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夫人呆若木鸡,她原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没想到却是来兴师问罪的。其实她早就想到了肯定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如此的早,也不过才三年多。见药香夫人不说话,夏孜墨越发气恼,来回左右的踱步良久,再次回转身子吼道:“您就那么恨我爹爹?即便您恨我爹爹入骨,可嫣儿却是无辜的。您明知道她已经与我两情相悦,还把身子给了我,您还要利用她,将她往绝路上逼,您就不怕儿子知道了伤心?”想着嫣儿决绝的背影,夏孜墨真是心如刀割。“恨?”药香夫人惨白着脸冷笑了一声“那个人他配我恨他吗?当年他先是骗了我的身子,后又骗我生下了你,结果呢!他还不是将你抢走,又将我无情的赶出了侯府。”药香夫人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说话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一个人冰天雪地的才过了满月,身子又弱,我能去哪里!若不是师傅收留我,我怕是早就死了。难道我就不无辜,我就不值得可怜?”药香夫人已经濒临奔溃,几度喘不上来气。夏孜墨又心疼又是气恼,原本还打算兴师问罪,见母亲这样,气也旋即消了三分,回身坐在了床沿上,替药香夫人顺了顺后背,低声道:“母亲,我知道您心里的苦,就算是我爹爹有错在先,可您也不能给他投毒啊!他再怎么不及,这些年待儿子却也十分的好。孩儿的养母当年也是有错的,孩儿有时候也恨她,恨她阻断咱们的母子情。可孩儿再恨再气却也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啊!”夏孜墨又长叹一声,眼中满是破碎。“孩儿的养母这些年待我一直很好,虽然我知道她不过是为了老有所依,能在府内有个依靠。可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再生,却也是为了我不受苦啊!单单是这份用心,我又如何能看她死。”夏孜墨话还未说完,药香夫人却大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怕人。“傻孩子,你以为是她不想生吗?哈哈哈,她不知道有多想生呢!只是她却生不出来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出孩子了。”夏孜墨错愕,怎么可能。他从小一直都认为王氏是为了不伤害他才不打算再生的,可药香夫人这番话却又将他带入了无底深渊。“难道……您……”夏孜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出来。“不错,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药丸内都含有麝香,久服麝香,女人很难再受孕,即便是受了孕,却十之八九都会胎死腹中,活不到出生。”药香夫人面上有了一丝快感,似是十分的得意。夏孜墨却重新的怒了起来,闭着眼睛吼道:“您怎么能……您怎么能这样。”药香夫人也从**跳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一手已经指在了夏孜墨的鼻子上,冷笑道:“若是我不这样,你的世子之位还能留到现在?你还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尊荣?”夏孜墨已经被质问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原来这一切都她都是早想好的,可怜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你那些个姨娘,那个不虎视眈眈你的位子。若是这几年她们没吃的我的养荣丸,怕是早就有了身孕了。生个女儿还好,可一旦生了儿子,就你一个传饭丫头的私生子,如何与他们相提并论。旁的不说,单说那些姨娘的手腕,你还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药香夫人越说越气,她这些年做这些事情还不都是为了他能有个好前程。到头来还要招他埋怨,遭他恨。若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死是活又与她何干!夏孜墨已经彻底奔溃了,为了他一个人却害了一堆的人,尤其是嫣儿和他爹爹。别的人就算能威胁到他,可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威胁到他,他不懂……“那嫣儿呢?她又有什么错。”声音无比的绝望,他恨他身在这样的家里,他恨这个身份。药香夫人提到嫣儿倒是面色有些愧色,因为嫣儿却是是个无辜的人,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自己的儿子有私情。“她是没错,可她却对你动了情。在她进府的第一日我便对她说过,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唯独不能对你动情。可她为情所困,还是违背了我的意思,我利用她不过是我不想亲自动手给他们下药罢了!”夏孜墨听的骇人,难怪呢!