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君无殇争论之下大约是达成了一致,后者认为,比起婚事,我活下去该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然而我也确实有事情想问天君,毕竟千年前的事情,我觉得他应该对无辜的我做出一些精神损失赔偿。于是在激烈而热烈的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先验货,后付款。阿煌似是早就知道我会同意一般,直接领着我就往紫宸殿里去。“这里不是当年据说软禁兄长的地方?”我抬头问阿煌,对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不说倒是还好,如今这已经提起,我倒是觉得……“煌儿~”我这声叫得像足了当初临央的神韵,喊得亲厚。阿煌抖了抖,原本还骚包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一脸惊警惕地看着我。“我倒是好奇,那么大的一场戏,你倒是扮演的什么角色?”“你说什么?”我挑眉冷笑:“我只是好奇,以你和天君此番亲厚的模样,很难叫人相信你们当年没有什么奸.情。”阿煌好像被呛到了,狠狠咳了两声,微微别过了视线。我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当年阿煌出现在魔界,他先是说和那青玉麒麟是恋人,又说人家是他炉中的一味药,可临央分明就清楚我的事情,还说我曾经救过阿煌。事情这般巧合?不是我疑心,倒是这么写些事情被算计怕了。从前,我觉得自己和对方的相遇就好像命中注定的孽缘,殊不知身为“命”的天正默默站在自己头顶上,一览无遗地看了个遍。我不说话,阿煌自然也沉默着,两人就这么气氛僵硬地一直走到了大殿门口,阿煌方才轻了轻嗓子,飘飘悠悠道:“你进去罢,我还是算了。”那语气说得含蓄委婉,却让我兀自生出一分警惕。“莫不是又来个会使情毒的吧。”阿煌白了我一眼,就差直接一脚将我给踹进去。终于我赶在对方忍不下去之前主动推门而入,却发现大殿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满是侍卫,倒是满脸微笑的俊朗男人静静站在殿中央。气氛是不是……有些诡异?“……天君?”他展演一笑,似是权当认同。“终于见到你了,名誉六界的美人,果然不虚此名。”我了然地点点头,呀,敢情这厮也是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主?那也天天叫嚣着要娶我?娶我有什么好处?莫不是自己这等限时商品舍己为人带走有奖?对方不知是不是看透了我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怪不得长生叔叔总是提起你,原来是这般有趣的女子。”脚下一软,我险些摔过去。叔、叔叔?那岂不是按辈分来说,眼前人该乖巧地唤我一声姑姑?“按理来说,确是如此。”眼前人私以为然般地点了点头。“噗……”我连忙捂住嘴。“你能知道我想的什么?”“自然,”他的脸上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我是阴险腹黑厚脸皮的男人。”……我现在可以装死吗……吗……“长生君神魄寂灭的时候,还很挂念你。”他这话说得十分轻松,丝毫没有基友一起不复返的决然伤痛,倒是反而显得十分淡定。我想也是,天君何许人也,想必定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六界万物随轮回生生灭灭,独他拈花微笑……“上神姑姑谬赞了,那是西方极乐之地的佛祖才有的境界,本君自是不敢当。”我惊恐地等着眼前尔雅无害的男子,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没有惊声尖叫出来——救命!!!这厮开挂的吧!!“咦,上神姑姑似乎不太喜欢我。”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是应当的,毕竟本君性格确实古怪了点。”我额角不禁抽了抽,心中大叹所谓每日三省,天君大人当真是有自知之明。他抬眸微微一笑:“无妨,成了夫妻,便也自然不存在秘密,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他这话好像跟我说“你明天开我家吃饭”一般,淡定的语气让我极度惊恐。不要!死也不嫁!要是当真嫁了他我以后可当真是没有半点活路了!如此想着我愈发有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悲愤,抬手指着大门口:“那只熊凤凰!你们是同谋对不对!”他好看的美清清淡淡拧了起来,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手中的玉扇:“不是同谋。”继而玉扇“啪”地一合,薄唇扯出云淡风轻的温润:“你指的人,才是主谋。”然后合上的玉扇十分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是从犯。”……空气静默了几秒,方才爆发出我的怒不可遏的吼声——“阿煌!你、给、我、死、回、来!!!!!”脑袋里开始自动过滤各种一鸡多吃的做法,暗暗咬碎一颗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于是你干脆卖了我一了百了是么!!么!!“也不是卖了你。”