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两个被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可疑人影就这么鬼鬼祟祟地闪进一旁的矮灌木中。嗯,衍辰宫卫兵55人,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蛇妖,无武器,无法器,长得丑。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我这才注意到一旁不少比太阳炙热的视线。“……咳,看我做什么?。”那边人神色不变,只是眸光冷了几分。“你当真很喜欢蹲灌木丛。”他说得一本正经,却让我额角抽了两下。“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神总结啊少年。”这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最后说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哇这都被你发现了,嘘,秘密。”梵音看我的眼神又古怪了几分,然而如今我并没有精力应付眼前人,有了梵音的保护一切顺利了很多,然而不方便的方面也十分明显,比如卫兵配置不能再往羊皮纸上记要全靠记忆,一个不小心便有记错的可能。这对于我一个还有重伤在身的人来说是十分艰巨的任务,即使我伤的是身子,不是脑子。“走。”我抹一把额头的汗,正猫着身子准备起身,胳膊上却突然传来一把力道将我给拽了回来。“……吓?”“你要做什么?”我看着梵音脸上认真的表情,额角抽了抽。拜托这是我要问你的好么?老兄我不是抵触你这种突然发力但是你敢提前打声招呼么?你特么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觉得我不会一下控制不住当场喊出来的?万一惊动了那些蛇妖玩脱了你丫负责是么!么!纵然此时我心中几乎已经将眼前神色冷峻的男人给从头腹诽到脚趾连根毛都没放过,但是自己脸上的笑容依然人畜无害爽朗灿烂,很久之后方才憋出一句:“你不是要……护送我回准王妃寝殿么……”“准王妃的寝殿不是这个方向。”“咦是吗?我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笑着打着哈哈,原本就低的声音在看到眼前人逐渐愈发冷下来的脸色之后,总算是尽数卡在了喉咙里。不得不说,自己似乎先前有些低估了这厮的智商,是以顿了顿,我认真道:“不错,我确实还有一事相瞒。”说罢我无谓地迎上对方的视线,那双淡褐色的眼瞳里是复杂难解的情绪,似乎在等着我把话说完,又似怕我真的说出什么,看得我几乎是在瞬间迷惑了。长得如此像君无殇,这根本就是犯规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又十分干脆地抹了一把汗,这才严肃庄重道:“不错,这件事就是——看、风、水!”梵音闻言,眉梢微微挑起,不知何意,然而显然是并不相信我所言。“咳,你看,所谓天地乾坤,白虎青龙,妖宫发生这么多次动乱,大王一直都觉得是这妖宫的风水不太好,是以让我在监视准王妃之余,顺便给看看。”那厮褐眸微眯,似是等着我接着说,眼神中颇有挑衅的意味。啧,别闹,好歹我也是在君无殇给的小说了浸**过的人,怎么说也是个能邹些东西出来的。“咳,你看,就拿这准王妃的寝殿来看。所谓最简单的风水,便是后有玄武靠,前有朱雀罩,左青龙,右白虎,这便是上佳。你看这准王妃的寝殿,后面是山,所谓有了玄武靠,前面虽然没有水,但是那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宫殿顶好似起起伏伏的水波。朱雀五行属水,所以便是前有朱雀罩。它的左边是青龙宫,右边是白虎宫,正应了左青龙,右白虎,可谓是风水极佳。”这一大段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就是这太阳下面着实有些受不住,再烤下去自己约摸就可以闻见自己的香味了。看着梵音半晌蹦不出一个字的模样,我心中甚感宽慰,自己以后倘若真去了人界,指不定还能当个神棍,和那翼州城的算命先生抢个生意。“哦?是这样吗?”“……诶?”梵音眉眼间似是兴起兴趣的模样,惹得我心底一阵不好的预感。“你说的理论皆可,只是这批注却与事实大相庭径。”我这才想起来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谋士,风水占星之于他来说该是信手捏来,自己如今岂不是又在作死的道路上往前迈进了一大步?维桢曾经用过一句话来形容我,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说这是人界的一句俗语。当时我还腹诽这厮心眼忒小,自己不过就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几条兄长的几条锦鲤然后笑容人畜无害地将罪魁祸首的帽子心安理得地扣在了他的头上。如今我却很想和维桢说,他当年还是太天真了些,自己这分明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喂!我看着梵音严肃的模样,心想着自己这下是玩脱了,谁知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我当即心头一惊,糟糕,被发现了。