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眼看向跪在阶下凌燕。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长发盘在脑后,斜斜的插了一根乌金簪子。“下跪的女子是何身份?”皇上端坐着,问话的同时看向跪在一旁的薛斐言。凌燕垂着头扬声道:“民女是七皇子薛斐言的侍女,名叫凌燕。”“侍女?”皇上的眼眸凝了一凝。“朕怎么没有见过你?”七皇子薛斐言得势的时候,皇上曾经不止一次驾临七皇子府,常跟在薛斐言身边的人皇上都多少有个印象。“回皇上,民女只在内院伺候,寻常时候不会露面。”凌燕回答得很自然,仿佛本就应该是如此的。“原来如此。”皇上点头。“你能够证明七皇子薛斐言是无辜的吗?”话问出口,皇上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毕竟薛斐言是他的儿子,是他曾经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凌燕抬起头,目光慢慢的与皇上焦虑的目光对视:“民女能够证明七皇子薛斐言是无辜的。”“如何证明?”忽然,一个大臣出班扬声问道。薛流岚回头看时,认得那是宗正司的童大人。“这其中的事情凌燕都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如何不能够证明?”凌燕冷笑了一声,声音越加的高起来。“皇上,太子的死是邓钦尧主谋的,而那个帮凶就是民女。”“什么?”皇上吃了一惊。朝廷之上的文武百官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这女子如何是帮凶?”“只怕是想要为七皇子脱罪吧?”“就她的地位还不配是帮凶,一定是想要为主子脱罪。”薛流岚在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朝中百官的反应。其中的很多人原本都只是隔岸观火,并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竟合起力来打算将薛斐言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其中恐怕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吧?此时,薛斐言死死的盯着凌燕,几乎冲上去将她从这个是非之地带离。然而,他身形才动,薛流岚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他身旁,伸手拍在他肩头。“七弟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薛流岚大声说道。而后又将头凑到薛斐言的耳旁,低声道:“如果你现在轻举妄动,我保证,凌燕立刻就会死。”薛斐言蓦然一惊,再看向凌燕的时候,慕容瑾已经向旁侧移动了几步,在只有薛斐言能够看见的角度露出袖中的金钗。金钗的尖端正对着凌燕的后心。“你……”薛斐言咬了牙偏头瞪着薛流岚。现在凌燕武功大不如前,若慕容瑾真的动起手来,凌燕断然不是她的对手。面对薛斐言几乎将他杀死的目光,薛流岚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疏懒的笑意。“如何?是选择让她再活一些时候,还是现在立即让她毙命?”薛流岚站在薛斐言的身旁,低低的说着,面上已经收敛了笑意。薛斐言没有回答,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选择。凌燕的安危他不能够容许一丁点的差池。现在她顶下了所有的事情,那么最好的结果也是斩首示众。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她有半分差池,我定会让慕容瑾陪葬。”薛斐言冷静了一下之后,狠狠的低语了一句。薛流岚目不斜视的盯着慕容瑾,似乎没有听见薛斐言恶狠狠的话。凌燕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无畏的盯着皇上,目光中的坚定让人根本无法怀疑她所说的话。“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作为当堂负责审案的人,李彦半晌开口道。凌燕感激的看了李彦一眼:“十几年前我家中遭了水患,父亲将我卖了换粮食。在金都的时候碰上了恰巧外出的七皇子,故而凌燕捡了条命,从此跟在七皇子身边。”“所以你就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主子的命?”童大人再一次扬声插口道。薛流岚皱眉,上前一步:“童大人,当庭审案自有刑部尚书,闲杂人等还是少说话为是。”“五皇子,下官也是为了太子之案着急啊。”童大人连忙收敛了气焰,拱手道。又朝着皇上双膝跪了下去道:“臣有罪,臣有罪。”“罢了。”皇上此时一门心思都在凌燕的话上,也懒得搭理这群墙头草。凌燕继续道:“蒙七皇子不嫌弃,将凌燕收养在府中,还传了凌燕几路功夫用来防身护院。民女跟随七皇子出门时常是男装,扮作小斯,故而很多人并不知道民女其实是女儿身。”“怪不得不曾见七弟身边有这等美娇娥。”