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薛流岚独自一个人坐在寝宫中发呆,还不是的发出长吁短叹的声音。一会儿左手撑在脸侧,一会儿转过身去换成右手。慕容瑾已经回来三天了,这三天中不管他是白天摆了架势,打着去看薛骐的旗号到昭阳宫,还是晚上飞檐走壁,借着月色到她窗前。慕容瑾始终都避而不见,对他熟视无睹。“皇上。”小丁子悄声进入薛流岚的寝宫,低声唤道。“什么事儿?”薛流岚烦躁的抬起头来看着小丁子。“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打扰我。”“皇上,您该上朝了。”小丁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心里还在不停的琢磨,万一他们家爷要是说这不算是大事儿,他该怎么回答。薛流岚慵懒的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影,慢慢的站起身来抻了一个懒腰。“把朝服拿来吧。”小丁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赶忙招呼后面的人将朝服捧上来,侍候薛流岚穿戴利索。“小丁子,你说慕容瑾她到底想干什么啊?”薛流岚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道。“呃?”小丁子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明白薛流岚在说些什么。“算了算了,上朝去吧。”薛流岚挥了挥手,大踏步的在前面走,小丁子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不管慕容瑾究竟是怎么想的,早朝结束之后,他无论怎样都要和慕容瑾说清楚。净鞭三下,大殿之上,薛流岚端坐在龙椅上,郭尚忠站在他旁边,双手放在身前,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小丁子站在一旁扬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宗正府大人出列跪在薛流岚面前。薛流岚的目光朝上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些不祥的预感了。这些时日以来,朝廷官员几度更迭,如今宗正府早已经被郭尚忠握在手中。“拿上来吧。”薛流岚抬手,小丁子早已经小跑下去双手接过宗正府大人手中的本子,恭敬的走到薛流岚的面前。薛流岚看了一眼那个仍旧跪着的大人,拿起奏章展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慵懒一笑放下奏章,而是沉默的盯着奏章上的字。半晌,仍旧是一片沉默。朝中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薛流岚此时心思如何。小丁子偷眼打量着高高在上的薛流岚,虽然薛流岚的脸色没有多少改变,但是小丁子看得出来,薛流岚现在很生气,嘴角紧绷着,几乎下一刻就要拔剑而起杀了那个上奏章的大人。“陈大人,你上这道奏章是什么意思?”薛流岚平静的放下奏章,目光直直的射向跪在下面的臣子。“启禀皇上,慕容瑾不遵皇家祖制,擅自远离皇宫,而且回宫之后又在皇宫内院清净之地大动刀兵,甚至于与四王爷之间过从甚密。”“你给朕闭嘴。”薛流岚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豁的站起身来,大踏步的走到跪着的人面前。“诽谤皇后,你该当何罪?”“回皇上,臣并没有诽谤,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有流言传出?”“哦,陈大人的意思就是空穴不来风了?”薛流岚咬了咬牙,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明显的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将所有的罪过推在慕容瑾的身上,然而他却找不出半分证据证明慕容瑾的清白。“确然。臣既然身为宗正府的掌事,自然就应该秉公执法,不能让任何人坏了皇室的规矩。”薛流岚冷笑了一声,撩起袍子俯身半蹲在陈大人的面前。“真是朕的家务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皇家无家事。”陈大人振振有词的回答。薛流岚眯了眯眼睛,冷声道:“陈大人倒是忠心耿耿。却不知你上了这一封慷慨陈词的奏章,想要定慕容瑾什么罪?”“回皇上,原本此罪名当将慕容瑾打入冷宫,废除后位。但理应念在她为皇上诞育皇子的功劳,酌情减低刑罚。”“嗯,大人倒是知道法外容情。”薛流岚直起身来,似若无意的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郭尚忠。“那么,依大人之见呢?”“这个,依下官之见,应当将慕容瑾禁足在昭阳宫中反省。”陈大人叩头下去高声道。“臣觉得不然。”李彦看了半晌,出班跪下道。薛流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李大人觉得呢?”“第一,皇后慕容瑾出宫是为了救武川百姓,况且慕容瑾是我王朝堂堂的将军,战功赫赫的玉陵王,此举属于分内之事。”