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妖怪首领不断逼近的动作,我心中顿当即大喊了声糟糕,不想这些妖怪竟追我们追到了这里。如今四下无人,连眠夜都不在,以一敌百,想要脱身怕是十分困难了。我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异常无辜,调整了下情绪,我很是激动地叫了声:“老大!!”声音中仔细听甚至还可以听出一丝哭腔。我想这莫约是绝望的哭腔,毕竟如今再想将对方给骗回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果不其然,那边的妖怪首领闻言似是更怒,赤红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就要掉出来。“你这该死的狐妖!竟还想欺骗于我!”“老大!您误会我了啊老大!!老大我对您一片中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老大!!”我一个激动,身体一抖,湿漉漉的毛甩了我一脸水。“那你和这人类如今是在作甚!”完了,我倒是忘记了这一茬,识时务地主动往无鸾怀里缩了缩,头顶上响起了一声似是无奈的慵懒嗓音:“湿漉漉的,别靠我。”“看!被我当场捉到你还有何话可说!”那妖怪愤怒的表情和此时的语气,突然让我联想到小说里抓到妻子在外偷吃的丈夫,我不由一阵恶寒,又是狠狠一抖。“兄弟们!吃了他们!”“吃了他们!”“吃了他们!”顿时随着首领妖怪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妖怪纷纷蠢蠢欲动,我低低喊了声无鸾,却被他凌空拎起甩回了温水里,"倘若知道如今还需如此麻烦,早上便不纵着你玩了。”“诶?”我还反应过来,就只见无鸾周身泛起墨黑色的灵光,腾起的戾气即使迟钝如我也敏锐察觉到现在的无鸾和平时不太一样。无鸾竟像君无殇等人一般开始双手合十置于下颚之前,两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组合出奇怪的手印。妖怪们的杀意随着叫嚣声似乎要达到一个巅峰,随着首领妖怪的一个动作,所有妖怪都向我们冲了过来。“开!”伴随着一声低吼,浓黑色光从无鸾身上倏地箭般散开,大范围辐射过我们周围的区域,吞噬了黑夜原本就微弱的光线,也淹没了妖怪们的身影。那一瞬间,世界突然就安静了,好像什么都不曾存在过,虚无的寂静。也是那种墨黑色的光柱,像死亡的光芒般不详。男人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纠结成萧索的模样,手中执着一柄玄青色的剑,剑尖闪烁着森冷的银光,妖异的红光滚动,悄然坠落的血液在冷硬的土地上绽开猩红的蔷薇。男人的面前是几十万银色盔甲的士兵,那些人仿佛没有脸,所有人皆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比死神还要冰冷无情。他浑身是血,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是不屈的兽,甚至带着某种阴鸷的怨毒。“你竟敢背叛我。”男人端起刀置于胸前,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平淡的语调却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意,被压抑的滔天怒火仿佛只还要一瞬就可以将一切都焚毁殆尽。“我会记住你的,纤阿。”他低声道,声音唇齿间挤出,让人心尖冰凉。抬脚,举剑,飞扬的残破披风被留在了身后,连同纠结在一起的飞扬的发,停成了一个萧索凄壮的模样。时间就此停住,瞬间成了永恒。而当我回神的时候,月亮正一如既往平静地挂在天上,温柔的光芒撒了一地银辉,无鸾的的脸浸着月光,眉眼都变得温柔。他正在用干布擦着我湿漉漉的毛发,眼神专注,黑玉般的眼珠格外动人。“无鸾……?”这一声我问的不是很确定,自己方才又不知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心中一阵不寻常的悸动让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淡淡睇了我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我。“回神了?方才在想些什么?”他很少连问两个问题,神情似是并不经意。我再次想到了自己方才看到的诡异画面,那样的真实,让我几乎以为看到温热的血,冷冷溅到了自己的跟前。我认得那个男人,在铃瑶花海,在梦里,我都见过他,是那个和无鸾长得十足十相似的男人。一个想法在自己嘴边绕了几圈却没出口,然而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无鸾,你爹爹有没有庶出的儿子?”无鸾的脸色一阵古怪,我便知道他不理解的我的意思,于是又耐着性子接着解释道:“无鸾你有兄长吗?”面前的人脸色一黑,“你想说什么。”“就是啊,”我伸出爪子比划了一下,“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一个很像你的人,多半是你的哥哥。”