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炕上,炕下烧着竹炭,暖暖的,特别舒服。炕前站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汉族小姑娘。看见诺敏醒过来,小姑娘俯身轻声问她:“姑娘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稀粥?”“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诺敏虚弱地问。她欠起身子想起来,但还是没力气,只得又躺下。“我叫筱萃,这里是王丞相府,老爷从京城回来的路上救了你们。”小姑娘聪明伶俐,回答的极简短又明了。“他们两个呢?怎么样了?”诺敏挣扎着想起来,筱萃连忙扶她坐起来并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姑娘放心,他们没有大碍,倒是你病情比较重一些。”“快带我去看他们!”诺敏说着就要下床,筱萃连忙拦住,说:“姑娘你太虚弱了,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呢,还是我去通传他们来探你吧。”说着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不大工夫,一个与筱萃年龄相仿的女孩和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妇人一脸慈祥边说边迈进门槛,女孩则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妇人在炕沿坐下,亲切地说:“噢,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王夫人,她……”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呢,小姑娘抢着说:“我是莉薇,她是我母亲。”“鬼丫头,就你嘴快!”王夫人怜爱地戳了小姑娘一指头,莉薇俏皮地冲母亲做了个鬼脸。这时,筱萃领着那日苏进来了。那日苏不顾有人在场一把扑到诺敏床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眼泪哗哗地流着,哽咽着说道:“我以为……太好了,你终于挺过来了……”诺敏也忍不住地哭,旁边几个女人也跟着眼眶红了。诺敏停止抽泣,用筱箤递过来的湿巾擦了眼泪,问道:“托娅呢?她好吗?”“她还好,只是腿伤比较严重,暂时不能行走,所以不能来看你,她很高兴你苏醒了,让我替她问候你。”筱萃抢在那日苏前面回答。“那就好。”诺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日苏右手捂在胸前向王夫人行礼说:“我代表诺敏和托娅真心地感谢您和丞相的救命之恩,将来我们三个一定当涌泉相报!”“快别这么说,能遇到你们是我们的缘分,只要你们几个好起来就行了。对了,你们几个要到哪里去?怎么会晕倒在荒山野岭的?”王夫人问道。那日苏和诺敏对视了一眼,诺敏垂下眼帘没有说话,那日苏回答王夫人说:“唉,说来话长,我们兄妹三人原本是到南方投亲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山贼,后来又跌落深谷,详细情形等我们好点儿再禀告您知道吧。”王夫人说:“也是,你们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其他的容后再说。”说着,和莉薇及筱萃一起走了出去。从那日苏口中诺敏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四天四晚了。四天前,辽阳行省丞相王敬之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发现三人晕倒在雪原上,风雪差不多把三人淹埋了。丞相见三人尚有气息,便着下人把三人给带了回来,并请来辽阳最好的医师为三人诊治。那日苏和托娅体质强壮,两人很快便醒了,诺敏因为本身体质虚弱,行前抱恙,加上一路天寒地冻,病情危殆,所以一直没有苏醒,把那日苏和托娅急的不得了,王府上下也围着她折腾。“让大家受累了。”诺敏握着那日苏的手不愿松开,好像一松手那日苏就会随风而逝。“亲爱的,快点好起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人多嘴杂,万一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诺敏赞同地点一点头。自从诺敏离家出走后,王爷府乱作一团,王爷没有料到女儿会真的不辞而别。本以为她赌气玩几天就会回家,不想已经半个月了还不见踪影,派出寻找的人都空手而归,王爷这才慌了神。王爷不敢张扬,逃婚就是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啊!刘赭派人来议定完婚的日期,王爷推说诺敏有病在身婚期必须延后。听说未婚妻病了,刘赭放下手头的事务赶来上都探望,王爷仍然以诺敏病重不宜见人而搪塞。几次三番都是如此,刘赭便起了疑心,诘问之下,王爷只好如实相告公主出走了。刘赭闻讯又急又恼,心想,我堂堂三品大将军配你一个赐封王爷的女儿虽说委屈了你一些,但还不至于彩凤随鸦。再说这可是皇上赐婚,竟然敢逃婚,这可是欺君之罪!他一怒之下上报朝廷,皇帝接到刘赭的奏折龙颜大怒,下旨全国通缉,一时间全国各地到处张贴着捉拿诺敏的画像。诺敏三人呆在丞相府足不出户,只等诺敏恢复一些就尽快离开,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这天傍晚时分,丞相王敬之从衙门回来,低声告知夫人朝廷缉拿诺敏的事。王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问道:“老爷如何打算?”