他笑得仿佛春风拂面,“不过是想和上神姑姑做个约定。”“……约定?”又是约定?曾经,君无殇说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无鸾答应给我一个愿望,梵音承诺他要接我,至于如今——六界之主都开始说要和我约定?!是自己的面子太大还是本就是在你们心念一动的施舍下生活?“上神姑姑莫怒,是本君措辞不当,该是本君要求上神姑姑一事。”六界之主可不会轻易求人,一旦求人那这人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好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是以我还是抖了抖。“上神姑姑莫怕,不过是桩小事。”我看着笑容温润的男人眼中染上几分讳莫如深的神情,终于发现,或许这才,自己当真是要被卖了。***“阿煌,今天去哪里搓一顿?”我摸着肚皮,幽幽打了一个饱嗝。方才那顿中饭吃得甚是丰盛,迎来送去客栈新推出的骨头汤鲜美可口,我一个不留神就没控制住。阿煌翻了我一眼,“姑奶奶,如今我伺候你伺候得可好?”“乖。”风水轮流转,我不急。阿煌大约是看着我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沉不住起来,大街之上全完不注意形象,一把拉起我的手险些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那你便去天君面前说情让他放我下去吧!”我装作不懂地皱起了眉,“下去哪里?幽冥地府?”阿煌更是急得要汪出泪来:“姑奶奶你再不让我下去——”“不让你下去怎样?不过就是临央和百眼的孩子可以满地跑打酱油了嘛~”我安抚地帮忙顺毛。却看见阿煌乍黑的脸色。心中乐不可支。原来当初阿煌所谓的某人喜新厌旧,便是闺怨着自己失宠了。也不知为何,这次换做百眼被临央缠上。千年前那两人便一股奸.情味道,如今终于从地下转到地上,某正方不满长期被冷落与对方置气,却不料临央此番当真是心意已决,再没有理会阿煌。看着某人被困在上界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表示当真是十分解气。此时距离我到上界的第一天,已经过了三个月,明天便是天君迎娶我的日子。都说女子嫁人的时候是最美的。自己不愧是六界宠儿,竟然还能嫁两次人,可见老天待我不薄。我对着面前面容极度扭曲的阿煌笑得无辜:“你不等我明日成婚了再走?是谁说既然怨一个人便该去那人婚礼上添堵的来着?”“你当初不是死不肯嫁么!”“咦,临央当初不也是非你不娶么?”“……”阿煌的一张脸,完全垮了下来。天君要迎娶六界第一美人纤阿,这是千年前便定下来的婚事,只是后来月神不知所踪,这门婚事也就此告吹。只是如今《上界日报》竟放出官方消息,六界之内自然是有人挤破脑袋利用各种门路欲至上界围观婚礼。想必这天君的婚礼必然阔绰。然而到了婚礼这天,众人才发觉,这哪里是阔绰,这分明是忒阔绰!仪仗队伍队伍自然是不用说,常年不见踪影的凤凰一族宗长竟站在轿辇旁边一路驾祥云开路,新娘的喜轿安置在大鹏鸟的背上,这据说还是从西方极乐佛祖之地砸重金借来的。然而这《上界日报》更是添油加醋地实时直播报道,大约两周前妖王暴毙的时候也是这么十分阴谋论地渲染了一番,我额角抽痛地坐在轿子里表示——特么这么颠的轿子!你特么这么喜欢要不要来试试?嗯?!心中几乎要被气得呕出血来,耳边传来一阵窃笑。“怎么样,嫁人了,可欢喜?”我狠狠剜了阿煌一眼,冷笑道:“这话你倒是可以留着去问临央。”某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当即僵在了嘴角。心里稍稍平衡了些。自己一身嫁衣,这次的心态倒是比之前更加平静。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自己又是天赋异斌能够吸收消化并发扬光大的孩子。又是祭坛,我隔着珠帘遥遥看着那个微笑伫立的身影。皆说在祭坛完婚是给天看的,那天君如今这般,是没事找事?我心中嘀咕着,周围人群中唏嘘嘈杂,皆没有进去心里。同样的路,自己又走了一遍。当初,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要嫁人了,他会不会过来接我?当日在妖界,我绝了念头,如今,心中死水微澜,倒是再也没有了念想。就这样吧……嫁给天君,享受与天地同寿的绵长时光,这样便好。眼前的新郎笑得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心头一跳,我才想到自己方才心中所想该不是又尽数被对方给看透。脸颊顿时有些燥热。最后一级台阶……我抬脚,刚欲放下。背后却再次传来那种熟悉的喧嚣和沸腾。眼前人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倒是我心中混乱了。——是马的嘶鸣!!!!有巨大的阴影覆盖着我的头顶,遮住太阳。这场景太过熟悉……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玄殇……不,不会是他。“……梵音?”我有些不确定地僵硬回头,却整个人都怔肿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世界再无声音。刚毅的下颚,浓长的黑发,俊美无双,眼眸如同夜幕上的寒星。那一刻,我几乎是捂住颤抖的嘴唇失声呢喃才唤出他的名字。“……玄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