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漠烟收到一封电邮,反映汝岱一些企业使用生石灰处理皮革废料,熬制成工业明胶,制成药用胶囊,最终流入药品企业进入患者腹中。由于皮革在工业加工时要使用含铬的鞣制剂,这样制成的胶囊重金属铬严重超标,严重危害人民大众的健康。《中国药典》规定,生产药用胶囊所用的原料明胶至少应达到食用明胶标准。按照《食用明胶》行业标准,食用明胶应当使用动物的皮、骨等作为原料,严禁使用制革厂鞣制后的任何工业废料。东方漠烟觉得事关重大,马上向编采部经理赵东赫报告情况,赵东赫同意她和杨剑立即赶往汝岱调查。漠烟跟罗觅鸥见面后告诉他自己要出差一些日子,由于罗觅鸥和漠烟不跑同一线,而且他需要时间处理他和妻子帅菡的问题,所以他无法和她同行。黑心企业都有一条理不清扯不断的利益黑.链,揭发他们,势必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人说不定会采用暴力进行干预。因此,罗觅鸥非常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罗觅鸥嘱咐她说。东方漠烟宽慰他说:“放心吧,我们会加倍小心的。”汝岱是全国有名的胶囊之乡,这里有几十家药用胶囊生产企业,年产胶囊一千亿粒左右,约占全国药用胶囊产量的三分之一。东方漠烟和杨剑到了汝岱,打扮成某大型制药厂的采购员,租了一辆吉普车直奔举报人所说的胶囊厂。借助这大型药厂的名号,俩人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几家规模较大的胶囊厂暗访。漠烟和汝岱最大的卓健胶囊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刘经理就胶囊的价格讨价还价。开始,刘经理还很有戒心,一直把价格抬得很高。后来漠烟说自己是XX厂的张经理介绍来的,自己第一次出门办货,要是价格太高,不但拿不到奖金恐怕工作都会不保。刘经理听她说出老主顾的名号,这才放松警惕,说出明胶的秘密:“要便宜的胶囊不是没有,但一般我们只供应老客户。”漠烟立即跟他套近乎:“刘经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不就是您的老客户了嘛,帮帮忙,我不会让您白忙活的。”刘经理心里盘算,敢情这小姑娘还懂些人情世故,做了这笔生意说不定自己又多了棵摇钱树,所以立马眉开眼笑,把他的宝贝样品拿出来给漠烟看。两种胶囊看上去差不多,但用手捻还是有很大差别。价格便宜的空心胶囊无标志,看起来非常像硬塑料壳,轻轻一捏就碎,拿手捧起时发出“哗哗”的摩擦声,优质的胶囊手感柔软,没有那种“哗哗”的刺耳声。两种胶囊出厂价差别很大,同种型号的胶囊按一万粒为单位,价格高的每一万粒卖六七十元,甚至上百元,低的却只要四五十元。漠烟和刘经理草拟了一份胶囊供货合同,说等她的顶头上司来后再签订正式合同。刘经理热情地带漠烟杨剑参观了他们的生产车间。谁都知道胶囊作为药品辅料,生产环境和加工过程必须卫生。但是,漠烟他们却看到了另外一幕:生产人员未经消毒便可随意出入生产车间;负责挑拣整理的工人直接用手接触胶囊;一些掉在地上的破损胶囊被扫起来,连同切割下来的胶囊废料一起回收利用。漠烟看到生产原料是用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袋子装的,便问刘经理那是什么东西。刘经理告诉漠烟,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蓝皮胶”,因为蓝皮胶价格低廉,所以他们厂生产的胶囊才那么便宜。漠烟说:“这些原料看起来很不卫生啊?”刘经理就说:“这种工业明胶原料在用来加工药用胶囊前首先要进行溶胶,并根据药厂需求添加各种食用色素进行调色。由于这种明胶不卫生,在溶胶调色的过程中还要加入一种名叫“十二烷基硫酸钠”的化学原料杀菌去污。胶液再经过半自动胶囊生产设备成型,最后通过切割整理便成了五颜六色的药用胶囊。”“你们从哪里购买蓝皮胶呢?”漠烟好奇地问道。刘经理看了她一眼,显得很专业地说:“业内都知道啊,恒水和裕阳都有卖。”为了彻底查清毒胶囊的来龙去脉,漠烟和杨剑决定前往恒水调查,他们认为自己有责任从源头上彻底摘除这一危害社会的毒瘤,还人民大众一个公道。罗觅鸥每天都会跟东方漠烟电话联络,听说他们还要继续追查毒胶囊原料的来源,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全,坚决反对他们前往恒水。他说:“调查得差不多就回来,余下的事情让政府职能部门去做。”漠烟说:“政府部门做?他们要是作为的话,就不会让毒胶囊泛滥成灾了。”拗不过二人,罗觅鸥只好说:“那你们处处小心,我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就过来协助你们。”漠烟说:“不用啦,我们很快就回来了。”罗觅鸥还没来得及与漠烟会合,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他没有办法赶往恒水。下午下了班,罗觅鸥提着简单的行李赶往机场,他已经跟赵东赫商量过要去协助漠烟和杨剑。赵东赫也十分担心俩人的安危,他不希望惠明事件重演,所以同意罗觅鸥前去,多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比较有经验的人总是有益处的。在电梯里,罗觅鸥接到帅菡的电话,说有事要跟他说。罗觅鸥回答说:“我正去机场,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帅菡说:“不行,我必须马上见你。我在喷泉边等你。”夫妻两人虽然每天在同一幢大楼上班但却已经好久没有见面。帅菡穿着公司制服在砺世大厦前面的喷泉边等着罗觅鸥,平时最爱漂亮的女孩竟然下班后还穿着工作服,说明她心情不好,懒于打扮。站在罗觅鸥面前的帅菡明显瘦了许多,一脸憔悴,眼睛周围有一圈黑眼圈,虽然用粉底遮盖过,但还是非常显眼。看着眉宇间满是忧伤的妻子,罗觅鸥心里很是愧疚,眼睛不觉有些潮湿。“你憔悴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帅菡避开他的话题问他:“你要去哪?”