“同来的小女孩可能是公主的丫环,但那小伙子不知是何人。”“他自称是他们的兄长呢。”王夫人想起那天那日苏所说的话。王敬之皱着眉头说:“肯定不是,如果是,何以皇上不一起捉拿他呢?”“老爷不是真要把他们交出去吧?”“我也不想这样做,倘若不把他们交给朝廷,我们就犯了窝藏罪,会满门抄斩啊。”“真是不值,救人倒救出个祸隙来了。”王夫人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请求丞相说:“老爷,伤天害理的事还是越少做越好,既然皇上下旨只捉拿公主一个,请你网开一面放过另外两个孩子吧。”“我也不想做昧良心的事,只是为了我们的家人不得不牺牲公主,其他两个就让他们速速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夫妻两人在房中的谈话被正好路过的女儿莉薇听到,听爹爹说要把公主交给皇上,她急忙跑到诺敏房间。莉薇进门就着急地扑到诺敏跟前说:“姐姐不好啦,你快逃吧。”诺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她:“妹妹慢点儿说,发生什么事了?”莉薇把刚才从爹娘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诺敏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拉着莉薇到了那日苏的房间。那日苏听了也惊慌不已,在莉薇的帮助下,赶紧扶着诺敏和托娅从后门逃出了丞相府。三个人在黑夜里辨不清东西南北,毫无目的地往前狂奔,好不容易到了郊外,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诺敏再也挪不开步子了。不远处是一座荒废的庙宇,那日苏顾不了许多,急忙带着两个女孩进去歇息。没隔多久丞相就发现公主跑了,于是派出卫队全城搜捕。可怜公主三人哪跑得过骏马,就在破庙里被丞相的人给抓住了。丞相把那日苏和托娅放了,只把诺敏用马车送往京城。那日苏和托娅哪肯离开,苦苦恳求丞相把他们两个一起送去京城。丞相不允,那日苏和托娅就追着马车跑。诺敏心痛不已,哭着对二人说:“你们快回去吧,回去找阿爸救我!”马车越去越远,再也追不到了。那日苏决定回上都求王爷救诺敏,这是唯一的希望了。诺敏被直接送进了皇宫,皇帝看见憔悴不堪的诺敏也吃了一惊,他走下金銮殿,拉着诺敏的手心疼地说:“孩子,怎么搞成这样?皇爷爷好心疼啊。”转身又高喊:“快宣太医!”“皇爷爷您可怜可怜诺敏,不要让我嫁给刘赭好吗?”诺敏哭着恳求皇上。刚才还和风细雨的皇帝突然就变了脸:“不行!朕已下旨岂可更改,那不是要朕自己打自己耳光?万万不可!”说完拂袖而去。在太医的调理下诺敏恢复很快,看她已经恢复了八九成,皇上派人把她直接送到了刘赭府上。刘赭虽然因为诺敏逃婚心里不快,但看到心爱的女人被皇上派人送来还是十分高兴,于是选定初八成亲。初八这天,刘府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一派喜庆。岭北的各级官吏纷纷前来恭贺,附近行省的官员也亲自或派员前来道喜。刘赭按照汉族习俗穿着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瓜皮小帽,胸前斜挂着大红绸花,满面春风,只等着新娘子出来拜天地。诺敏坐在房里麻木地任凭喜婆替她打扮。喜婆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着吉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诺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耳,心里只在焦急地念叨:“那日苏快来救我!阿爸快来救我!”吉时已到,诺敏被喜婆拽着来到喜堂,极不情愿地被推着跪在刘赭父母面前。因为知道公主不愿这门婚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婚礼舍去了一切繁文缛节,喜婆高声司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诺敏无奈地勉强给刘赭父母敬过茶,算是礼成,俩人被送进了新房。摇曳的灯光照着刘赭兴奋的脸庞,他坐到床边,拉着诺敏的双手,真情流露,温柔地说:“公主,我知道要你下嫁给我委屈你了,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安心留下,我会真心待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一定会给你幸福,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诺敏这才真切地看清刘赭的脸,那是一张坚毅、英气逼人的男人的脸,炯炯有神的大眼,两道浓密粗.黑的剑眉高高扬起,厚实的嘴唇刚毅地抿着,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庞,两只招风大耳,头发乌黑发亮……诺敏看的有些吃惊,这么英俊成熟的男人而且年轻有为,对于哪个女子都不失为如意郎君。但是对不起,刘赭,我心里已经有了那日苏,再容不下别的男人了。诺敏心里想着,流着眼泪歉意地对她的“新郎”说:“我很抱歉,我真的一时无法接受,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刘赭心想,她还太小,突然要接受这样大的改变确实难为她了,等些时日,我的诚意肯定会打动她的芳心的。刘赭对未来充满信心。“好吧,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他找个借口睡到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