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哭也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尤其是像我这般声嘶力竭哭得卖力又卖身,很容易哭着哭着就饿了。“咕噜噜噜。”肚子果真适时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在被雨声笼罩的环境里听上去分外清晰。我抽噎了一下,将头从无鸾怀中抬了起来,“无鸾,我要吃干粮。”这话说得乍一听是十分任性的,即使不乍一听,依旧是十分任性的。我话刚出嘴边,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毕竟方才哭得天昏地暗对无鸾破罐子破摔地好一番颐指气使,自己也没办法一时间从之前的节奏里转换过来。是以我话一出,就立刻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睁着私以为十分黑亮的小眼睛看着无鸾,不必多想,这表情想必定十分滑稽。无鸾果然愣了一下,唇边抿出一个弧度。很浅,浅到我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哦?”又是那标准的一声,让我头皮突然一阵发紧。“就这么跑出来还指望能吃上东西?”无鸾微微挑眉,神色带着几分讽刺。几分惊愕,“你在想些什么?”“咳……”我狠狠被自己呛了一下,“我并没有特别想要……”话只说了一半,干粮就已经被递至嘴边。耳边是无鸾似是含笑的声音:“先吃点垫下肚子,我采了果子。”我怔在那里,很久很久都不敢应无鸾一声,生怕这都是自己饿久了所产生的幻觉,就连无鸾唇边似是上扬的弧度都——我伸出爪子,狠狠捏一下脸。“啊痛。”我刚张嘴低呼一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就被塞进了嘴里,我无意识地咬了咬,这是——一股熟悉的肉香在嘴里蔓延开来,这口感,这味道!!这、这、这分明是肉啊!!我突然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却又在此时想到,“肿么会有漏?”我嘴里包着肉,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无鸾没有直接回答,脸上的表情似是很神秘,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嘴里久违的肉的香味让我满足地几乎想要将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刚刚咽下去,另一块硬呼呼的东西又被递到了嘴边。这回我低头看了一样,这才发现那都是风干了的肉干,不过入口之后因为肉的原本风味被保存得很好,是以我没有一口就直接尝出来。无鸾,是特地为我才……“才一块就不吃了,还在生气?”“……诶?”无鸾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的委屈来,不由低哼一声,“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子搂抱成那样,还关心我生不生气?这话说得还当真让人觉得是真心实意。想到这里,方才将将转好的心情,再次有往抑郁的天空发展的趋势,心里一下一下冒着酸泡泡。无鸾半响没有声音,直到我有些莫名心虚地想服软了,这才听见头顶上响起无鸾低沉的笑声,声音很闷,引起胸膛的震动,滚在喉咙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触在了我的心上。“当初信誓旦旦地要陪着我,赶也赶不走,不想竟如此看不得,随随便便就这样跑了。”无鸾嘲笑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说得仿佛他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是理所应当。我欲反唇相讥,那边不想他却似是嘀咕了一声,“什么都忘了,倒是这脾气丝毫不肯改。”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听他朗声一句,“纤阿,我来接你了。”纤阿,我来接你了。他眉眼中的笑意这次毫不掩饰灿烂分明,带着一丝笃定,一丝认真,眸光灼灼,灿若星火。我突然就怔住了,不知无鸾突如其来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似乎自从从在玉山开始,无鸾对我的态度就渐渐奇怪奇怪起来,具体也不说上来怪在哪里,只是眼神,动作,我先前还怪自己自作多情,如今想来,看来并不尽然。我正痴愣着,无鸾却再次将肉干往我嘴里一塞,神情不知可不可以称得上宠溺,“乖乖吃完,跟我回去。”不知为何,我分明嚼着自己期盼已经的食物却完全尝不出味道,眼中只剩下无鸾眼中昙花一现的温柔。我是一只花痴的狐狸,并且私以为这样无什么不妥,毕竟这世间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之人比比皆是,我一只狐狸,没必要如此苦了自己。只是吧,在这个不知为何随便走路上都会被迷之生物给美一脸血的世界里,这样的弱点几乎变成了死穴,无鸾随便说了些什么出卖下色相我便乖乖从了他。这样真的很糟糕。是以,我咳了咳,硬起心肠道:“我才没有看不下去,你和谁怎么样我都不会看不下去。”“真的?”嗓音中仍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样被捏的死死的,当真是该死地很糟糕。“我自然是——”“她的名字,不是我起的。”她的名字,不是我起的。这句话就好像某道拨开云翳直直从空中洒下的光,恍惚间,我几乎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亮了。无鸾看着我的反应,唇边的笑弧似是扩大了几分,音调依旧平缓却带着温醇的沙哑,听着令我心动。“花妖和兽妖不同,花妖皆是妖王钦赐的名字,是生来便有的名字。”“妖王?”“不错,”无鸾很手拍了拍我的头,“妖王统治妖界,是妖界之主,他下的命令之于妖界来说,比天君的旨意更加有分量。”我大概明白了无鸾的意思,“那妖王也知道我们来妖道了吗?”头上的掌一顿,无鸾身上似乎突然透出了某种阴鸷的寒意,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嗓音依旧低醇,却带着沁入心脾的凉意,那种感觉仿佛让我愕然地看向他,他竟未觉察我的视线,漆黑的眼底有着诡秘的风暴。刚刚说到什么来着,妖王……?无鸾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我下意识地伸出爪子,抓住了无鸾的衣袖,轻轻扯了扯,低低唤了他一声。无鸾回神看我,戾气转瞬间尽收,仿佛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他也不曾有过那不知为何的心绪。“这些你都不必管,乖乖跟在我身边便好。”这话听上去不知是安抚还是敷衍,我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的打算,毕竟自己心中最为郁结的部分已经完全解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只是它停又或是不停,在这个瞬间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其实我的不追问,是因为自己以为无鸾总有一天会愿意告诉我,在他认为适当的时机。而这个错误,就和之前数不清的“我以为”和“如果会”一样,都变成了只要自己一经想起便会露出苦涩笑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