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清的月光和着玉兰花的香气,像雨丝般凉凉地洒进窗户,炎在鼾睡,一切都那么宁谧,但白玉兰却无法入眠,少年时的忧郁再次回到心底,仿佛一块石头压在胸口,郁闷而烦躁。自从再见公孙轩辕,白玉兰就没法摆脱对他的思念。那些因为练成法杖、怀孕生子而产生的快乐情愫,已经不能遮挡住心底的抑郁,对她的人生来说,快乐是多么的短暂啊!少年时,公孙轩辕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使她不知道思念的辛苦,可是,她却一直郁闷地伏在窗前,看着满院的玉兰花树,充满了忧伤。而现在,她好想念他啊!自小陪伴着她的,曾经那么爱她的人,给她留下了多少无法抹去的动人回忆!如果能忘记以前的事,那该多好,可惜有的人,不是想忘就能忘下的。炎的出生,使她的心意完全变幻,想到伊耆石山爱不释手地抱着儿子的场景,她不再想回到公孙轩辕身边,这种心意使她失去了生存着的梦想。她的梦想,从小就只是公孙轩辕,忧郁也好,哀伤也好,梦想却一直没有动摇过,那就是嫁给他,一直地跟随着他。她从来都没有预料到和他的分离,莫测的人生,打破了她宁静的希望,把她的命运漂浮在了海浪上。清晨,天气阴沉迷蒙。白玉兰喂饱炎后,把他交给奶妈照看。她唤莺儿与九黎螭游打个招呼,找来年、白扈和聿登,陪伴自己骑马到野外去。炎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攻打合雄已在眉睫。护卫夫营的训练十分辛苦,能有这闲暇,年、白扈和聿登都显得非常开心。他们三个的兴奋无法解除白玉兰的寂寞。那种缘于梦想枯死的彻底的寂寞,即使对着嘈杂的人群也是死亡一般的静谧,她现在几乎在掐指盼望到达老死的日子。为了炎,她不能死,但她活得却是这样的辛苦和度日如年。连绵的青草仿佛无尽的忧伤,缠卷着无穷无尽的莫测的不安。她害怕着自己的命运,心被绝望慢慢吞噬。一路上,几乎不说一句话,她默默地走在前面,年紧跟在她身后,一双灰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聿登看着年的神态,一别嘴,嘀咕道:“那么关心干什么?又不是你亲娘。”她近期很仔细地观察着年。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都在引诱他,然而他却无动于衷。邻床的优势,让她在半夜的时候,轻声把他唤醒,然后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温柔的胸脯上,然而他只是怔了一下,就又翻身睡去了。她对他用尽一切方法,他却不曾多看她一眼,然而他现在盯紧着他的后母。她看向白玉兰,这个绝美的女子,白玉般的面容,寒星般的眼睛,颀长的颈项,丰满圆润的胸脯,纤细柔软的腰肢,有曼妙迷人的妖娆风姿,又有冰清玉洁的高雅气质,她会让任何男人心动,却又会让人不敢轻易亵渎。在她的衬托下,聿登自惭形秽,仿佛一朵玉兰花下的蒲公英一样,毫无色彩。她看向年,见他的瞳孔里浮现着白玉兰的身姿,柔情四溢,她震惊地怀疑他爱上了他的后母。白扈小心翼翼地捅了一下聿登的胳膊,有些酸酸地说:“你盯着他看什么?”聿登转眼看他,温存地一笑,低声说:“你吃醋了?”白扈傲气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聿登“嗤”地笑了一声。她没有上成白扈的床。那天夜里,她不请自来,躺到他的**,白扈推开门,惊诧地后退了一步,他向她表白了他的爱情,他承诺要娶她,而绝不能玩弄她。白扈的爱,使聿登的心颤动,她伏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想到尘世间有一个人是这样的爱自己,不由眼睛里浮上了泪水。草木窸窣,四人各怀心事,只有马蹄踩踏青草的“沙沙”声。白玉兰纵马上山,她有强烈地想去深山里玉兰树林的愿望。沿着山路,走到爸爸的墓碑处,她下马叩首,却没有了往日的感应,仿佛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墓一样。她抚摸着那棵形的大树,长吁短叹。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风声急起,飞沙走石,草折木断的声音连绵,众鸟惊惶纷飞,一只黄色大虎,从树丛中“倏”地扑了出来。四匹马惊嘶后退,还是白玉兰的马最先镇定,迎着大虎带来的风声立住,雪白的鬃毛随风飘摆。白玉兰冷漠地注视着它庞大的脸上那双小小的眼睛,她胸前的法杖散出一个白色的光环,把四骑人马罩住,马都安定下来。年翻身下马,抽刀出鞘,站到白玉兰前面。白玉兰忙道:“年,到妈妈身后去。”一向听话的年没有顺从她的意思,他回过头,灰色的双眸里面充满关切,然后他回转头,面对着大虎。年颈上的陶饰散发出的红光和法杖的花气交融,袅袅悬浮。