”地哭起来。白玉兰仍然目不斜视,问:“你受不了了?”“小姐,好辛苦啊!”莺儿哭得涕泪交流。“那也得熬下去,因为离开我,你回也回不去了。”“为什么灵魂来,就那么轻松啊!”“灵魂速度很快,不渴不饿,晚上又看得见。”莺儿又哭了一会,咬了咬牙,擦干眼泪:“不管怎么样我也跟着你,因为你就是我的家啊!”“在远古的时候是,也许这一辈子就不是了。”莺儿震惊地停了哭声,张着一双含满泪水的大眼睛盯着白玉兰:“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有一天你会嫁人,那他就是你的家了。”“小姐,你……”“不要说了,走吧。”莺儿一脸愁容,无可奈何地跟在她后面。又是几天过去,莺儿蔫蔫地伏在马背上,一边呻吟着腰酸腿痛,一边抬眸看一眼渺茫的绿树青叶,故意用虚弱的声音说:“小姐,我不知道有没有福份看到那儿啊。”“有,因为你还没死,前面就是了。”莺儿的双眼立刻冒出火花来,她催促说:“那我们快走!”驰过不远后,莺儿闻到了扑鼻的玉兰香气,她兴奋地仰天大喊一声:“啊——我终于到啦!”在她的喊声里,前面一层层白色如雪的玉兰花现在眼前,有一群狼卧在树下,都昂起头,向她们张望。莺儿吸了口冷气:“我们现在不是魂了,有狼啊,它们会看见我们!”白玉兰冷静地:“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莺儿声音颤抖着:“你能确定吗?”狼群突然“忽”地围拢上来,一匹匹都眼含凶光盯着莺儿。白玉兰看到如山般屹立着的狼王,见它一双绿眸子死盯着莺儿颈上的陶饰,白玉兰冷笑道:“想抢她的红太阳陶饰?”狼王看向她,眼光变得温和恭敬:“这个陶饰是猎人王的,当年就是他战胜了狼王,抢夺了地球上的统治位置。”白玉兰如同胸口遭到雷击一样,“呃”地哽出一声惊叫,泪水夺眶而出,仰天沉默半晌,却听莺儿惊呼:“啊!小姐快救我,叫它们不要靠近我啊!”白玉兰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对狼王说:“不要靠近它,所有的野兽都靠近不了陶饰,除非陶饰被阴气盖住。”莺儿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骄傲地说:“哈哈!看你们还能吓唬我不能!”白玉兰看着狼王,伤心地问:“你知道狼王怎么死的吗?”“有的说是被射死的,有的说是和猎人王同归于尽的,有的说是自杀的,不知道,已经很久的事了。”“猎人王呢?”“不知道,这陶饰是人王的标志,拥有它就能得到权力。”莺儿一听立刻高兴地“哈哈”大笑:“小姐,看来,我会当女王啦!”白玉兰不理她,驱马向玉兰树林深处走。她来到树林中间最大的那株玉兰树下,翻身下马,抚着树干,突然泣不成声地道:“你既然生长在我远古生长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和公孙轩辕,今生还有没有缘分会在一起呀?”莺儿翻身下马来喊道:“你跑这么远,就想来问这个啊,我告诉你就行啊!傻瓜也能看出来,你们根本就没缘分了嘛,那个没良心的,你还想着他干什么!”白玉兰等了半天,树仍没有动静,一群狼默默地站在她们身后,白玉兰拍打着树干,呼喊道:“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他是不是年,是不是年?”她放声痛哭,哭声惊来一群鸟儿,落在莺儿身上旁边,瞪着圆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