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风煜祺去了贵妃谢芷晴的宫中。在清除敌人之前,务必要让其放松心神,这才是应敌之道。这个道理,不是风煜祺说的,不过凌霄也懂。何况,她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能有贵妃出来挡一下风头也好。甚至,对她来说,风煜祺即便是去看望贵妃,总也好过去凌月婵那儿。说起凌月婵,现在几乎是明着巴上了薬妃——她倒是想巴结贵妃来着,可人家谢贵妃眼高于顶,可看不上她这个庶女。至于薬妃嘛,应该也不大瞧得上她,尤其是之前两人合作过,凌月婵的蠢钝让她大为鄙视。不过不知什么缘故,如今两方相处得还颇为不错。罗裳现在是凌月婵一党,其实从她的立场出发,她是极不愿意再去招惹薬妃的,不过没办法,她对凌月婵的影响力并不是很大。程珈洁只一句话就说服了凌月婵:“谢贵妃心高气傲,即便是我们主动投靠,她也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的。”而薬妃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她看不起的人,只要有用,大多时候可以做到“不拘一格用人才”。即便凌月婵不入她眼,可终归是凌霄的妹妹,总能用得上的,再加上程珈洁这位谋士在一旁出谋划策,薬妃倒肯接受了这位盟友。青雾对于凌月婵极为看不惯,今儿在昭阳宫中,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颇为鄙夷:“不就是个一直未曾承宠的嫔么,也亏她有脸,要是别人,找个地方躲起来都不及呢。”凌霄将洒水壶中装满水,挨个给院子里种的蒜子浇水,也不搭话。如今才是夏末,还不到种大蒜的时候,可她突然想起了母亲腌制的泡椒蒜苗,一时特别想吃,就心血**地在栖鸾堂后院里找了一块空地,整整齐齐地埋了几排蒜子。平时都是她亲自浇水,除草,许久不做这地里的活儿,倒是未见生疏。青雾见她饶有兴致地打理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忍不住说出了疑惑她很久的话,道:“小姐,潇嫔之前做出那样的事,你为何不告诉皇上呢?”要是皇上知道了,凌月婵曾经试图勾引他,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太医看光了,还会纵着她就怪了!最好是再揪出她和薬妃联手共同陷害小姐的事,把那些坏人统统一网打尽。“你当你家小姐我傻呀?”凌霄放下手里的水壶,白了她一眼,坐下来,解释道:“那件事毕竟不是光彩的,说出来只会累得我也没脸。而且一旦皇上知道了,虽然对凌月婵不利,可也很容易就会猜到其中是我动了手脚,故意引她去的。”凌霄接着道:“原本那时候,我只是想借此逼迫凌月婵出宫,而又能威胁她不再对我母亲不利罢了。如今她已被册封为‘嫔’,再提此事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况,孔太医已经告老还乡,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根本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我要是现在去向皇上告状,除了显出狠毒外,没有任何好处。”青雾这才恍然大悟,又有些不甘,嘟囔了几下,便不再说话。只看着那片刚浇过水的潮湿的地面,期待道:“不知道这些蒜什么时候才会抽芽呢?”她虽然从小为奴为婢,却没有亲自做过种过菜,觉得甚为新奇。“等着吧,等到时候,它们自然就发芽生长了。”等到了晚间,尔岚回来禀报说,宫中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是关于凝潇殿那边的。“颖常在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晚膳过后竟然和潇嫔在飞仙宫前头的仙人亭闹了起来。”凌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尔岚说的“颖常在”是什么人,“她前一阵不是挺消停的吗?今儿是怎么了?”“也不知颖常在受了谁的撺掇,竟然去向皇后娘娘请旨,要求搬入飞仙宫。”尔岚也觉得此人甚是没有头脑,枉费了一张好容颜,“当然被皇后拒绝了,大约是犹有不甘吧,用过晚膳溜达着就到了仙人亭,正好被潇嫔瞧见。”朱儿补充道:“小主,这事儿奴婢也听说了,潇嫔见颖常在的容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又听说她妄想住进自己的飞仙宫,便对其各种羞辱,说颖常在是沾了她的光才上位的。这颖常在哪儿能乐意呀,要说她是沾了小主您的光,或许还说得过去些,可那个潇嫔可是比她来得还晚!于是两人就闹了起来,就连皇后都惊动了。”凌霄只是嗤笑一声,随口问道,“后来呢?”尔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倒是朱儿,有些不忍,但是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回道:“听说,潇嫔将颖常在的脸抓花了,颖常在毁了容,正闹寻死呢。”这回,凌霄终于愣了一下,转而又淡淡道:“洗洗睡吧,这宫里是越来越有趣了。”