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帝即位以来最早发出的圣旨便是二十一这日的早晨。玉瑾然从玉府走脱之后,喜嬷嬷便带着顾妈妈一直是在乐康坊的玉府等消息。二十日夜京城大乱没给他们带来什么什么大的影响,二十一日一大清早的却是送来了一个偌大的惊喜。玉瑾然被封“嘉义侯”的圣旨在玉府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上一刻还因为走脱了玉瑾然而焦心的玉朝云简直无法掩饰欣喜之情。玉瑾然毕竟是玉家上了宗谱的长子嫡孙,他如今封侯,对玉家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文氏也高兴玉家改换门庭,但另一方面她也想起了玉瑾然那怪异的脾气,面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愁容。顾妈妈和喜嬷嬷作为玉瑾然的嫡系人马自然知悉了这个消息,无奈寄身玉府,玉瑾然又不在,很多事情也轮不到他们出面,只能看着文氏领着传旨太监去了偏厅饮茶吃点心;玉朝云则喜不自胜的命人张灯结彩、燃放鞭炮,等不日后玉瑾然回府。喜嬷嬷和顾妈妈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但更多的还是担忧,担忧自家少爷怎么没一起回府?再说了,她二人对这玉府一点归属感也无,从幽州回转便一直被安顿在清康坊的小玉府,若不是这次玉瑾然被勒令回府自省,她们也同邬公公一样留守在小玉府呢。喜嬷嬷毕竟要比顾妈妈脑子活泛一些,见了偏厅门口还有两个面嫩的小太监,便给顾妈妈使了眼色,取了两个银裸子上前:“小公公辛苦了,大清早的就麻烦您们跑这么一趟真是难为你们,这小小意思拿着喝两口热豆浆。”如今皇宫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太监都被禁卫军严格控制起来审问,若不是需要有太监正常在外走动以维持一切正常的假象,这两个平日里只做些砍柴烧火的小太监哪里能出得宫门?就是里面被文氏好茶好点心稳着问消息的小吴公公还是昨日被艾贵妃关在慈心宫内准备等今日处理的,没想到今日慈心宫里的大太监都忙不过来,这位小吴公公倒是走了运被交予了这传旨的美差。两个小太监虽然是第一次出宫,收到喜嬷嬷送上的银子还有些诚惶诚恐,然还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喜嬷嬷的糖衣炮弹也掏出了一点东西,但就是这点子东西却是让喜嬷嬷当场腿软,若不是顾妈妈见机得快她非得滑落在地不可。被顾妈妈扶着勉强回了玉瑾然在玉府的小院子,喜嬷嬷已是泣不成声,“顾妈妈,你赶紧的想办法进宫看一看少爷究竟怎样了?怎么会中箭的?”问了后又听得外面鞭炮声阵阵响,不由又是一阵伤怀:“到底不一样,他们只看到了少爷被封侯,一点也不问问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这点喜嬷嬷倒是误会文氏了,她怎么会不问玉瑾然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要知道,若是皇帝真的有心,早就该给玉瑾然一个什么爵位了,何必等到现在。说起玉瑾然,小吴公公自然是心里不舒服,昨儿都还因为他跪了整整一日,膝盖如今都是肿的;要不是昨日的宫变,他此时是死是活都还两说;今日来宣这个旨意真的是五味杂陈,从到了玉府便一直暗暗观察玉朝云和文氏对玉瑾然的态度。玉朝云或许对亲生儿子还有两分情义,眼中的欣喜绝对纯粹;文氏可不同,她字里行间的勉强和对玉瑾然的陌生都让小吴公公看出了端倪。再给文氏解释之时便带着许多他自己的主观态度,总之一句话:玉瑾然能封这个“嘉义侯”简直是走了狗屎运,运气固然好,但恐怕今后玉少的气焰会更嚣张!“救驾受伤?!”文氏欲哭无泪,这样的大功,难怪能封侯了。小吴公公见文氏连玉瑾然的伤势都不问,眼神闪了闪,便委婉的对文氏表达了他对玉府的担忧,对文氏以及文氏所生两个孩子的担忧;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听说玉少因着些许事耽搁了娶亲,如今圣上隆恩封了侯,想必玉府的门槛都要被京城的官媒给踏破了吧?这京城的郡主可不少。”文氏闻言自然忧心,顺和帝前面一道旨意是让玉朝云拘了玉瑾然在身边教养;后一道旨意也没说让玉瑾然重新回他的府邸;这么一来,日后玉瑾然岂不是日日都住在她眼下;听说年底宫内选秀,会给如今的太子选妃,想必依着艾贵妃如日中天的势力,定然会给玉瑾然赐婚,如此一来,她文氏还能否继续管理玉府内宅?