想来自己还是只狐狸的时候,天天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如今变成了人,倒是处处遭人不待见,光是两天,就已经被质疑了三次。如今我不会法术,逃跑肯定是不行的,再加上身边有梵音这个麻烦人物,万一自己当真跑了定是要遭疑。是以我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刚要开口,一个声音却比我更快。“我竟不知,这妖宫之中还有此等僭越之卫兵。待我参奏大王,只怕你活不过今日。”我和蛇妖几乎是同时瞠目看向身边的梵音,后者一身白袍,气度翩翩,说出来的话却疾声厉色一点都不含糊。蛇妖似是被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所震慑,怔愣在那里半晌方才吐出一个字来。“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我、我、我、我是——”梵音话说至此似是朝蛇妖丢去了个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蛇妖接过一看脸色大变,双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旁边的另一些蛇妖见状围过来,也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大、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原本瞠目的神情如今直接变成了眼珠快要脱眶的状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饶你可以,帮我办一件事。”我看着梵音神神秘秘地对着蛇妖的耳边交代了些什么,待他转身看向我的时候,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竟似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我赶忙伸手狠狠揉了揉眼睛。自己定是太阳晒久了。“我们走。”“……呃,嗯。”我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着身后排排跪还跪得十分有美感的蛇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混乱久久无法平静。发生了这么一出,我再没有心思去一一记忆观察宫殿的兵力配置,甚至连自己走过了哪些地方都不曾注意,一路上边走边抬起眼皮偷瞄身边的再次回复严肃神色的男人,对方大摇大摆走在正道上,见识过方才一幕后,自己也不敢再做贼似得拉着他东躲西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对方往前走。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左拐右绕,一会儿羊肠小路,一会儿曲径通幽,走着走着竟不知道我们走到个什么地方。“呃,我们……”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疏影横斜水清浅,全然一副幽静模样,好一阵子方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当然,这后半句卡在了我的喉咙里,变成了“咕咚”一声咽唾沫的声音。梵音淡淡睇了我一眼,敛眸看向这小亭子后面的一片瀑布,沸然的水声如洪钟般鼓噪着耳膜。莫非……是我知道得太多,他如今想要杀人灭口?如此想着,脊背上当即爬满凉意。“我,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水的,尤其是瀑布。”我边说着边往远离亭子的方向退,“我还有跳瀑布的三次自杀未遂的记录。”梵音的剑眉拧了起来,浅褐色的眸中似是闪过疑惑,那模样不见杀气,我开始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然而下一刻,他却抚着下颚幽幽道:“是吗?我倒是很怀疑。”那语气仿佛是在考虑着将我给扔下去试试。我赶忙倒吸一口气,急急往后退了一步道:“呔!你别动!”看着对方果然停下了朝我走来的脚步,我暗自忖度自己这姿势或许还颇有几分上山打虎的神韵霸气,谁知后者沉默良久却拧眉念叨了一句。“你抽筋了?”那语气带着三分犹疑七分确定,气得我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你才抽筋了!”说完我由觉得不大解气,愣是又补了一句:“你全家都抽筋了。”梵音闻言,神色更是诡异了几分,半晌才吐出一句。“我没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我嗓子一腥,险些背过气去。我十分怀疑这厮其实是在消遣我,然而这张脸却让我莫名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环视一周,我警惕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少年动作从容地倚栏一靠,褐色的眸中的暗动的光芒,缓缓道:“如你所愿,看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