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雪白的脸上印着火红的五指印,这水沫下手也过于狠了点。沐云休看着那白衣女子,只见她低着头,神色淡然的端着托盘,沐云休眉毛一蹙,总觉得这女子的神色与某个女子是那般的相似。那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沐云休,说道:“承蒙谷主看得起我,特意吩咐我到这里为少主做新衣。”沐云休颔首,然而一旁的水沫却是脸变得铁青,水沫看着眼前的女子,怒气莫明其妙的升了起来,“都说了放下衣服就走,还站着做甚?”“谷主说少主必须立马试穿,让我早日改好才行,毕竟大婚将至,拖延不得。”白衣女子缓缓道来,神色波澜不惊。沐云休不悦的看了水沫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他站起身来,踏步离开凉亭的时候,转身对那白衣女子说道:“随我来吧,我这就去试穿。”白衣女子对水沐行了一礼便尾随沐云休而去。水沐呆在原处,满脸怒火。一路上,夜风静悄悄的吹着,沐云休走在前面,身后的白衣女子步屡轻盈。“你是叫宫若秋,可对?”沐云休不再沉默,缓缓开口说道。白衣女子抬起头来,月色下一脸的温婉,看着沐云休挺秀的后背,轻言轻语的说道:“小的正是宫若秋。”沐云休继续往前走着,不到片刻,二人在一间阁楼之前停了下来,沐云休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拿起托盘上的红色新衣,只见那唤作“宫若秋”的白衣女子身子一震,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沐云休摆手道:“我去试试吧。”言毕,便往屋子中走去。“外面天凉,你不进来么?”沐云休鬼使神差的转过身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看着这个女子的神色有些复杂,就好像看着他心中一直牵挂的女子一般。看着眼前的宫若秋,或许沐云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朱语清的影子,他对她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宫若秋只是听说沐云休平日性格生冷,不喜多言,今夜他却这般对自己说话,还没有一丝摆着主人架子的阵势,这不禁令宫若秋感到诧异起来。正当宫若秋陷入沉思的时候,沐云休眉毛一蹙,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走入屋中,待宫若秋反应过来,沐云休已经踏入屋中,她急忙道:“小的就在门外等候便是。”沐云休停下脚步,也没开口,停留须臾之后又走了进去。屋外寒风阵阵,宫若秋双手交叠之余身前,静静的等候着沐云休试衣。屋内的沐云休拿着红色的新衣坐在桌旁,细细端详了这件华丽的新郎喜服,眼神再次流露一抹黯然,他忽然哑然失笑,“为什么新娘子不是你?”屋中的灯火不由自主的扑闪起来,沐云休闭上双眼,将喜服放在桌上,不再将目光停留在喜服上。他之所以会回到屋中试喜服,其实只是为了避开水沫罢了,眼下他又哪有什么心思去试穿这他本不情愿穿上的喜服?烛台上的红烛越变越短,蜡烛的泪滴慢慢积淀着,时间慢慢在流失,悄无声息的从指间滑过,沐云休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外还有一个女子在等着他试衣。他猛地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只见宫若秋依然静静的伫立在门前,很有耐心的等候着,沐云休心中愧疚,往宫若秋又移了几步,他细长的桃花眼看去,宫若秋放在身前的双手有些通红,连她的脸都被冻着了。“少主,不知新郎喜服可是合身?”宫若秋见沐云休出现在自己身前,她神色淡然,连忙有礼的问道。沐云休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双手,眼神流露出愧疚之色,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只是轻轻颔首,淡淡的回道:“还好,就这样吧。”宫若秋自然不知道沐云休并没有试穿喜服,当下听见沐云休没有任何修改的意见,心中不由得一喜,就像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肯定一般,心情是格外的喜悦。“多谢少主满意,这喜服就这么定了,还请少主将喜服还予小的,小的下去之后再做些修饰。”宫若秋慢慢说着,她似乎很在意自己亲手制作的衣服。沐云休眉毛一蹙,二话没说便走回屋中,不多时便将喜服拿在手上,递给了宫若秋。“谢少主,小的告退了。”宫若秋朝沐云休一拜,转身正欲离去。宫若秋没走多久,却听沐云休说道:“等一下。”“少主,还有何事要吩咐小的?”宫若秋奇道。“以后别再自称自己为小的,人生下来皆是众生平等,何必分得这么清楚?”沐云休眉毛蹙着,看着宫若秋说道。这句话不禁令宫若秋一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沐云休看着她的反应,面色有些不悦,“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少主……您没有哪里不对……”宫若秋低下头去,一时之间对沐云休无言以对,这种情况,她倒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那便是了,日后别再称呼自己为小的了。”