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情要专心,连这都做不到,我看真是要看你一辈子。”玄殇说这话的时候眼皮没有抬一下,看不出表情。先前人多,我尚能说服自己他是在演戏。而如今房间里仅我们四人,心里一阵乱跳,我当即脑袋打结了。“……不会麻烦你很久,我恐怕也就剩下个一月两月——”“胡说!!”猛然提高好几个八度的男声让我小心脏不禁狠狠跳了一下,半晌才缓过神。眼前人眼中仿佛结了一层霜,我自觉已经很久不见他如此阴郁的表情,着实惊讶。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攥紧,竟也攥得我有些发疼,忍了忍还是轻轻“喂”了一声。“纤阿你也是,这种不吉利的话怎么能随便乱说?”阿煌大约是看不下去这尴尬场面,终于讪笑着出来调解,我也只是跟着哼哼了两声,玄殇依旧冷着臭脸,只是握着我的手放了开。房间里当即陷入了更加深沉的静默。咬了咬唇,趁着阿煌和临央还在,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憋在心中数日的话给说了出来。“……突然委屈自己对我这么好,你就不怕我临死还带着幻想?”是了,他最怕麻烦和纠缠。黑眸当即转向我,眼神又冷了几分,好似我的话又踩着了他的某个雷区。“我并没有委屈自己。”嗓音淡漠,没有起伏。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骗自己。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这么惯着我,知道我会怎么想吗?”说到这里,我几乎感到了自己声音带着的苦涩的笑意。玄殇闻言似是愣了一下,继而深沉凛冽的目光悠悠扫过周围一圈。阿煌那个狗腿的家伙当即讪笑起来,顺拐过临央的胳膊便往外跑。我静默着坐在**看着,眼角一阵抽搐。房间里还是只剩下我和玄殇两人,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看得自己脸颊不由微微燥热却又避无可避,只得别开视线。“我的母亲是真正的纤阿,而父君为上任妖王。兄长忌惮我,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他突然开始不着边际地说起自己的故事,我不由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等着他说下去。“后来父君突然消失,兄长自然接替位置,作为纯血统论的奉行者,他自然容不得我。”说到这里,玄殇顿了顿,似是在酝酿什么,许久才又开口:“千年前,我一时大意被其偷袭得逞,又逢三星成线冲月之时,那是我的最后一次天劫,二十七道天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认错了人。”他似乎隐忍许久,然而还是没有真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我却似乎听懂了,涩涩开口:“红玉……你一直以为是她。”从前零零碎碎的线索终于在这个时候拼凑成了完整的真相——魔宫里的侍婢曾经说过,红玉帮玄殇挡过二十七道天雷,而我之所以失去先前的记忆,也正是因为闯到下界去为某个人接了二十七道天雷。如此巧合,却错得离谱。喉咙动了动,我半晌才拼凑出一句话:“……如果你这次,又认错人了呢?”他瞳孔离我很近,十分清楚地骤然收缩了一下,光芒一黯。“你可记得,百眼曾说他见你眼熟。”我点点头。“后来他终于想起,就是我重伤意识昏迷时他赶来看到了你,只不过你那时满脸灰尘他没能记得太清楚。后来他安置好我再来寻你时,你已经不见了。我想,该是长生君……”太久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兄长的名字,我几乎忘记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突然,自己有些想笑。这算什么,自己那样想要得到的他的在意,最后不过是他将对红玉的感激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耳畔刮过一阵风,自己下意识环紧了双臂,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冷。“所以说到底,你是在赎罪。”“不。”坚定的语调让我愣了一下,“纤儿……”剑眉紧蹙,他的神情正经得几乎让我觉得自己错看到了某种类似于深情的情绪,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几乎让我意识飘忽。“我不曾后悔过什么。”“然而我却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承认爱上了你,不早点承认,自己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你。”原本该是动人的情话,从眼前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在宣布一种既定事实,平淡得毫无美感可言,却意外地让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绽开一个炫目的烟花,然而整个世界都朦胧了。“我太骄傲,又执着于绝对的自由。”“可是自己的心已经遗落在你身上,我何不认输。”并没有太过好听的言辞,甚至说可以是别扭的,却意外地让眼眶温热了起来。“……你说真的。”“恩。”“……不是骗我。”“我不骗人。”“那……唔。”温热的唇瓣直接压下了所有话语,带着某种狂乱的肆虐如暴风雨般袭来。他的温度透过唇瓣一点点渗进自己的身体,两个人仿佛连心跳的频率都重叠在一起。在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听见了灵魂鼓噪的声音。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