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将小宝扛着一路在他兴奋的尖叫声中跑回了紫苏的寝宫。这时候,紫苏正在接待太后。紫苏和小宝来了之后,太后一改以往总是在自己宫中不出来的习惯,说自己那边冷清,总是有事无事就会到紫苏这边来转转,与紫苏闲聊,听着小宝的童言稚语,脸上的笑意不断。“珍儿,晴儿,去给太后拿张毛毯来,再加个火盆,离太后稍微放远点,太近太后容易上火。不对,这个虎皮的太后不喜欢,这种凶兽的毛皮太后都不爱……”紫苏非常有条理的一样样吩咐着。每次她都能将太后照顾的妥帖,不用太后开口,她就熟知一切,太后很是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是紫苏有心,早就向自己身边服侍的人打听过了。可是,紫苏一切都做的那么自然,不像是个处心积虑有心计刻意讨好人的女子,太后又有些疑惑。紫苏的目地只是为了揭穿余吉采的阴谋对华岩好吗?她不该天天都打听余吉采他们的动向,然后时时刻刻提醒太后要向王上觐见,将余吉采他们一网打尽吗?为什么紫苏好像也很享受这种生活,每日里与太后聊天,带着小宝在宫中游玩,反而是小木有时候会忽然不见,然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悄声和紫苏嘀嘀咕咕地。难道说,紫苏真的爱上了这种宫中的生活,消磨了斗志还是说那些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得道眼前这富贵荣华?太后正在心中觉得奇怪,忽然听到紫苏生气道:“你怎么把鸡蛋羹端来了?快快快,撤下去。”一个小宫女委屈道:“小宝公子走之前特意说这会儿回来就要吃这个,要奴婢这个时辰端过来的。”“小宝这会儿都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再说了,是太后重要还是小宝公子重要?太后以前喜欢吃这个鸡蛋羹,但是后来过敏,不能沾的。你弄的一屋子气味,太后又不能吃,这不是折磨人吗?先端下去热着,小宝回来要他另寻地方去吃。还有,你是新来的吗?怎么都不知道太后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紫苏生气道。太后的手骤然一紧,尽量维持平静道:“紫苏,她是不大清楚哀家的事情,不如趁这个机会你好好地教导她一下,免得以后再犯些类似的错误。”紫苏见太后这么说,真当那宫女是新来的,便认认真真地说:“你现在仔细听着,下次要是再错,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了。”“是。”小宫女两只耳朵支楞的跟兔子一样。“天气渐凉了,首要的事情就是要为太后保暖。刚才我也说了,那些猛兽的皮不要出现在太后寝殿里,你们可以弄些鹿皮……太后最是慈悲,你们万万不可因此去杀生用新的鹿皮。火盆可以多用几个,注意通风。太后喜欢兰花香味,对了,你们每年兰花开的时节有没有为太后准备好风干的兰花?这会儿就能派上用场,放在熏香里,不要太多,带着点儿味道,似有似无的最好不过……太后喜欢吃香脆的,但不喜欢太硬,点心一般下午就着花茶她最喜欢……”紫苏说了半晌,看那小宫女傻眼,想着一次要记这么多也有些困难,于是说:“你看能记多少记多少吧。以后遇见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切不可乱作主张,先来问我,听见没有?”“是,奴婢记住了。公主,你可真了解太后,奴婢来了五年,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呢。”小宫女由衷地赞叹道。“你来了五年?”紫苏惊讶了,也就是说燕惜公主离开不久后这小宫女就来服侍太后了,怎么会这么不了解太后呢?“紫苏啊,让她先下去吧,哀家想单独跟你说会话。”太后的声音有点儿异样,只是紫苏没有细想,便要那小宫女退了下去。太后招手要紫苏挨在她身边坐下:“这事儿不怪别人,你知道吗?在你和小宝没有来之前,六年前,哀家刚刚失去了燕惜公主……而后,先王又撇下哀家去了,那时候哀家万念俱灰,只想随他们去了就好了。怀着这个想法,哀家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以泪洗面,什么也不想做。所以,哀家身边的宫女这几年换了又换,没有人再知道哀家从前的那些喜好禁忌。”“要不是有次哀家梦见燕惜公主,她哭着对哀家说,要哀家好好活着,也许我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天,哀家真的熬不过来。哀家现在只是为了能等她回来,哪怕是托梦也好,哀家不想让她回来找不到娘亲。紫苏,你也是做娘的人,应该知道哀家思念燕惜的一片苦心吧?”