一开始嫣儿非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肯和他亲近,原来竟是有这样的约定。药香夫人眼神有些飘渺,怅然道:“若她是个有身份地位的孩子,你们会是很好的一对,只是造化弄人,她不过是个村姑罢了!”“村姑怎么了?她善良,她温柔,她自强,比那些官家小姐强多了。”在夏孜墨的心里嫣儿就是完美的化身,无人能及。“村姑就不能带给你尊荣,你是堂堂侯府的世子爷,却娶了个村姑,从此谁还能看得起你。”药香夫人其实对儿子的专情心里还是十分的佩服,若是天下男人都如他这般,却也能少许多的怨妇出来。夏孜墨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红着眼睛咆哮道:“我不要再听您说了,您太可怕了。”一语末了,人已经转身冲出了门外。药香夫人只能听见奔跑的声音和一声嘶吼,那样的悲壮和凄惨。药香夫人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身子一动不动,脸色越发苍白的紧。默了半响,忽的从口内吐出了一口血来,热血溅在了地上,殷红一片触目惊心。吐完了血,药香夫人精神越发不济,整个人头脑发晕,倒在了地上。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却已经是三日后的早上。冬梅和秀菊一直守在边上,见药香夫人醒来,二人才松了口气。“夫人,您可是醒来了,都吓死奴婢了。”冬梅都快生了,这几日熬的她眼圈都重了一圈。“世子爷呢?”药香夫人昏昏沉沉的,说话有气无力,显得十分的虚弱。冬梅和秀菊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想着那日夏孜墨离去时发出的嘶吼,她们心里也不寒而栗。见她们二人不说话,药香夫人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他果然还是走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只是这一日来的太早了,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呢!”药香夫人眼中的泪刷一下流了出来,面色越发苍白:“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夫人”秀菊一时没忍住,也滴下了泪来:“您快别说话了,您身子不好,说话损气。”药香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往窗外看去,窗边已经照上了阳光,十分的明媚。“若是不说,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药香夫人看着那些光亮,抬了抬手臂:“秀菊,你扶我去窗边坐坐,哪里阳光好,我想晒会太阳。”秀菊和冬梅急忙阻拦:“夫人,您还是别动弹了,您身子虚的很,这一折腾又费精神了。药香夫人已经挣扎着坐起了身子来,两眼依旧看着窗边的光亮:“扶我过去吧!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是清楚的。”药香夫人已经感觉她时日不多,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二人见药香夫人执意要过去,只能听命,将她搀扶到了木窗边的书桌旁,秀菊又拿了靠枕放在了椅子上,这才让药香夫人坐下。“夫人,窗边风大,我给您拿件衣裳吧!”秀菊转身要去拿衣裳来。药香夫人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冷。”阳光照在药香夫人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苍白,一丝明媚之色都没有,仿佛迟暮的老人一般。药香夫人又咳嗽了几声:“冬梅,给我研磨,我要写信。”“写信?若是不急,等您好了再写吧!”冬梅看药香夫人抖得厉害,怕她支撑不住。“快研磨!”药香夫人似是有些不耐,声音微微的提高了一些,只是依旧显得底气不足。冬梅见药香夫人要发脾气,忙道:“好好好,奴婢给你研磨就是了,您千万别气。”冬梅麻利的研起了墨,秀菊已经准备好了纸笔。药香夫人颤抖着手拿过了笔,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这份信她是要写给嫣儿的,她知道她是熬不住了,但是她却对嫣儿愧疚不已,只能留书一份,想取得她的原谅。这份信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期间她因为手抖,几度写不下去,但最后都硬撑了过来,看的秀菊和冬梅眼中全是泪花。只是劝又劝不住,只能由着她去。写好了信,药香夫人已经喘作了一团,咳嗽了两声,却又吐出血来,吓得秀菊和冬梅一声不敢吱。但是二人心中也都明白,药香夫人这是要熬不住了。“秀菊……这封信你替我送到嫣儿那里去,要……要快,否则就……来不急了……咳咳咳……一定要亲手交给她……咳咳咳……”药香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将信递给了秀菊。秀菊流着泪接过了信,哽咽道:“放心吧夫人,奴婢一定亲手交给嫣儿姑娘,您就放心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