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您想什么呢?”楚鸢一愣,却是坠儿端着精致的糕点进来了,她恹恹回答,“我在想这冬天为什么不下雪?”坠儿闻言一笑,“不瞒楚姑娘,坠儿从小就在兰陵长大,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雪了,我们这的冬天极少见雪,新年之后或许再看看也不一定。”楚鸢这才看到她手上的糕点,依她楚鸢的府中的地位,并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坠儿见她向着她手上而来,嘴角一勾,“是公子派人送来的,这一趟出去,公子待姑娘可好?”这一句话立刻勾起了楚鸢的神思,想起这几日两人之间的事,她点点头,“自然好!”坠儿闻言呵呵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楚鸢听来却是有几分刺耳,她兴冲冲道,“在坠儿眼里,公子一直很是清冷,自从姑娘来了,坠儿才见到公子身上沾染一点烟火气息。”楚鸢拿起一块浅绿色的糕点,轻轻的一嗅,果然香味宜人,然而她没有半分食欲,她起身,冷冷道,“你家公子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从前是,现在还是。”坠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正在此时,却有凝玉来了,她面色凝重,眼神微微异样,“姑娘,公子要换药了。”楚鸢背脊一僵,她淡淡道,“袄,宁远和宁止都出去了吗?”凝玉似有一瞬的怔愣,她点点头道,“是啊,都出去了。”楚鸢深吸一口气,转身,“带路!”她从未到过那人的驻地,是以一直跟在凝玉之后,回名剑山庄一日,本以为拜托了这样的相处,却想不到还是要为他这般。闲逸阁是一个极为清冷沉肃的地方,这是楚鸢看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她进门的时候,公子辰正在小憩,既是她进来公子辰也没有醒,看着关上的门扉,楚鸢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最终,楚鸢还是放弃了,因为正在安睡着的人是那般的恬静美好,单纯无害,俊美绝伦,仿佛你带着人间红尘的眼睛多看他一眼都是污秽,楚鸢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不去看榻上别样的风景,只是看着窗外院子里一颗木槿发呆。木槿花朝开夕落,民间人说这是最善变的花,然而在楚鸢这里她却不觉得,既是她们的花期是这样的短,但是她们开花只是灿烂热烈,有这样堪与盛事繁华相比的热闹,一日已经足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鸢直觉一道夹杂着寒光的眸子钉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背脊一挺,转身浅笑,“公子醒了。”公子辰的目光深沉凉薄,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此刻对上她的眸子,公子辰微微撑起身子,“来了怎么不叫我?”楚鸢一笑,“公子睡颜正好,阿鸳不忍打扰。”公子车双眸微敛,眼角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他抚着胸口,“换药!”楚鸢点点头,极为熟捻的自那放着的药箱中拿出要用的东西,一样样的摆放好,而后俯身来解公子辰胸前的衣扣。那伤在肩膀,楚鸢一粒粒的解开楚鸢的外袍,目光专注,手势极为小心翼翼。此时的两人离得极近,公子辰看着伏在自己身前的纤长脖颈忽然生出一种异样来,他忽地抓住楚鸢的手,“慢着。”楚鸢一愣,抬头看向公子辰。对上楚鸢的目光,公子辰更觉得心中一股子邪火腾地撩起,这种感觉来的极为陌生,一时间让他无法反应。“公子怎么了?”公子辰一滞,他轻轻放开楚鸢的手,“今天不用换了。”楚鸢只觉得莫名其妙,更不知眼前这样深沉的人在玩什么把戏,她本打算转身就走,但是转身的刹那却又想到那天晚上他为她挡箭的情形,她步子一顿,转身没有任何交代的上前继续她的工作。公子辰诧异之极,他身子微微靠后,让楚鸢的手落了空,“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楚鸢看一眼公子辰,手直接去解他的衣服,“楚鸢自然听懂了,只是公子的伤当初本就有拖延,回来若是再不多加调理势必对公子身子不好。”公子辰避无可避,又不能再去抓她的手,心中一滞只好定在那里让楚鸢换药。这样的时光对于公子辰来说简直是煎熬,终于等到新的纱布缠好之后,楚鸢拍拍手,“换好了,时间不早,公子好生歇着吧。”她转身要走,公子辰双眸微敛,任她离开。在这之后的几日里公子辰再也没有找她换药,楚鸢自然乐得清闲,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楚鸢的祷告,天气在这几日越来越冷,坠儿被冻的瑟瑟发抖,直说肯定快要下雪了。楚鸢便是在等这样一天,从前的她生在北方,每年新年之时必然会见到雪,现在来到这里,一丝丝的温暖不曾有,连她想见一见雪都是奢望。“过两日就是新年了,为何庄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坠儿面色微变,“名剑山庄有规矩的,不过新年。”楚鸢心中顿时便凉了一截,为什么不过新年?然而她没有过问,既然有这样的规矩,那一定有公子辰的道理,此刻的她不必管那太多,可是心中总觉得遗憾,虽然不是同一个时空,但是知道可以见到与那个时空相同的东西,更或者过着和那个时空同样的节日,可是,现如今连这个愿望都满足不了了?楚鸢眉头微皱,他不愿意过新年是他的事,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总还是她做主!“坠儿,去拿红色的纸和剪刀来!”“姑娘,您这是?”楚鸢微微沉吟,“我教你做一点东西。”不消片刻,楚鸢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她看着这般熟悉的物件脑海中回想着前世的剪纸都是什么样的。