薛流岚暗自扬了扬眉头,不愧是李彦,三言两语之后,明明是有罪竟给他说出了莫大的功劳来。“第二,四王爷出面将小慕容将军送回宫中,正是体现了皇室兄弟相助的情谊。皇上身为慕容将军的丈夫,在妻子身陷险境的时候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只是咱们皇上那是一国之君啊,不能擅自离开金都,就只能托了自己的兄长替自己将妻子带回来。”李彦说得慷慨激昂,语气越发的激愤起来。薛流岚瞥了李彦一眼,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声好。“第三,陈大人说皇家无家事,那么请问大人,是不是皇上今日应该送皇后娘娘哪一支钗也要拿到朝堂之上讨论呢?”“放肆。”陈大人终于忍不住还口道。“李大人不觉得朝堂之上说这话太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吗?”“朕倒是觉得李彦这话提醒我了。”薛流岚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在大殿上踱了几下,最后停在宗正府陈大人面前。“陈爱卿,你说朕到底应该送皇后金钗好呢?还是玉簪好呢?”“咳。”李彦一个没忍住笑出声音来,又连忙垂头拱手不说话。“这个,皇上,臣觉得……”陈大人支支吾吾的道。“哎呀,陈爱卿不必觉得为难,照直说就行。”薛流岚很大度的拍了拍陈大人的肩膀。小丁子很明显的看见陈大人脸上不止一次出现了抽搐的表情。沉吟思考了半天,陈大人道:“臣下觉得按照皇后的性格,应该哪样都不会喜欢吧?”“为什么?”薛流岚好心情的坐回到位置上,手闲闲的敲着桌面。“臣觉得皇后那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呢?”薛流岚只是淡淡一笑,原来她真的在自己面前是一个不一样的慕容瑾啊。还记得当年她醉酒之后在自己的府上醒来,慕容瑾可以娴熟的从一堆胭脂水粉中选择出符合季节的花映胭脂。她会为了自己送她的映红而露出笑意。对着自己耍小性子,赌气。一切小女儿家会做出的事情,慕容瑾都会有。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一个希望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疼爱自己的女子。“行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吧。”薛流岚略有几分不耐。他很想快点见到慕容瑾,将她拥在怀中,真真切切的告诉她,对于他来说,慕容瑾三个字才是最大的事情。“臣等告退。”众臣跪下应声道。“等等。”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进大殿中。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众人在诧异中回头,大殿的门口站着一位衣着鲜明的女子。她嘴角弯着一抹冷冷的笑意,目光只在朝堂中众人之间扫了一眼,而后紧紧的盯着高坐在王位之上的薛流岚。在她进来的那一刻,薛流岚也已经收敛了笑意,径自站起身来看着她。“蝶妃娘娘。”李彦第一个醒过神来,忙施礼道。然而心里已经觉得有几分不对,蝶曼自薛流岚登基之后几乎是被打入了冷宫。虽然他不清楚期间的缘由,但隐约听说过是因为蝶曼曾经险些害死了慕容瑾。“蝶曼,朝堂之上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薛流岚只是眉峰略微动了一动,开口之时已然恢复了平静。“皇上,臣妾知道臣妾不应该来这里,但是有的话臣妾真的是不吐不快啊。”蝶曼贤淑的将手扶在腰间,对着薛流岚盈盈一拜,娇声开口道。“你想说什么?”薛流岚将手负在身后,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皇上,您胸口的伤是怎么来的?”蝶曼近前一步扬声问道。“皇上您受伤了?”只听低下大臣一阵惊呼。薛流岚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蓦然觉得心好疼,几乎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瞬间天旋地转。“皇上!皇上!”小丁子几步窜了上去,将薛流岚扶住。薛流岚摆了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皇上伤的如此重,全要归功于咱们的皇后娘娘呢。”蝶曼倒是没有料到薛流岚竟会真的伤得如此重。担心的神色只在眼中划过,不过转瞬,那双如水明眸中便已经沉静冰冷。“蝶妃娘娘此话可是另有深意?”陈大人忙接话问道。“皇上胸口上的伤口就是咱们皇后娘娘刺的。慕容瑾她企图弑君杀夫。皇上念着旧情不肯追究,但臣妾心疼皇上啊。”蝶曼装着拿起手帕在脸上拭了起来。“如此悍妇岂能做皇后,为天下女子表率啊?”陈大人愤慨道,身后一群人小声附和着。李彦皱了眉头,尚不曾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直透云霄,似乎是哨子发出来的。鸿雁哀鸣不过如此,个中哀声如利剑刺入每一个闻着心中。“慕容瑾。”薛流岚猛然推开小丁子,纵身冲了出去。那是他留给慕容瑾的清音哨,若是不曾遇上绝境,她绝不会吹出如此有气无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