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丫收拾舀当,回头一看,四个小子竟凑到了一个被窝去,一个挨着一个的,就跟那小猪娃似的,一拱一拱的,心理笑道:“这帮小子,准是淘得太疯了,竟是连尿尿都忘了叫人了。”隔日一早,冯大妈自己趁着天还没亮,就先起身,林妙妙听到身旁的动静也跟着翻身要起,睁着一双迷朦的睡眼,问道:“姥娘,天亮了?”冯大妈扑哧一乐,道:“这丫头,到是听不得动静的。”然后回手就拍了拍林妙妙的被子,又给她往上拉了拉,才道:“睡吧,姥娘出去看看,你爹和你娘今儿要回去,姥娘去给她们收拾些东西拿回去。”林妙妙在冯大妈有节奏的拍打中睡着了,冯老爹这边却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头道:“老于家这酒可真有劲,不过今儿这头还真没疼。看来老于家是打哪弄的好酒吧。”冯大妈这边才要起,听到冯老爹的动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哪是那酒好,是你这外孙女照顾的好,你没瞧见,昨儿晚我回来,这小小的人,自己在地上用凉水投了帕子,再爬上炕给你往头上敷,等帕子热了,再去投了换来,就连这被子,都说什么酒喝进肚子里热,底下的炕也热,说是不能盖厚的,得盖薄的,就找来女婿给你换的薄被子,你可倒好,这酒一进肚,竟是呼呼大睡,要没你这外孙女这般照顾,指不定早起你头就得疼呢!”冯老爹一听,稀奇道:“这丫头,这么小连这都懂?”冯大妈笑着道:“这丫头是个心理有数的,昨晚我问的时候说是听林奶奶说的,我想着准是她娘她们唠嗑的时候,这丫头在旁边记下了,要不说到是闺女贴心,瞧瞧这丫头,这么小,竟是这样的事也跟着上心。”冯老爹也看着林妙妙的睡颜直乐,接口道:“我让你跟二丫两口子说把孩子留下来住到三丫出嫁的事,你说了没?”冯大妈嗔怪道:“还用你交待,早说了,不过你二闺女说了,家里现在事多,要是都留下来怕给家里添麻烦。”冯老爹一听唬着脸道:“添啥麻烦,都是半大的娃,自己就知道玩,无非吃饭的时候多照应点,我还能给他饿着咋的。”冯大妈一巴掌拍到冯老爹的胳膊上道:“你还不知道你闺女,从来就不想麻烦家里,怕咱们老两口跟着受累吗,不过我也想了,这媳妇还得照顾着家里这两,三丫现在也不能让她搭手了,眼瞅着这事定下来,就得让三丫自己绣嫁妆了,嫁衣赶不及,我就寻思着哪天带她嫂子去镇上去买一件吧,左右最后一个丫头了,贵些就贵些,剩下的家具啥的让铁柱找俩人自己打,有两个月也就打完了,大件的床于家说不用打了,人家去年秋天前新做的,冬天时又睡的炕,那床还没睡过人,正好。”冯老爹点了点头道:“咱们家不差这些东西,要不是婚期太急,也不用他们家这床,省得以后说的麻烦,不过老于家到也不是那说道多的人家,这样,你把这打床的银子也算出来,虽然咱没打,可是折成银子给三丫带过去,算做给孩子的压箱,别的再另外给就是。”冯大妈一想也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犹豫道:“以前两丫头出嫁的时候,家里也没现在宽绰,那时候两丫头都没给啥压厢银子,也就一人一吊多的钱,如今到了三丫这,家里也是比以前宽绰些,你说这到时候给压箱的时候,咋给。”冯老爹这会已经披着被子坐了起来,拿着大烟袋塞满了烟丝,就着油灯的火点着抽了一口,才道:“等等看吧,看老于家给的聘礼再说。”冯大妈也是一叹,二丫自己心理有数,不是那攀比的,再说又是最后一个妹子,只是怕大丫心理不好受,那孩子现在的脾气,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猜不着。冯大妈想着还有两来月,也不纠结,穿鞋就要下地,冯老爹这会儿才想起问:“这天还没亮呢,你起来这么早干啥去?”冯大妈白了冯老爹一眼,道:“二丫和女婿不是要回去吗,我寻思收拾点东西给她们拿回去。”冯老爹一听,点了点头道:“让老大媳妇跟着你一块弄。”冯大妈没好气的回道:“我还能背着她给闺女家装啥好东西咋的,我先收拾着,她们两口子还没起呢,等到老大家的起来了,我再叫着她看看。”冯老爹摇着头笑道:“老大媳妇也是个好的,二丫这两年家里也没少搭东西、物件的,银子虽说没搭啥,可这些东西,要是搁那小心眼的人身上,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矛盾呢。”冯大妈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行了,这些我心理都有数,没瞅着家里有啥我也不瞒着她吗,现在家里就等于她们两口子做主了,你看我管啥了,这回再嫁了三丫,我就只管着看孙子喽,啥我也不管了。”二丫和林文一早吃过早饭就抱着山子和海子往家赶,等到家的时候见家里的灶坑还冒着轻烟,二丫一笑道:“准是张姐姐又去烧屋子了,怕家里的东西冻坏了。”