小吴公公的点拨也是到此为止,文氏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必然不会让玉瑾然太过于好过;这样便好,只要自己在宫内好好表现,以后必然有机会出头的!带着这样的飘飘然,小吴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昂首挺胸的在玉朝云恭送下回了皇宫。顾妈妈在小吴公公临走时便请求带她入宫照顾受伤的玉瑾然,可惜不仅是玉朝云不许,小吴公公更是抬出了“不相信西皇后”的旗号,让顾妈妈不得不止步于前。午后,顾妈妈又去了一趟开国侯府,结果侯府只有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在家,也是有所顾忌不敢离府;最后还是姚若雪看不惯顾妈妈愁苦的样子,悄悄和她说了艾敬轩可能在天意珠宝店,他肯定知道玉少爷的消息。顾妈妈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珠宝店,被旺婶告知可能要等到晚上,顾妈妈自然就包了一个包厢焦急等待;这一等,便等到了隔壁穆老太太和大太太无耻之极的要求,可细细一想,人家这要求落在曾经被休过的女人身上自然千肯万肯;杨若兮虽然为着面子争了个“和离”,但未尝不是杨若兮的任性,以及穆家的“慈悲”。这么一想,顾妈妈便很是关注隔壁的动向;毕竟,这么些年了,想要找着一个靠近玉瑾然而不被他踢开的女人太难;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柔嘉公主的血脉传承!那厢,杨若兮听了穆老太太深入浅出的道理后不禁笑了,是气得笑了!这穆家人以为她们是什么香馍馍吗?她杨若兮就那么贱?“若兮觉得二十八如何?到时候清风院摆几桌酒,也请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做个见证。”穆老太太自以为给了杨若兮偌大的脸面,作为“弃妇”,能够这样荣耀的被请回去,已经是一个女人最值得骄傲的极限了。“人生六十古来稀,老太太这个年纪应该在院里颐养天年。天色渐暗,夜路不好走,若兮就不多留了。”杨若兮起身示意旺婶送客,玛瑙也知机的让开了门边。“杨氏,你还没说请不请金夫人来见证呢。”大太太根本没听懂杨若兮话中的隐喻,兀自在那边高傲的叫嚣。老太太则被杨若兮话里的隐喻刺得心口发木,杨若兮的意思是说她老了,在说胡话呢。“穆二公子文采风流,乃是京城‘诗仙’;若兮一介商户女子不敢高攀!在此还请老太太和大夫人转达若兮对二公子和尊府二奶奶的祝愿,祝愿她二人珠联璧合,琴瑟和鸣。”这话说得够白了吧!可惜大太太的自我感觉由来便超好,哪里听得出杨若兮的讽刺,还随着杨若兮越说,她的脖子扬得越高,最后还煞有介事的点头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便好!不过咱们穆家向来以‘慈’扬名,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在这外面行商人之事的确不妥,传出去也让清风官名受连累;这样吧,明日我便让穆添寿来接了这边生意,你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府里便好。照我说,这酒不摆也罢,让人瞧着像什么样子?”“这酒的确不该摆!”杨若兮伸手端了桌上半凉的茶水,突然冲着大太太那张大饼圆脸一扬手,喝剩下的大半杯茶水以优美的弧度全都飞到了大太太脸上、发上,“这酒就应该像这样泼!”说罢,杨若兮在大太太的尖叫声中稳稳退后了一步,放下了茶杯拍拍双手,掏掏耳朵:“不好意思,大夫人,刚才本县主在茶水里瞧见一个脏东西,本想泼了茶水重新续上一杯的,岂料你就这么巧正好路过窗前。”“你……你……”不仅是大太太,穆老太太也没想到温温淡淡的杨若兮会忽然来了这么一下,被闻声从外间进来的黄鹂和画眉一左一右扶着手臂,颤抖的指着杨若兮呐呐不成语。她能说什么?杨若兮端着县主的架子解释得很清楚了,即使是这件事情闹开了,她固然会名誉受损,但穆家却是要背着许多的质疑,这一点是穆老太太并不想看到的。大太太也被贴身丫鬟扶着,正拿了帕子手忙脚乱的帮她打理;大太太才不管杨若兮的狡辩,胖胖的五官几近扭曲,咬牙切齿的指着杨若兮大声吼道:“老太太,你看到了,我们如此诚意的给了她台阶,是她不愿下,那还管什么脸面!这目无尊长的扫帚星我可是绝对不同意她重回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