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蒙蒙的夜晚,一钩寒月悬在乌蓝的天空,星子闪闪的,把清辉挂到开得茂盛的玉兰花树上,花气和星光混合在一起,袅袅飘浮,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清香四溢。白玉兰颀长的身姿立在树下,她的身后,笔直地立着健壮的年、修长的白扈和瘦小的聿登。白玉兰回头嫣然一笑,白扈第一次见她冷漠的脸上浮起这种迷人的笑容,不由心里波澜荡漾,这一刻他感觉万分懊恼,为什么这倾国倾城的人儿会是自己的姑姑,使他想追求都没有办法,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命运!他失落地转头看自己的同伴,聿登盯着白玉兰,乌黑的眼睛里除了欣赏全是空洞,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崽子!他不屑地想。再看年,这个健壮的少年,大眼睛盯着天空,满眼里都是花气和星辉,他更加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骂道:“这更是个蠢货,白长了那么发达的肌肉!”白玉兰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你们为我采下所有的花气和星辉连接在一起的花儿。”聿登:“夫人,开得这么好的花儿,摘下来做什么?”“保卫华夏呀。”“啊?怎么不是保卫神农,是保卫华夏?”“我生在伏羲,嫁在神农,只认定自己是一个华夏人,本来华夏就是一个民族,我所想抗争的只有外族的侵略。”她轻轻叹一口气,“我从九黎螭游感觉到了东夷疯狂的野心和可怕的精神,感觉到了东夷对华夏的威胁。”聿登奇怪地:“那么远的东夷?”“九黎螭游的刀,我没猜错的话,是想用华夏人的血养起来的。护卫夫营野战后,他该挑选精英部队作为神农军队的领军,攻打合雄氏了。”白扈:“攻打合雄是迟早的事。”白玉兰:“合雄也许是神农的威胁,但是九黎螭游在战争里所养起的刀,就是华夏的威胁,它可以使东夷具有压住华夏的民族煞气,他在战争中所掌握的情况也是东夷人入侵华夏的宝贵资料。”聿登:“为什么不杀了他?”白玉兰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你能杀得了他吗?况且,杀了他一个,也不能够杀掉东夷的野心和精神。”聿登:“那采花怎么保卫华夏呢?”白玉兰:“我要炼制抵挡刀煞的玉兰花法杖,有它护住民族之气,才不会被东夷消灭。”聿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激动地说:“夫人,我一定会跟随你保卫华夏!”白扈不屑地撇撇嘴:“就凭你,长得没个兔子结实。”白玉兰:“好了,大家上树吧,半个月内摘齐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玉兰花,一朵不熟的也不能要,记清楚。”三人应声,各自提了一个铺着雪白巾帕的篮子,纵身爬到树上。白玉兰脸庞微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立在树下,一道道星辉挂在她的身上,闪着青白的光,她的魂魄这一刻已还原作一朵玉兰,把无穷无尽的星辉吸取凝聚为强大的花气。聿登嘟哝道:“原来她自己不能摘花儿。”白扈斜他一眼:“你装什么懂事的?”聿登:“她肯定不能自己摘花儿,因为她的魂就是玉兰花,你没看她能挂住星辉吗?你能吗?”白扈:“装神弄鬼,有病!”聿登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仔细地把树上一朵花儿放到手边的篮子里。星辉渐渐黯淡,玉兰花慢慢断了和星辉的连接,树顶上的袅袅星花之气渐渐消散,白玉兰停止吸纳花气,仰面轻唤道:“时间过了,没有花采了,下来吧。”三人爬下树来,把摘得满满的篮子放到白玉兰身边。白玉兰轻轻招手,那些花儿飘浮起来,围着她缓缓旋转,美轮美奂,把白扈看得呆了,白玉兰微笑着说:“花儿离开母树,就可以把我当成母体,跟随着我了。”她把花儿带到一间清雅的小房间里,然后闭上眼睛,将它们轻轻推离自己,让它们飘浮在屋子里。她转身出来,说:“这是我布置的花房,我会在这里炼成自己的法杖。”聿登惊叹:“好神奇啊!”白扈不屑地:“土包子!”聿登恨恨地瞪着他。白玉兰微笑着说:“不要斗嘴了,明天你们还要训练,快回去休息吧,不要迟了晨跑。”三个孩子向她鞠躬告别。白玉兰返回花房,静静地打坐,花儿浮在她的周围,花气缥缈缠绕,她的灵魂与花气缠绵,一切都变得更加灵异。她在狼的背上穿行,很久没有见过它了!她的眼里立即盈满了泪花。一团团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舞,几乎迷住了她翘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狼的身上散发的温暖,使她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它蹦跃着,穿行着,她疯狂地欢呼着,突然,她看见了一串新留下的脚印,狼好奇地站住脚,自语道:“这是谁的脚印?