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打算宣战,无论沐凤华之前是否弑父篡位,现在他亲眼看见沐凤华逼死了紫苏,就这一条足以让他们结下不同戴天之仇。秦中正安排慕容凌离去,庭院中一片寂静。沐凤华向着大门的方向伫立了不知道多久,就像是这一个黑夜永远不会消失,黎明再也不会来了一样。天空飘起了雨丝,很快变成大雨,沐凤华展开手中的黄绫,曾经那么执着要得到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没有意义和兴趣。他茫然地扫过那些曾经熟悉的字迹,眼中渐渐惊讶,从头到尾一遍遍地仔细看过去,直到大雨将那上面的字迹完全模糊冲刷的只字不留。沐凤华终于扑通一声跌倒在泥水中,他完全不敢相信,先帝怎么会给他留下这样一件东西。那上面明明说先帝此生最喜欢的两个儿子就是沐凤华与慕容凌。沐凤华成稳有见识,顾全大局,能舍小保大是帝王之才,所以先帝对于他严格要求,期望他将来能做个明君。所以那些沐凤华以为的不喜欢,却正是先帝喜欢他磨砺他的表现。先帝还说慕容凌虽然聪明,其实他正如年轻时的先帝一样喜欢自由无拘无束,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再好不过,希望沐凤华将来不要与这个根本没有权欲之心的弟弟一般见识。而最令沐凤华痛心的是先帝最后那几句话。“太子,若你是一个人阅读,父皇会有些失望。如果你选择了小紫,那么你们会一起看到父皇这份心意。小紫是个好姑娘,为了弥补父皇当年的错,你们两人能一起看到此处,父皇便许你迎娶小紫为妃可好?从此太子再不会埋怨父皇对你不够慈爱了吧?倾盆大雨也掩盖不了这深深庭院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悔恨。在江山与心爱女子面前,他以为自己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其实却不过是永生的悔恨。这究竟是先帝对他的关爱还是惩罚?他曾经那么接近幸福,曾经可以两全其美,是他自己选择了以后的路,再也不能回头。而苏小紫最后的无怨无悔,就连被舍弃后也不愿他难过表现出那么地淡定,回想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在剜心刺骨。此后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那样无条件的相信他,无所求地追随他,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所有。而他的心也被永远地带走了,再也无法交付给他人。这场大雨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才渐渐地停歇,这时候慕容凌的马车已经远离了京城。马车里,小宝一觉醒来,揉揉眼睛,没有听到雨声,于是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他掀开车帘,看到外面青草碧绿,水珠在不知名的野花上折射出缤纷的光彩,惊喜道:“小凌,小凌,雨停了。”一脸憔悴,眼窝深陷的慕容凌在车内一角紧紧搂着紫苏,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小宝从地毯上爬过来,看看紫苏,说道:“娘真懒,我都睡两觉了,她还没有醒。”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泪水,却一股酸意直冲上鼻子,慕容凌扭过头,拼命将泪忍了回去,才转过头来对小宝道:“她会醒的。以后你就叫我爹吧,我们说好的。”小宝觉得慕容凌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他显得不大高兴?“爹——”小宝试着轻轻喊了一声。又有些忌惮地看看慕容凌怀中的紫苏:“娘会不会不高兴呀?”慕容凌摇头,不行,他要忍不住了,于是挥手:“你下去玩一会,别走远了。”坐了两天马车,而慕容凌就这样抱着紫苏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不动也不怎么说话,小宝都觉得无聊透了,当即欢呼一声,便下了马车跑到路边去扯小草玩了。“苏苏,你为什么骗我,明明说好要回来的。”慕容凌抱着紫苏不禁低声痛哭起来。早知道那个苏小紫会用自尽的办法,慕容凌宁可她们就这样共存,哪怕不能触碰,只要能看到她好端端的活着也是好的。“沐凤华个混蛋,他喜欢的女人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她被沐凤华抛弃,就不顾你的死活……要不是这身体也是你的,我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恶毒的女人,我诅咒她不得超生!”慕容凌抽噎着咒骂着,没有留意到他怀中的身躯渐渐地有了暖意,另一股暖流混合着他的泪水一起落在了地上的毛毯上。“小紫是可怜人——不要骂她。”微弱的抗议声传进慕容凌耳里,他仍是忿忿道:“什么样的男人就找什么样的女人,一对黑心……”忽然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慕容凌将紫苏松开些,于是他看到紫苏眼角的泪水,她脸上有了生机,眼角微微地睁开缝隙,不满地看着他。“你是说我幼稚,没头脑?”紫苏有些刻薄地说。“不是——”慕容凌这才清醒了,猛然一把将紫苏紧紧抱住:“苏苏,苏苏,你活过来了吗?我不是做梦吧?你快打我,重重地打。”他抓起紫苏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去,紫苏收手虚弱地娇嗔道:“你难道一辈子就这样长不大了?”慕容凌喜极而泣,亲吻着紫苏的脸道:“我不管你说什么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幼稚就幼稚,以后苏苏疼我就好。”紫苏挣扎起来:“你松开,扎死我了,闷死我了。”他抱得太紧,而这两天冒出的胡渣子又扎人,沉浸在喜悦中的慕容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好不容易慕容凌终于明白紫苏回来了,这身体里也只有她一个,她也不会再死掉,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虽然他很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两个人都疲惫的情况下,慕容凌很体谅地没有问紫苏什么,而是叫回了小宝,然后就近寻了家客栈住下。小宝根本不知道紫苏曾经死了两天,看到紫苏被慕容凌抱在怀里,小家伙还做害羞状,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那指缝也未免太大了些,谁都能一眼看到那双好奇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