说罢我领赏般认真指了指自己:“我认识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无鸾脸色似是又沉了一分,继而双手环胸,感兴趣地长长“哦?”了一声。他此声一出我便知道事情不对,赶忙改了脸色讨好地笑了笑,“你还是孩子,你爹爹犯的错不关你事,你不用介意的!”说完我还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胸脯:“私生子算什么!男人嘛!总是会犯错的!”靠,力气用大了。我伸出软绵绵的爪子揉了揉自己,抬头看向无鸾的脸,却发现对方现在的脸色比之方才阴沉得好像是即将暴雨的天空,就差滴出水来。我心下一惊,怎么?莫非我当真戳到了无鸾什么不可示人的童年伤疤?思及此处我连忙挥了挥手,认真道:“无鸾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想说就不说!”无鸾黑眸一眯,蹲了下来,伸手将我拎到了他的面前,盯得我浑身发毛,半响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有时我当真在考虑,把你这小脑袋给切开来,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咕嘟。”这是我狠狠吞了一下口水的声音。我连忙避开无鸾的视线,四下乱瞟,却发现周围倒了一地已经开始腐烂的妖怪尸体,当即狠狠被吓了一大跳!“无鸾!”我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一堆蔚为壮观的小尸体山,至少近百只,皆是死得面目狰狞,还有的已经腐烂得面目斑驳看不分明。方才我只记得那些浓黑的光,接着眼前就是奇怪的画面,无鸾都做了些什么?!他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黑了的脸缓和了许多,回头淡淡扫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嗯,处理了。”那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语气仿佛是在和我说:“我今天早上杀了只鸡。”“咕嘟。”我又是下意识地狠狠吞了一口唾液。“你你你、你有这一招为什么早上还,还让我……”后面那两句“装疯卖傻”“舍身卖笑”在我嘴边绕了几圈,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太,实在是太丢人了!“哦?”无鸾拉长音挑眉看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眠夜。“早上我见你兴致挺好,便没有拦你。”四两拨千斤,尽数推成了我的错。这丫的……忒黑。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顿时满上心头,我狠狠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一只爪子伸到了无鸾面前。“做什么?”无鸾看着我的,有些莫名其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吼道:“卖、笑、费!”空气突然静默了半响。继而无鸾唇畔莞尔,“那是什么?”我怒道:“花娘都有那种东西为什么我没有!?”“花娘?”无鸾嗓音突然变得幽幽然,倏地凌厉的语气让我心头一跳,呃……莫非我又说错了什么?“就……就是花娘啊……”我这话说得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以前在人界,君无涯总是说酒楼的饭菜虽好但是总归是少了些什么,是以总是邀我和君无殇去尽是姑娘的酒楼里吃饭。那时我觉得君无涯不愧是师兄,果真在人界很是有地位,酒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见到他就好像是蜜蜂见到了蜜糖,皆是笑容灿烂地扭着水蛇腰纷纷热情迎了上去,还拉着君无殇的手说是要邀他一起进去坐坐。君无殇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怎样,每每到这种时候总是脸色发白。我有询问过原因,他道是,这里是花楼,他对花过敏。我好奇地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将这里打量过一遍,净是些假花,便知这厮又在骗我。君无殇方才很无辜地指着那些姑娘,道是那些是花娘,每个人都是戴花的。我这才半信半疑地听了君无殇的说法。其实,我私以为那花楼里的饭菜也不过是比外面的菜馆精致些,分量小又不好吃,也不知君无涯是如何吃得那般享受。君无殇说,因为花娘是要银子的。花了银子,人就会觉得饭菜变得不一样。我私以为然。据我观察,花娘不过是笑得矫叫得情刺耳便能有银子,那反观之我今早全然不顾形象的卖力演出,怎么说都不会比花娘差。可不知为何,无鸾此刻的脸色却再次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