怎么会有人到深山里来?这是狼的领地,难道是猎人?”它顺着脚印追赶,脚印逐渐变成了粗长的印迹,看来这个人已经不能行走,在地上爬行。越来越近了,前面雪里有个人趴在地上,那个背影是那么熟悉,他,居然是她的爸爸!白玉兰惊慌地跳下狼背,跑到他前面,吃力地抱住他的头,将他翻了过来,哭喊道:“爸爸,爸爸!”但爸爸已经冻僵了,狼连忙卧到他身边,他周围的雪很快融化,在白雪纷飞的林间,仿佛春天又再来临。被冻僵的爸爸身上的冰气渐渐消融尽去,白玉兰捧着水向他的嘴间送,但水全都流出,他的牙关死死地咬着。狼闻闻他,低沉地说:“兰儿,你爸爸,已经去世了!”白玉兰立刻大声痛哭起来。狼难过地徘徊着,趴到附近的一棵树下,她看见,那是株松树,粗大的树干弯成S状。又是恶梦!白玉兰惊醒,心潮澎湃,再难蓄气炼花。她轻轻站起身,走出花房,院里一片寂静,她深深吸了口气,仍是心烦意乱。漫步走出庭院,在空旷的原野里,她没有目的地走着。现在她害怕做梦,但又不知道醒着该做什么,没有兴趣,没有梦想,甚至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虽是曾经相信过和公孙轩辕缠着姻缘线出生,但久远的分离,已经使她对彼此的缘分失去了信心。她巴不得一天到晚都是睡着,可睡着,偏偏又仿佛是醒着一般,缠绕在无休止的梦境里。有狼群的歌声:“悠悠白云下,一朵玉兰花,朝饮坠叶露,夕沐楚楚风,芳亦芳兮逸,清亦清兮雅,尘间多芳泽,只她最无瑕。”久违的歌声,盘旋在她凄凉的记忆里。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山里,密密麻麻的、高高低低的树木黑压压地团聚在她的周围,使她更加郁闷了。突然,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她看见了那棵S形的松树,它的干粗到几个人都难抱过来,大大的树冠茂盛地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白玉兰的心猛地惊跳了一下,她急步扑过去,两行清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滑下双颊。这是爸爸冻死的地方,这是狼曾经躺过的地方,你们都在哪儿?她绝望地跌坐到地上,她的手被硬石硌疼了,低头仔细一看,却是石碑的一角。她连忙折块粗枝向地里挖。土很松软,石碑很快被挖出来,她捧在手里,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一刹那,她仿佛晕厥般没有了意识。她看见了爸爸,他在雪山里攀爬,一边吃力地呼喊着:“兰儿!兰儿!”雪越下越大,他的双膝都陷到了雪里,人却仍然在四处寻找。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精疲力竭地趴在了雪地里,喃喃道:“兰儿,我可怜的女儿,爸爸对不起你,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他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不停地往前爬,但雪越下越大,渐渐将他掩埋。白玉兰伤心欲绝,把石碑重又埋进地里,痛哭道:“爸爸,我对不起你,不应该因为恨你,而跟狼在一起,也不去告诉你一声,让你为了找我冻死在这里,爸爸……”她伤心地对着石碑叩拜了几十次,这才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回走去。走过护卫夫营寝室时,她突然感觉羡慕这些人们,至少他们有着梦想和追求,有着生命的目标。疲劳后的夜晚对于休息来说更加惬意,所有的护卫夫营寝室都静悄悄的,一片深沉。月落西山,星子闪烁,有轻轻的虫鸣声,三声长三声短,这种奇妙的虫鸣声,使白玉兰停住了脚。寝室里的聿登被虫声惊醒,起床来到门外。前面有个身影一晃,聿登连忙放轻脚步跟了过去,人进了七队长的寝室。聿登蹑手蹑脚到了门前,轻轻一推,见门虚掩,便飞快地闪了进去。黑蒙蒙的光线里,有个人稳稳地站在窗前,轻声说:“冷雨,我是你的上级,寒风,在这里,我叫伊耆准成。”聿登作了个揖:“没有跟到族长夫人,不小心到了护卫夫营。”“既然这样了,就安下心来,做个护卫夫,暂时观察形势吧。你以后洗澡、茅厕都用我的,免得麻烦。”“谢谢寒风。”“伊耆夫人叫你半夜为她摘花,是做什么?”聿登平静地:“只是酿制香水而已。”“好,尽量接近她,以求接近伊耆石山。”“是。”聿登离开伊耆准成的寝室,回到自己**的时候,躺得轻悄悄的,疲劳使他立刻入睡,响起轻轻的鼾声。邻床的年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寝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