第二天下午,栖鸾堂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漓茉堂程小仪来了。对于这位程小仪,凌霄总是抱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警惕之心,总觉得这人很假。一个人能让人喜欢、让人讨厌都是很正常的事,可若是几乎能让所有人都说她好,这就不自然了。凌月婵在宫中绝算不上人缘好的,而程小仪和她交好,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程珈洁从来不主动登栖鸾堂的门,今天会主动前来,连凌霄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凌月婵来求情的。凌月婵因为把颖常在的脸毁了,事情闹大了,生怕皇上会降罪,现在躲在自己宫里不敢出门呢。“那程小仪是想要我怎么做呢?”凌霄微微含笑道。“潇嫔小主到底是凌婕妤你的妹妹,婕妤自然会过问的,哪里就需要嫔妾来多嘴呢?”程小仪笑得含蓄,端庄得体。程珈洁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凌霄眯着眼睛坐在竹榻上想事情。等青雾进来后,对她道:“青雾,这天儿也不热了,赶明儿把这竹榻收起来吧。”“是,小姐。”青雾说着,去找了条薄薄的棉毯子,铺到竹榻上,又道:“小姐,程小仪怎么对潇嫔的事儿那么上心呢?还过来找你求情?”凌霄也是有些不解,不知道程珈洁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回的事情她还真不好不管。程珈洁貌似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出凌月婵是凌霄的妹妹——妹妹有事,姐姐袖手旁观,这总不是值得人称道的。“算了,咱们去凝潇殿看看吧。”凌霄想了想,还是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凌月婵的宫里头呢,凝潇殿,飞仙宫,呵,还真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清奇之感。没想到,等她们来到正堂里头,发现皇后、程珈洁、许颖等人都在。许颖左脸上包了一块雪白的纱布,还能隐约看出里面的血色,看来,伤得真的不轻。眼睛又红又肿,充满了怨恨,右脸上有着已经干涸了的泪痕,此刻正抽抽噎噎的,却再哭不出一滴眼泪来。“凌婕妤也来了?”皇后似乎正在头疼,看到凌霄过来,赶忙招呼她上前,“凌婕妤,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凌霄含蓄一笑,先行过礼,才恭敬道:“皇后娘娘主掌后宫,后宫之事自然全凭娘娘您处置,嫔妾哪里有资格置喙呢?”“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许颖大约是缓过气儿来了,看到皇后问凌霄的意见,生怕凌霄包庇自己的妹妹,她一紧张又赶忙干嚎起来。凌月婵就正好相反,她可是清楚,自己老早把凌霄给得罪狠了,哪里还会帮她?听许颖又开始求皇后做主,也立刻就道:“好你个没皮没脸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就想住进飞仙宫,不过就是个奴婢出来的!”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要说出身,凌月婵的出身真没好到哪里去。何况,现在就事论事,确实是她毁了人家的脸,她不但认识不到自己犯的错,还进行人身攻击。虽然大多数人对许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对凌月婵同样没有。“皇后娘娘啊——”许颖更是毫无形象地撒起泼来,“嫔妾的脸十有八九是好不了了,潇嫔不但不悔改,还羞辱嫔妾!嫔妾不活了啊!”边说还边欲往墙柱上撞,亏得被身边的茉莉和一位嬷嬷给拉住了。皇后头疼不已,可现在确实是凌月婵的过错,她就不得不板着脸对凌月婵道:“潇嫔,就算是颍常在不知礼数,你也不该毁了她的脸。”“娘娘,嫔妾冤枉啊!是颍常在以下犯上,欲对嫔妾动手,嫔妾为了自保一时没有掌握好力度,这才会……嫔妾并不是有意的。”凌月婵大呼冤枉,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眼里的那一抹心虚。其实这个事情还是要风煜祺来决断是最好的,毕竟许颖也是他曾经宠爱过的人,而凌月婵呢,又是眼下还算是炙手可热的新宠,无论如何,皇后都不好办。对于程珈洁把凌霄请过来的事,皇后很是赞赏。“凌婕妤啊,潇嫔毕竟是你的妹妹,不如还是你来说两句吧?”皇后以问询的口气对凌霄道。其实相比起皇后来,凌霄更难处理。皇后好歹还占了个一宫之主的名头,即便处理得未必合皇帝心意,但只要公正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而凌霄呢,她不帮凌月婵,会被冠以不善亲妹的罪名,若是帮了,又会被人说是包庇。但此刻,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好不开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