山子和海子在姥娘家呆了几天,都没见到霍清和,这会见到家门的影了,两小子都争着往地上下,等脚着了地,就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清和哥哥,我们回来了,你在哪呢?”霍清和在屋里正自己在那认字,听到山子和海子的动静也扔下了纸笔,走到屋外,道:“我在这呢。”刚说完就见远处跑来两小身影,可是没见到第三个,霍清和有些纳闷的再往远处看了看,就看见两大人,是舅舅和舅母,还是没看到妙妙的身影,待两个小家伙跑得近了,霍清和才问道:“怎么没看到妙妙?”山子一听叫道:“清和哥哥,我们都想你了,你就只想着小妹。”海子听了也是一脸赞同连带着委屈的道:“清和哥哥不想我们,我们都想清和哥哥了,小妹被姥娘留下了。”正在屋里烧火的张氏这会也从林文家走了出来,瞅着进院的二丫和林文道:“回来了,我就寻思着你们今儿差不多就回来了,这中赶在午晌前我把火烧上了,炕刚热乎着,一会儿热点饭就能吃了。”二丫一听忙笑道:“又麻烦张姐姐了,正好我娘给我带了不少的东西,一会我给张姐姐装点。”张氏嗔怪道:“跟我你还客气啥,家里都挺好的吧,东西就别给我了,你娘好不容易给你拿的,都是老人的心意。”张氏说着就要就往外走。二丫忙一手拦了回来道:“哎呀,咋我们刚回来,你就要走呢,走,进屋说会儿话去。”霍清和这会在院子那边问道:“舅母,妙妙怎么没回来。”二丫知道霍清和对妙妙好,这会笑着道:“妙妙让她姥娘留在家了,她三姨过段日子成亲,说是不让她来回折腾了。”霍清和一听就有些闷闷的,也不大理山子和海子了,那边二丫携着张氏进屋,林文就叫了山子和海子还有霍清和一块过来准备一会吃饭。妙妙从打爹娘和哥哥回去以后,就跟着三丫一块住,这会见三丫正在那绣盖头,有些羡慕道:“三姨的手艺可真好,绣到上面可真漂亮。”三丫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收手上的丝线,看着妙妙道:“你娘的手艺比三姨还好呢,等到妙妙大一点,让你娘教你好不好啊?”林妙妙有些不信,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还从来没看到过二丫绣过什么东西,摇了摇头道:“妙妙没见过我娘绣东西。”三丫一听,手一顿,以前二姐在家的时候常常绣帕子和荷包让人捎到镇上去卖,还有鞋垫,二姐做的鞋垫和鞋子最舒服,一时又想到二姐这几年从打嫁人只怕就只顾着操持家里的生计了,这些活计竟是捡不起来了,心理有些酸,摸了摸林妙妙的头道:“妙妙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娘哟,你娘这几年过得特别不容易。”林妙妙一见三姨有些红色了眼圈,便知道三姨这是心疼她娘了,看来三姨和娘的感情很好呢,林妙妙赶紧保证道:“三姨放心吧,妙妙不只要孝顺娘,还要孝顺爹,还有姥姥、姥娘,还有大舅舅、大舅母还有三姨,等到妙妙长大了能挣银子了,都孝顺你们。”三丫看着小丫头认认真真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她也是,这么大一个人,跟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摸了摸林妙妙的头道:“等妙妙以后长大了,三姨给你买线,让你娘教你好不好?”林妙妙有些纠结的看着那被拆分成一股股的细线,皱着眉道:“这会不会很难啊?”三丫一瞧那整张脸都差不多要皱到一起的小模样,笑道:“你这丫头,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呢,合着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当成大难题了,三姨可告诉你,不用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孩,就是咱们乡下的女孩,这些手上的功夫也得练会的了,至少你出门子的时候嫁衣得自己绣吧,嫁到婆家,你总得给家里的人每人做件女红的活计吧,这些可是不能求人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得自己做。”林妙妙撇了撇嘴道:“我都听见姥娘和大舅母说了,三姨的嫁衣过两天去镇上买呢。”三丫一听,这小丫耳朵到是尖的,还是耐着心的解释道:“三姨这不是日子太赶吗。”林妙妙一听,打趣道:“原来三姨是忙着出嫁啊,怪不得呢。”三丫哪里想到会被这么小的孩子打趣,一时脸红的就要拿手里的撑子去打林妙妙,林妙妙自然知道三姨不会真的打她,不过还是假装怕怕的唬着喊道:“姥娘,你快来看看啊,三姨打我了,三姨打我了。”