大虎似乎被这种气焰压抑到,一只前爪犹豫地抓了抓地,但它终是没有退缩,而是双腿一纵,向年扑了过来。年纵身一跳,像只健壮的大熊,到了它的身后。它顺势扑向白玉兰,白马敏捷地一跃躲过,白玉兰向颈间张开手,法杖还原成杖形,到了她的手间,她用力握住,向虎头劈下,一道白气仿佛海浪般划了出去,虎头一摆,击到了虎的左腿上,它的腿麻痹了,不自在地在地上抓了抓。这一瞬间,年闪电般一跃,纵身到它的背上骑住,双手牢牢抓住它的顶皮,这虎把身子往前一趴,屁股使劲掀到半空,年的身子摇晃,刀脱手飞落,他双手死死抓紧了它。它往下一落身,年已经一拳砸到它头上,这拳头的力度,让它的小眼睛立刻有些白翻。白玉兰双手举起法杖,当头一劈,年趁势又一拳下去,它的身子摇了摇,就倒了下去。白扈和聿登看得呆了。年翻身下虎,正要用脚去踢它的头,突听林中一声:“手下留情!”四人循声望去,林中翩翩走出一人,白皙方脸,浓眉大眼,方鼻方口,细长身形,一袭青色朴素衣衫,手中拿柄拂尘,是个清秀脱俗,傲气浮溢的青年居士。他向四人施个道礼,说:“这虎是我的坐骑,请饶它一命。”白玉兰平静地看着他:“你擅长驯虎?”“是驯野兽。”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观察一瞬,说,“夫人命中富贵,只可惜心被魔咒囚禁。”白玉兰被触到伤心处,眼睛里浮上泪水,长叹一声问:“有办法解开魔咒吗?”居士微笑:“你这一生都会在寻找,但没有人知道结局。”白玉兰听到这话,凄凉难耐,伏在马上放声痛哭。年的心被刺痛般地扑过去双手紧握住白玉兰的手,聿登轻蔑地“切”了一声,白扈伏在她耳上轻声说:“你看,我算好男人吧?年因为经不住美色的**,连自己的后妈都喜欢上了。”聿登的牙几乎被他的话酸倒,嘴都要撇到额头上去了。那大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年轻道士打个唿哨,它就顺从地到他身边趴下身子,他骑上去,在山风中,衣袂飘飘,脸上浮漾着清高傲气看着满脸泪水的白玉兰。白扈一向是只许自己傲气,而容不得别人的傲气的,他怒道:“你盯着我姑姑看什么?”道士冷笑道:“看来夫人在即将来临的战争里占尽了气势。”白玉兰惊异地看着他:“你有这么高超的占卜术?”“过奖,告辞了。”他一带坐骑,转身要离开。“高人请留步。”白玉兰翻身下马,“请问尊姓大名。”“草莽贱民没有姓,我叫蓝山。”白玉兰已经移步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他坐骑的去路,她行个屈膝礼,敬重地说:“请蓝山大师留下来帮我。”“给我一个理由。”“因为你也是华夏人,我从一个东夷人身上感觉到了东夷对华夏的威胁,请大师留下来帮我关注东夷。”蓝山仰头向东夷方向观去,说:“东夷的气势还没侵到华夏。”他翻身下虎,还礼道,“蓝山已故的师父曾经预言说,蓝山的主人会是一位心胸广阔的女人,她会来找我出山,看来,这个时刻已经到来了。夫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主人,蓝山会一生跟随您。”白玉兰微笑了,她翻身上马,蓝山骑虎跟随在她身后,年也翻身上马,护在白玉兰身边,一行人返回神农。年和白扈返回护卫夫营,聿登被白玉兰招呼到自己卧室,她温和地叫她等待一会儿,她亲自安排了蓝山的居处,才又折回来。白玉兰叫人沏上茶来,自己悠然坐到**,轻声说:“坐吧,聿登。”聿登心里迟疑,但仍是镇静地坐下。白玉兰取出一沓字条,递到她的手里,轻声说:“你给你姑姑写的字条,妍兹聿登。”聿登仍是没动声色。白玉兰:“为什么不把我练玉兰花杖的事告诉你姑姑呢?”聿登平静地:“您想让我怎么回答呢?夫人。”白玉兰宽容地:“不愿意回答就算了,你是个做间细的好料子,妍兹夫人应该为有你这样的侄女而骄傲。”聿登自嘲地笑着:“你居然知道我是女孩?”“查一个人很简单。我看好你,所以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你姑姑一直没有联络你,她已经失去了你的讯息。”聿登皱眉深思,仍是不语。白玉兰抚着她的肩头:“真正的伊耆准成全家已经在一场大火里丧生。”聿登的肩头猛地一抖。“把他的真正身份查出来吧,这个人用双重身份潜入护卫夫营,并且有这么高超的能力当上护卫夫长,应该不是简单的来头。”“夫人明知道我是合雄氏的人还想用我?我怎么会背叛我的姑姑呢?神农不是很快就要进攻合雄了吗?”白玉兰眸如秋水,跳动着担忧的神采:“我不关心神农的扩张,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华夏人。你是我的人,不是神农的人,是我看好你。”聿登拜倒在地:“夫人,只要不是要我出卖合雄的事,我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白玉兰微笑着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