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成寐竟然成了一种习惯,漫漫、漫漫的黑暗,在眼睛前面凉凉地流淌,即使夜色如梦、花香袅袅,仍是心底寂苦如茶。于是,暗夜出游,伴随着失眠成为了白玉兰的习惯。她站在高高的青草间,看风吹草动,星子摇曳,突然感觉自己无尽的渺小,仿佛沉入草根。光阴静静地游走,寂寞和忧愁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感觉身体总是如此虚弱,几乎呼吸都是懒懒,是不是因为这一世,母亲生了五个哥哥才生出她,使她的身体没有好的遗传呢?上世即使在后母虐待的日子里,也没有如此的慵懒与惆怅,总是寂寞、寂寞,孤独地沉落在海底般的寂寞!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耳边蹄声缓缓,夹杂着穿梭草丛的声音,仿佛那马充满犹豫,更像马的主人心情阴霾。侧耳细听,那是公孙轩辕的乌兔马,她的双眸立刻焕发出光彩,情不自禁地向着马蹄声奔跑而去。月色如水,公孙轩辕无精打采地策马缓行,突然,马前的青草急切地分向两边,一个乌发随风飘扬的女子眼睛里跳动着喜悦立在了前面,若白云一般的缥缈,似星子一样的闪烁,披着乌蓝的天幕和一弯冷月,凝视着他。一向冷漠的公孙轩辕灿烂地笑了,双臂向前一探,白玉兰握住他的手轻轻纵身,他把她接抱在怀里放上马背,顾不得交谈,两人急切地拥抱亲吻,滚落到马背下面的草地上,在清莹的月光下,衣衫尽落,还原于自然之身,一个雄壮健美,一个柔软纤妙,缠绵在丛丛簇簇被压倒的鲜花里,粗呼细吟如落花、如音符,跳动在偌大的草原里。白玉兰现出娇媚无力的情态,像只柔软的白兔儿,紧紧偎进气喘吁吁的公孙轩辕怀中,他用坚硬的双臂抱住她。经历过伊耆石山的白玉兰,现在再次与久违的公孙轩辕*合,突然感觉男人即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威严,但在*合中无法征服女人,就无法得到女人的崇拜,男人会神魂颠倒地拜倒在女人的裙下,而女人会死心塌地地臣服在男人的**。公孙轩辕,任何一个女人应该像她一样,无法抗拒他魅力无敌的身心侵略。公孙轩辕的话打断了她的遐想,他说:“其实我半夜经常在草原上,遥望我爱的那个女人,想她这个夜晚会不会安睡。”白玉兰温存地:“你爱我,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啊!”公孙轩辕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她长长的睫毛,凄冷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知道你失贞不是自己的原因,但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命运。我那么那么的爱你!你应该全是我的!就像我用了全部心思养护的一棵花,它开放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我知道你对伊耆石山恨之入骨。”他的声音很冷酷:“我的爱妻,他居然抢走,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已经和他有了孩子。”他的声音里瞬间充满温柔:“兰儿!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我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有能力接你回来。如果以后你夜晚有时间,就来这里找我吧!”白玉兰开心地笑了。公孙轩辕沉沉睡去,失眠的白玉兰还是眼前雪亮,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不愿意再想,她早已憎恶思考了。深深的寂寞重新沉到她的心底,虽然身体紧抱在公孙轩辕怀里,寂寞还是像带刺的蔓子一样,牢牢刺进了她的灵魂。她突然感觉思想是空荡的,孤独得像沉沉的黑夜,仿佛她爱的只是他的躯体,那是因为他不是她宿命中等待的那个人吗?她是在等狼王吧?可是现在,狼王很可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除了拥有对公孙轩辕的爱情,还有什么呢?几夜一聚,她和公孙轩辕开始了稳定的情人关系。但是约会无法解除她的寂寞,每一次都仿佛只是水面上的一个波花,很快就无影无踪,剩下的,还是她无边无际的寂寞。她命运中,等待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不眠的夜晚,公孙轩辕没有来,她独自漫步在草原上,忍不住唤来精卫狼王。它伟岸的身躯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想依偎着它解除寂寞,但它身后站着妩媚的精卫王后,白玉兰自嘲地笑了,她明白它只能帮助她做事,而不能帮助她的精神。她跟狼王夫妻闲聊几句,就示意它们离去。夜色下,两个相依相傍的狼的身影,使她心里凄冷无比,狼是一夫一妻的,不管生命多么漫长,它们都会不离不弃,而人?公孙轩辕的马蹄声,她还是有些喜悦,向蹄声奔跑过去。