冯大妈正跟洛氏商量着进城的事宜,要给三丫都准备啥,于家的聘礼抬过来了,布料、清酒、白酒、粳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延寿胶、漆、九子妇,这些东西都是有着说道的,像清酒,就有降福之意;白酒为欢之由;粳米养食;蒲众多性柔,苇柔之久,意味着婚姻长久,不是有那么一首诗吗,表达两人感情忠贞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意思就是你要象磐石一样,而我应象蒲苇一样:蒲苇如同丝一样坚韧,磐石则不会自己挪动。卷柏屈卷附生,嘉禾须禄,长命缕缝衣,延寿胶能合异类;漆内外光好;五色丝章采屈伸不穷;合欢玲音声和谐;九子墨长生子孙;金钱和明不止;禄得、香草为吉祥鸳鸯鸳鸯飞止须四鸣相和,鱼处渊无射;乌鸟知反哺意为孝于夫母;九子妇有四得,意指出嫁女儿要有德行。洛氏能瞧出婆婆心理的满意来,虽说这次婚期急了些,可是于家的东西却是实足实的周到,就是那些不好弄的鸳鸯也能想办法整来一对,可见于家对三丫是极重视的,媒婆更是两边没住嘴的夸。不算那应景和说道的物件,于家单给聘银就给了十五两,这在农家可是相当多了,也就是于家家底厚,不然一般的人家都够娶两媳妇了,这样一瞧三丫嫁过去倒也不能吃亏。两婆媳正说着话,就听到林妙妙的叫声,两人都唬了一跳,三丫咋也不能打林妙妙啊,洛氏腿脚快,套上鞋就往三丫的屋子跑,还没等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这才知道是娘俩闹着玩呢,洛氏没好气的看门笑骂道:“眼瞧着要嫁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些,到跟个小丫头疯于起来。”又见三丫手里的绣活,洛氏笑着上前抱起林妙妙道:“妙妙,走,跟舅母玩去,让你三姨抓紧把手里的绣活做了,不然你三姨嫁不出去该哭鼻子了。”林妙妙煞有介事的点着头道:“嗯,三姨都着急了,还得让姥娘去买嫁衣呢。”三丫一见林妙妙还提,一时就有些羞,扭着脑不理在那看热闹的洛氏,这会洛氏才知道刚才小丫头肯定是这么说一遍了才给三丫惹羞了,这会搂着林妙妙道:“好,咱们去找姥娘商量着给你三姨买嫁衣去,省得你三姨着急。”说完也不瞅三丫,抱着林妙妙就出了屋子,只是到了屋外那笑声竟是越发的畅快,直羞得在屋里的三丫满面飞红。林妙妙从打来了这里还从来没走出过村子,就是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翻过一面山的冯家了,这还是第一次来,林妙妙搂着洛氏的脖子道:“舅母,也带妙妙去呗,妙妙去帮着三姨挑好不好?”洛氏把林妙妙抱进屋放到炕上,就跟着冯大妈把刚才的事学了,也惹来冯大妈一顿畅笑,然后才点着林妙妙的小鼻子道:“妙妙也想着上镇上逛逛?”林妙妙扬着小脸道:“妙妙要帮三姨选漂亮的衣服。”冯大妈笑着搂过来林妙妙道:“中,明天咱们就去逛逛。”说着一边搂着林妙妙,一边和洛氏商量着该给三丫添点啥,布料有了,于家聘礼里的,都是鲜亮的料子,就是给新娘做衣服的,当初于家也问了,嫁衣要是自己绣就在聘礼里面添块红布料,要是买,于家出钱。不过女儿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被冯大妈拒绝了,床的事,那是没有办法,所以才用了于家的,可是嫁衣可不能再用于家的了,而且冯老爹也有话,床到时候折成银子给三丫,让三丫带过去,到时候是作为私房,还是小两口共同的银子,冯家不管,但礼节冯家还是做全了。洛氏这会叨咕道:“这趟到镇上还得称上二斤片糖,还有买把新剪刀,衣服现在三丫那布料我瞧着做两套足够了,要不咱们再块料子,再做两套。”冯大妈点了点头道:“也不一定要做出来,算作陪嫁,等她以后什么时候愿意做再做也行。”洛氏也觉得行,庄户人家成亲,不必要一次性做那么多衣服,到时候也穿不完,干活也不好穿,都弄脏了。不过还是差一样就是花瓶,这会拉着婆婆道:“娘,你看是不是得给三丫再添一对花瓶,咱们这边村子虽说用这个的少,可这东西可是正经的好喻意,再加上别人都没用,咱们三丫也是面子。”林妙妙在一旁听得有些不明白的问道:“舅母,这花瓶有啥别的意思不成?”冯大妈也正寻思这事呢,那花瓶能看得上眼的就得个二、三两的银子,可不像那一匹布料啥的,好一点的也就三、五两的,可那也是能做出好几套衣服的,比花瓶这东西实用的多,她也没想好添还是不添,这会听着林妙妙的话,笑着道:“傻孩子,等你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这花瓶啊,是寓意着丰衣足食的意思,就连那剪刀也是有喻意的,代表着蝴蝶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