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真的就那么凑巧!小毛头所在做学徒的映月斋竟然就是杨若兮名下其中的一间铺子!秦妈妈从毛老头和小毛头的话中听到了段掌柜、东市翘脚街这样的字眼后已是十拿九稳,悄声告诉了杨若兮。不过是略略一寻思,杨若兮心里业已有了打算,唤了阿翠一阵吩咐,起身上了马车。“这位老爷子,我家二奶奶说了,您老行动不便,这里离东市也不远,我们愿顺道载你一程。”阿翠听了杨若兮的话主动邀请毛老头爷孙俩上车。老人家都那么大年龄了,秦妈妈见他们落魄的模样也心有不忍,连忙拿了毡子放在了车辕上,让他们和赶车的阿贵作伴。“等一等!”一直冷眼旁观的大饼脸金嫂子大步赶到了马车边,肥硕的手指抓着车辕,冲着帘子内的杨若兮嚷嚷道:“是你要给他们两人做主的,要是他们真的被人讹上可不管我的事啊!这里的四邻街坊都可以作见证的。”此话一落,四周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谁都知道这姓金的女人黑白不分,谁在她面前都是有理说不清!有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现在金嫂子住着的四合院还是人家毛老头出钱买下的,只是这金嫂子的公公对毛老头有恩,毛老头便松了房产给他们金家;十多年前,这毛老头残了双腿被人送到了这里;看在每月都有人送来十两银子的份上,金嫂子一家对老爷子还算经心。后来,老爷子收养了租住在四合院一对夫妻留下的孤儿小毛头,金嫂子的公公和男人相继去世,这金嫂子对毛老头便开始恶毒起来;到三年前,没人给这毛老头送银子了,这下子更是让金嫂子视这爷孙俩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性子泼辣不怕出丑,不但亲自动手搜刮了老毛头毕生的积蓄,为了有房子出租,还直接将毛老头爷孙俩赶到了窝棚里住着。老毛头说来肯定也曾经富贵过,竟然给了小毛头一个精巧的手镯子,让映月斋的杨大掌柜答应收小毛头做铺子里的学徒,管饭不管住,学徒满三年后安排他跟一位师傅正式教习打制首饰。小毛头手里的簪子经毛老头鉴定是假的无疑,金嫂子很是相信毛老头的判断,害怕最后毛老头身无长物映月斋为了捞回损失会牵累与她,自然要想尽办法脱了干系;要知道,映月斋的杨大掌柜有个女儿是京城府尹的第九房姨太太,年前得了个儿子正得势;为此映月斋可是做了三天流水席酬神的。杨若兮在车内看着金嫂子巴在车厢门边涂着鲜红劣质蔻丹的指甲,心里一阵冷笑,人情冷暖由来让人心生失望!从门缝里正好看到毛老头搂着小毛头柔弱的肩膀老泪纵横的样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当不想世上再来一个对生活失望的孤儿吧!“你尽管放心,若小毛头那支簪子真的需要赔偿的话我不会置身事外的。”若不是被车子这么一撞,小毛头的簪子也不会落在地上崩了一角,说不定回去还能交差;虽然,杨若兮也隐隐猜到小毛头那个罗师傅肯定有问题。“这就好!这就好!一看贵人就是个有福的,牙缝里漏一点点也足够旁人一家子的嚼用了。嘿嘿……”金嫂子松开了车辕,让阿贵重新赶着马车上路,远远啐了一口道:“不知道是哪里暗娼门子出来的?一辆小小的马车充大家夫人!马老大,你们几个赶紧的,将那老不死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扔到门外去!既然出了这道门,那就别想回来!”却不知杨若兮耳聪目明,将这番话听个清楚,微微蹙起眉头,从后车厢窗口暗暗记下了刚才那个院子的位置。“这位夫人,不知道您的首饰是在哪家首饰店定制的?”毛老头许是想到了什么办法,面色没那么紧张,好整以暇的打量起杨若兮这个好心人来。为了不让毛老头爷孙俩难受,车厢的帘子掀起了半边,秦妈妈这人只有一个脑袋一根线的弱智女儿,见到瘦弱的小毛头分外的心疼,正拉着他的手和阿翠一起问东问西。杨若兮扬了扬眉:“为什么毛大爷不说我的首饰是内务府里制作的?”今早出门时,二太太就向秦妈妈打听了首饰的来历,她们婆媳俩还以为是是当年的杨家从内务府里制作的,话里话外想要她牵线买上几件。“内务府里怕没有能做那种镶嵌法的匠人!”毛老头笃定的语气很让人怀疑他的身份。“我们家二奶奶的首饰都是那位巧手大匠师亲手制作的!”说来,最相信杨若兮编出来的瞎话的还是秦妈妈,她隐隐是知道当年巧手获罪之后是杨家老太爷出手相救,作为报酬,巧手神匠给杨家制作几件稀奇首饰不足为奇。听到毛老头相询,很是得意的抽空回道。“不可能!巧手的手艺也没这么好!”这一点,毛老头更是肯定,手指指着杨若兮垂在膝侧的金镶玉玉佩,“这玉佩所用的玉器只是普通的和田玉,玉质只是普通;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这块玉根本就是件丢弃的残次品;然而有高人取了纯度极高的黄金修补了玉块缺失处后还别具匠心的缠了金丝在上,重新让一块残玉绽放夺目的光芒,这样的手法,巧手在世怕也是自叹费如!老夫活了一辈子见了这样绝世的手艺,也算开了眼!不知有没有什么说道?”“金玉良缘!”杨若兮淡淡的说道,其实说法还有很多,只是她最喜欢这种叫法而已。毛老头手指再一晃,指向杨若兮头上的凤衔珠金步摇和挽在发髻上的珍珠珠串,神色间已是心驰神往:“这位高人的手艺暂且不论,单是这份巧思才真正称得上‘神匠’二字;新宋朝数百年来直到前朝才开始放开以饰物入首饰之法,限于以前木质、玉质的制作方法,世人自知传承不懂创新;可怜巧手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两分小聪明,偶尔敢于做一件旁人没做过的式样就被人封为‘匠师’,他还沾沾自喜以为真的是独步天下;结果被推上风口浪尖,最后落得个凄惨收场;要是他能有幸见到夫人身上首饰的制造如此惊细。美轮美奂,怕死也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