紫苏只觉得太后浑身发冷,身子不住地颤抖,她张开双臂抱住太后:“我知道,我知道,太后……这些年苦了你。现在,有我在,我会和燕惜公主一样孝敬你的。你不用客气,怎么对燕惜公主的就怎么对我,我觉得很好……”太后似乎对于紫苏的回答很失望:“别说哀家身边已经没有了亲信,就算是当年,你刚才说的那些也不是那些宫女记得清楚,知道的那么详细的。紫苏,你说实话,哀家不过是一个瞎眼的老太婆,王上高兴就以礼相待,不高兴哀家什么都不是,你如此的来接近哀家,将哀家所有的事情都打听的那么仔细,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紫苏不知道该怎么向太后说。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一来是因为证据不足,单凭太后信任要怎么取信华岩王?华岩王纵然相信,紫苏回到宫中暗中打听才知道余吉采眼下在华岩权势滔天,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反而会危害到华岩王。这个华岩王虽然不是那么善良,但是他在百姓心中怎么说都是名正言顺的王,对于稳定大局还是很有利的,紫苏也没有想过要将他如何。再则,她很珍惜,也渐渐贪恋与太后在一起那种感觉,担心事情要是一个不慎,无法保全太后此时优渥的生活,或者母女俩又不得不分开,于是紫苏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的。有几次,她看到太后那慈爱的面容,对她的关爱维护,尤其在慕容凌求婚一事上全心的支持,紫苏都想将自己就是燕惜的事情告诉太后。可是她怕太后不信,怕她吓着,怕她不认,以为是胡言乱语将自己赶走。那样,她就再没有机会侍奉太后了。可是今天太后把话都说到这儿了,紫苏该怎么办?必须得有一个决断了。太后听了半晌,只听得紫苏的呼吸紊乱,她将太后抱得紧紧地。太后有些生气道:“怎么,还不说?你是打算将哀家糊弄到底?你到底是谁,是谁?”太后也莫名的觉得恐惧,她似乎已经感觉到身边这个女子是谁,可是她不敢奢望,不敢轻易开口问,她怕紫苏不是她想的那个人。那个这些年来太后不能忘记的孩子,曾经那么贴心那么天真无邪的孩子。身边这个女子不再是单纯的少女,她叫紫苏,她有那么大的孩子,她行事起来要成稳有气魄的多,她的声音,身形,身份全都不对,可是,太后还是有那么深深的违和感。而今天的事情,没有人能记得那么仔细那么牢的,太后情不自禁的苦苦相逼紫苏,怕而期待。“太后。”紫苏未语泪先下:“你相信这世上有鬼魂附体吗?”太后惊讶了一瞬:“哀家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绝不会有厉鬼索命之说。就算有鬼魂找上门来,哀家也相信她不会是恶意的。”“太后,若是我说,我真的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的来接近太后,现在又贪恋这种每日能和太后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日子,所以……”紫苏扑进太后怀里,抽噎着。太后轻轻抚摸着紫苏的背道:“其实哀家何尝不是也贪恋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的燕惜又回来了。可惜哀家看不到,也许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哀家怎么就觉得是燕惜啊……就算只是她的鬼魂,哀家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孩子啊。还有小宝,他每次抱住哀家叫太后姥姥的时候,哀家恍惚觉得那是燕惜小时候也那么贴心逗人爱呢。”“太后,我是燕惜啊,我是你的乖女儿燕惜啊。我回来了,我再不要离开你……”紫苏再也控制不住,在太后怀里痛哭失声。“你,你真是燕惜吗?虽然哀家很想,可是……你不要骗哀家好不好?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可是哀家会受不住。你想哄哀家开心,只用留在哀家身边,就这样每天在一起说说话就好……”太后颤抖着手在紫苏脸上摸索着,那无神的眼中也珠泪成行。她真的受不了,不是怕什么鬼魂之说,而是这会儿紫苏说是燕惜,最后却又证明不是,再次失去的痛苦,她不想再尝试。“我是真的,真的。这件事情说来匪夷所思,可是我真是燕惜,你最爱的亲生女儿。”紫苏决心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托盘而出,再也不去想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