沐云休别过身去,“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我今夜说的话。”宫若秋抬起头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您不让我称呼自己为小的,那我该称呼自己为什么呢?秋儿?若秋?宫若秋?还是阿秋小秋?”这宫若秋的问题不由得令沐云休怔了一下,他本以为宫若秋会顺从他,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番问题来。秋儿,若秋,宫若秋,阿秋,小秋……沐云休心里暗暗念着,不知为何,夜色之下,可以依稀看见他嘴角轻微上扬。“这个,你自己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沐云休不好回答,当下便说了这句,便往屋中走去。“是,小的知道了。”沐云休差一点又愣在了原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屋中慢慢坐下,他哭笑不得,只不过他嘴角竟还挂着一丝微笑,这个女子在这个夜晚,那些简短的谈话竟会带给他一丝短暂的快乐。或许,她身上有着某一个女子的影子吧,而那所谓的某个女子,一直住在沐云休的内心深处。他呆坐了片刻之后,竟然又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往远处的夜色看去,似乎他在寻找着适才离去的身影,只不过这茫茫夜色中,再也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身影了。“小秋?”沐云休扬起嘴角说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的裂天谷,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几月前。”他胡乱的自言自语,他望向天边西垂的银月,之前还在带着一些光彩的双眼又变得迷茫起来,或许,他想到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成亲这件事情了吧,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就好似一条坚硬的锁链,死死的将他脖子拴着,令他无法动弹。※※※次日,艳阳高照,风吹和煦,虽然骄阳高挂,但风却带着无尽的冷意,没有一丝温暖。沂州城中日日繁华,车水马龙,特别是这几日,江湖中的各门各派都汇聚此地,皆是前来沂州慕泽门,参加沐云休的成亲之礼。街边的一家茶馆,茶棚下的客人都在细细饮茶,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对男女,男的身形高挑,白色衣衫,身后负着一把红色长剑,模样清秀冷峻。而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子一身紫衣,面容温婉,宛若闭月羞花,她腰间别着一把精巧的白折扇。二人皆是江湖打扮,他们步履稳健的往茶棚中的一位客人走来。那客人一身青衣,头戴斗笠,看不清他的脸,他低着头静静品茶,时不时往街上的行人瞧上几眼,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的身影。适才的那对男女越走越近,直到走到青衣男子面前才停了下来。“夜辰兄,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衣男子面带疑虑,看着斗笠男子低声说道。那斗笠男子正要喝茶,忽然听见来人这么问自己,他拿着茶碗的手不自禁的停滞在空中,但他却没有抬头,也没回话。“哥哥,是你么?”紫衣女子当下问了一句。茶碗被青衣男子轻轻放置在桌子上,“坐。”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白衣男子和紫衣女子相互对望一眼,便在斗笠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斗笠男子见他们纷纷坐下,便将头抬了起来,一时间,林夜辰那熟悉的脸庞便映入了这对男女的眼帘,只不过较往日来说,这男子的脸上多了不少的沧桑。林夜辰也不再有什么顾忌,他卸下斗笠,说道:“云峥,雨昔,你二人怎会在此地?”叶雨昔看了聂云峥一眼,聂云峥对她轻轻颔首,示意她来对林夜辰说明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叶雨昔也不作迟疑,便说道:“我本是想回去鸾翘宫亲自看娘的,让她知道我身上的毒都解了,不料我们到了沂州却发现你和佳儿姑娘的通缉令……”林夜辰点头,他看着叶雨昔,他出来花月小居之前,她的毒就已经解了,林夜辰本想让叶雨昔多作休息,可他没想到的是叶雨昔会这么急切的想回鸾翘宫,“雨昔身体刚好,就要开始奔波跋涉。”他担心自己的妹妹,但是看见叶雨昔身旁的聂云峥,心中立马会意起来。“有云峥护送,我就放心了。”叶雨昔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兀自给自己身前的空碗倒满茶水,生生的喝了下去。“怎么……怎么不见朱姑娘?”聂云峥一提到朱语清,神色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