想着想着便下了刀子,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她当先剪了一个喜字!坠儿见了难免的捂嘴轻笑,“姑娘莫不是想嫁人了?这个在我们的风俗里面是新婚之人家里才贴的。”楚鸢很是欣慰此地和她前世的风俗差不多,她点点头,一把将那喜字揉碎,“不是这个,看好了!”只见楚鸢拿出一张四方红纸来,然后剪刀在手中一晃,便照着那下手了,她微微低着头,极为专注的一丝一毫的在她红纸上素手婉转。坠儿在一旁看着难免的心惊,不过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红纸,此刻竟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一个大大的福字中间站着一位衣袂飘飞的少年,竟是那般的生动传神。“姑娘,您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坠儿十分的惊讶,楚鸢却是轻快一笑,“去,贴在我们的轩窗上!”坠儿迟疑的点点头去贴画,楚鸢嘴角一勾又活动起来,前世得她为了拍一部电影特意去学过剪纸,后来更是爱上了这样一种精巧的手艺,时不时的拿出来演技一番,才有了如今的样子。各种各样的福字充满了这个院子,楚鸢站在院子中间,一笑兴奋笑意,这样才有点过年的味道才是啊!这样红彤彤的热闹气氛很快就被山庄里的下人们传开,有人不知道那剪纸是什么,甚至夸张道流云轩的楚姑娘把院墙都染成了红色。公子辰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流言飞语,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去看,这个人总有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转眼之间新年之夜就来了,楚鸢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象着那个世界的朋友们都在怎么过节,而闲逸阁中却是一片冷寂。“主子,刚送来的消息。”公子辰转身接过那信函,打开一看,双眸瞬间迸出凌厉杀意,宁远在一边深深的底下了自己头,只要公子辰生气,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叫他进来!”宁远点点头,身影一动就不见了,再回来之时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那人一脸的疲惫之色,再见到半倚在榻上的公子辰之时他双眸之中闪过一丝骇意。“拜见公子!”公子辰仰着头,轻轻一言,“去了多少人?”黑衣男子头更低了些,“二十个。”公子辰微微闭目,“回来了多少人?”黑衣男子似乎在颤抖,他深深的伏在地上,“只有小人一人!”“嗯。”公子辰淡淡应一声,而后像是自顾自的在说话,“你是他们的统领,他们的生命我都交付与你,既然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黑衣人忽而抬起头,眸子里水光闪现,他沉沉道,“为了给公子送消息来,明王已经在京活动,公子若是还不准备回去,今次送命的弟兄们死不瞑目!”“说谎!”公子辰目光瞬时变得寒利无比,像是一道利剑一般直插入这男子的心脏,他忽的低下头,根本不敢同他对视。“同你去的都是绝顶高手,若是你想为你的下属死,现在你就不会站在我面前!”男子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隐忍,公子辰见之呵呵一笑,那笑声清朗无比,却带着九幽冥狱之内的寒气,他说,“你回来是为了送消息与我,可是,这个消息应该是你的新主人给你的吧!”话音一落,宁远的剑已经落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黑衣人忽而抬头,眼中竟是不可置信,他声音也是含着颤抖,“公子明鉴——”“不必说了!”公子辰懒懒躺下,背对着黑衣人开口,“既然敢背叛我,就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给他一把剑,自行了断吧!”“公子!”黑衣人语声切切,然而公子辰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躺着,只看那身影好似睡着了一般。黑衣人起身,目光中带着决绝,他缓缓接过宁远递上来的剑,缓缓的举了起来。宁远站在一旁微微退后一步,黑衣人双眸微闭,眼看着那剑就要刺进脖颈,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变换招式,将那落在脖颈处的剑以极快的速度对着公子辰空荡荡的后背心袭去!“主子小心!”宁远面色大变,然而他已经离了很远,眼看的便要救之不得。“钉”的一声,那剑诡异的止在了公子辰后心之处,黑衣人面色大变,公子辰不知何时开始竟然带着护心甲!黑衣人眸中狠色一闪,变换招式直袭向公子辰的脖颈,然而,正在躺着公子辰身形诡异的一动,竟堪堪的避开这一剑。“本来准备在这剑刺进你脖子的时候喊停,可是你并没有完成我的命令,并且还对自己的主子起了杀心,你,该死!”话音刚落,公子辰已经翻身跃起,他半空中的身形一变,手中忽而多出了一把折扇,那扇子可以生出无穷的变换,在这个走投无路的黑衣人头顶齐齐而下,轻轻的一声响,黑衣人举着剑钉在了那里,不过一瞬,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在他的后心,正插着一只折扇玉骨。公子辰看着溢出的血渍皱了皱眉头,他将手中折扇一扔,扔下一句“收拾干净!”就出门了!出了门的公子辰只觉得迎面一股子寒意袭来,他抬头一看,伴着轻轻地月辉,竟然开始下雪了!他心中募得想起一个人来,于是他脚步不停,伴着这倾城的月华,伴着这细细簌簌的瑞雪,他为了寻找一个女子而去。然而,当他来到流云阁之外时,却见楚鸢穿着一身中衣在院子里静静站着,他脚步微顿,一时间竟舍不得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