薛流岚扬声笑道,一面拿眼睛瞄着慕容瑾。慕容瑾无奈的冲着薛流岚摇着头,这都是生死关头的当口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嬉笑。“因此每一次太子妃慕容瑜与我家主子的见面,民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意思是慕容瑜知道你的存在?”李彦认真的插嘴问道。“是,所以后来民女假传七皇子的意思时,太子妃才会信以为真。”凌燕平静的说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薛斐言一眼。既然都已经决定要阴阳相隔,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假传了七皇子的意思做了什么?”李彦此时也躲开薛斐言的两道凌厉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这是临上朝之前,凌燕与他约定好的,无论如何要将太子之死的事情全部栽在邓钦尧身上。“民女告诉慕容瑜,七皇子希望他要了太子的性命,并且将相决交给了慕容瑜。”凌燕走到跪着的邓钦尧身边,玉手指向他。“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邓钦尧邓大人交代给民女的。”“你胡说。”邓钦尧猛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凌燕。“血口喷人,你无非是想要帮薛斐言脱罪。”“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李彦厉声呵斥了一句。忽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皇上,皇上只是默然的看着御阶之下的一切,就如同一个全然的局外人,看着一场热闹的戏。“我血口喷人?邓大人,若非您说可以帮助七皇子夺得太子之位,我何至于就听从了您的摆布呢?”凌燕步步逼近邓钦尧,话中有多少是真旁人不得而知,然而只看那一副汹汹气势就先信了几分。“凌燕,你继续说。”“邓大人找到我,说可以帮助七皇子夺得太子之位,但是他需要我帮他。而这个忙就是由我出面去拉拢慕容瑜帮他毒害太子。”“因为你是七皇子的侍女,又是最得他信任的一个,所以慕容瑜并没有怀疑你?”李彦顺着凌燕的话问道。“大人明鉴。”凌燕双膝跪在李彦面前拱手道。“也正是因为凌燕的出面,慕容瑜一直都以为那个利用自己的人是老七,所以才会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指正并没有错。”这时,薛流岚站在凌燕旁边,对着高高在上的皇上道。“父皇,老七是被冤枉的。还请父皇还老七一个公道。”“皇上,老臣冤枉啊。”邓钦尧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皇上,他们是联合起来陷害老臣啊。”凄厉的声音在大殿上一遍一遍的回响,听的人后脊背发凉。皇上沉吟了半晌,抬眼看着其他官员:“你们以为如何?”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皇上的平静与面无表情让这些墙头草有些无所适从。郭尚忠双手拢在袖子中,偷眼打量着皇上。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很清楚皇上此时的心情。若是薛斐言最终被证明是冤枉的,即使皇上不会再重用他,也还是会觉得心中畅快。一面想着,郭尚忠一面对着下面的几个官员使了个眼色。登时,下面有几个人站了出来,跪下齐声道:“臣等以为七皇子是被冤枉的。”见有人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人也忙都跟着站出来跪下道:“臣等也以为七皇子是被冤枉的。”薛流岚看着满朝文武的态度,冷冷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直不言语的慕容瑾一眼,发现慕容瑾的嘴角也弯着一丝冷峻笑意,没有丝毫温度,连嘲讽都觉得浪费。“既然众卿家都这样觉得,那就传朕的旨意,邓钦尧联合凌燕毒杀太子在前,诬陷七皇子薛斐言在后,判三千剐刑,着刑部三日后在宫门外行刑。”薛斐言闻言吃了一惊,抬步就要上前,忽然看见凌燕投过来的目光。她的眼水盈盈的透出几分哀伤,但更多的是欣喜他已经平安无事。“凌燕。”薛斐言呢喃了一声。“散朝吧。”皇上不耐烦的拂了袖子率先离开了大殿。“臣等恭送皇上。”渐渐的,文武百官都已经散了,凌燕和邓钦尧都被侍卫带了下去。薛斐言呆站在大殿中,痴痴的看着凌燕离开的方向,一时神情恍惚,无措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你打算如何?”薛流岚站在薛斐言身边,幽幽的问。“若此时易地而处,那个人是慕容瑾,你会如何?”薛斐言冰冷的笑了一句,径自就要抬步离开。“你会如何?”看着薛斐言离开,慕容瑾缓步走到薛流岚的身边,含笑看着他问。“我?”薛流岚认真的想了想,忽然伸手将慕容瑾揽在怀中。“不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