公孙轩辕翻身下马,这时却见熊般健壮的一个身影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把白玉兰吓了一跳,他站在两人旁边,眼睛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盯着公孙轩辕。公孙轩辕冷静地看着他:“你是谁?”白玉兰按着胸脯定了下心神,说:“是我的儿子,伊耆石年。”“伊耆石山的大儿子?”公孙轩辕冷笑,“他的儿子取名也够特别,都跟他同用石字。”“是我那时候恨他,故意给年取这名字。”“年?”公孙轩辕审视着对他仇视着的年,“我好像记得有头叫年的狼!”白玉兰被惊得倒退了一步:“轩辕,你也记得那头狼?”“对,他有时候骚扰我的记忆。”白玉兰现在可以确信公孙轩辕不是狼王了,她的预感越来越有着被验证的可怕,她再不想追寻任何关于前世的记忆,话题一转说:“年不是那头狼,他本来叫小牛,是伊耆石山为了取悦我才让他冒充年的。”“这么说,你一直在找那头狼?”公孙轩辕看着她,“你对它有什么记忆?为什么它会纠缠在我们两个人的记忆里?”白玉兰苦笑:“记忆里只是它帮助过我,现在我已经不找它了。年是我带大的,是我心爱的儿子。”“你确定他也一样把你当成心爱的母亲吗?”公孙轩辕的语调阴森森的。夜色里,年的陶饰闪烁着红色的耀眼光芒,白玉兰心里犹豫了。也许宿命里,以后的年会想杀死炎。猎人王和狼王的争战传说,困扰着她脆弱的心境。公孙轩辕恶狠狠地说:“他既然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就会告诉他的父亲,让我杀了他吧!”他把白玉兰轻轻一推,“当啷”抽刀出鞘,双手举刀,寒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年的头顶劈去。年不退让,从腰上抽出刀来,迎架住公孙轩辕的刀,两刀交错,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闪出一片耀眼的火花。他们**出的臂膀都拧出条条健壮的肌肉,在不相上下的气力上较量着。两刀一拖一错,飞快地再次战在一起,火花四溅,两个男人像两头健壮的野兽,咆哮着,进攻着。白玉兰呼喊他们停止,但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人听她的话。寒刀闪烁里,陶饰耀眼的光芒突然刺目,公孙轩辕和年忍不住一闭眼睛,但公孙轩辕是冷静的人,他会利用对方这一瞬间的失视,脚往后迅速一撤,刀抽向后,等伊耆石年再次睁开眼睛,公孙轩辕的刀已经对准他的头颅无法抗拒地砍下来了。白玉兰大惊失色,嘶喊一声:“不要!”纵身挡在了年的身前,公孙轩辕的刀难以控制地落下,紧贴着她的乌发停住了。世间万物仿佛暂时静止,只有风吹草丛“窸窣”有声。白玉兰急切的声音:“轩辕,放了他,他是我的儿子!”公孙轩辕:“放虎归山?”“他不是虎,他是我的儿子!”公孙轩辕收刀入鞘,翻身上马,飞快地离开了他们。白玉兰回过头看着年,他灰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愤恨和失望的泪水看着她,他颈上那使她心痛的陶饰,不停地在闪烁着红色的光。白玉兰忧伤地看着他,失望地说:“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还只是你父亲的儿子,就这么不能容忍你母亲的情感吗?”年突然向前一探身,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猛地抱进怀里,她伏在他厚实的肩头,居然有瞬间的依赖感,这一瞬,她的脑海里,他不再是她的儿子!但是,猎人王对她疯狂侵害的记忆突然浮现,她连忙挣脱开他的怀抱,惊恐地看着他。年满眼都是泪水,在星光下闪烁着,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是如此伤心!他爱上了她,她已经明白了,就像上世一样,她使他着迷,使他疯狂,那么,他是猎人王无疑了!这种思想闪现,她有些崩溃地摇晃起来。她的声音冷得像被千年冰封:“年,我是你的母亲,我们只有这种关系,永远!”年转身离开了她,孤独地走进草丛里去。她深爱的炎,她的亲生儿子,会不会真的是狼王呢?这样想着,她颓废地倒进了草丛里。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离她是这样的近啊!也许,狼王不甘心失败,会在这一世的战争里夺到世界的统治地位!这是她的希望,但她最大的希望是他们不要战争,不过,她知道这是空想,他们之所以会投生在这一世,注定是要纠缠宿命中的胜负。猎人王始终会是她的敌人,像记忆之中,她对他的恐惧和敌意都在提示着她的预感,她始终会是狼王这边的人,不过……也可能,炎不是狼王……她按住头,制止自己去想任何事情。她明白炎没有办法告诉伊耆石山她和公孙轩辕偷偷相约的事,他既不会写字,也不会说话。白天很平静,她听了神农统一战的顺利战况,照顾着炎。但夜晚仍然因为失眠而漫长,白玉兰还是习惯去野外,她不想停止和公孙轩辕的约会,可是刚走出神农庭,她听到了身后隐隐的脚步声,是谁跟着自己?如果是年,他可以叫自己难以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他是谁呢?她警惕地侧耳听着,引着他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