“我要出差。你急着找我什么事?”听他这样问,帅菡心里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你是我丈夫诶,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我赶时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罗觅鸥心急火燎地要走。“站住!”帅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微微哆嗦,失望地看着曾经情意绵绵现在却如此冷若冰霜的丈夫,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只说:“我父母来了,想跟你谈谈,你能不能明天再出差?”罗觅鸥想都没想就拒绝妻子:“不行啊,你留爸妈住几天,我尽快赶回来。”帅菡压着怒火跟他商量说:“就一晚上都不行?你明早可以出差的。”“我真的有急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罗觅鸥说着转身就走。帅菡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要当……”看着罗觅鸥头也不回地上了的士,她下面的话忍着没有说出口。帅菡踯躅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不敢回家,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询问的目光。妈妈打了几次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到家,帅菡索性关了手机。现在她又饿又累,因为怀孕恶心呕吐,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只想有张柔软的床可以好好睡一觉。走到榆荚公园,她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张长椅上躺了下来。她实在太疲倦了,慢慢地她睡着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一个神秘静谧的小山庄,道路两旁是蓬松弯垂的荆棘,帅菡惶恐不安地一边张望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就在她惴惴不安时,一条大黑狗冷不丁从路边的灌木丛里窜出来,后脚立地,前爪扑上她的胸和肩膀,一条温热潮湿的大舌头直接舔到了她的脸上。她吓得尖叫起来,一边扑打恶犬,一边跌跌撞撞地向村庄跑去。恶狗在后面狂追,她踢着一块石头,直挺挺地向前面仆倒,手脚磕在地上无比疼痛,她叫出声来。帅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从公园的长椅上摔在地上,面前并没有黑狗的踪影,那条潮热肮脏的舌头竟然是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浑身脏臭的乞丐的。乞丐笑嘻嘻地看着帅菡,向她胸前伸出那脏兮兮的黑手,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帅菡一阵恶心,惊恐尖叫,爬起来就往公园外跑。榆荚公园里参天的古树把个公园遮盖的看不到一片天空,即使在阳光灿烂的晴天,这里也阴森肃穆,何况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多钟,这里更是乌漆墨黑。帅菡慌不择路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眼见下几级阶梯就到公园门口了,前面马路上的路灯已经亮了,时不时有车来来往往。帅菡看到了希望,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往外狂奔。慌乱之中,一失足就从公园的石级上滚落下来。公园管理员听到帅菡的呼救声跑出屋外,看到帅菡跌倒在石板地上。他立即扶起她,并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公园门口,管理员帮着医生把头破血流的帅菡送上了救护车。罗觅鸥在机场办好了登记手续,正在登机口等着登机。飞机起飞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分,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机了。他把手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口里,就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水,然后把ipad放进背包里,他再次抬手看了一下手表,7:18,马上要登机了,他拎着旅行包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一串不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帘。“喂,请问是哪位?”罗觅鸥狐疑地问道。“小罗吗?我是妈妈,菡菡受伤进了医院,你快过来。”罗觅鸥大吃一惊:“岳母?帅菡怎么了?她在哪个医院?”“菡菡从山上摔下受了伤,还可能流产,现在人民医院急诊室,你快来!”岳母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哭腔。“流产?”罗觅鸥懵了,他根本不知道有怀孕这回事。他顾不得退票,拿起包飞奔出了机场,在门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人民医院而去。在手术室门口,罗觅鸥看见了焦急等待的岳父岳母。“情况怎么样?”罗觅鸥来不及问候岳父母,便急急打听妻子的情况。“还在手术。”岳母回答,岳父则一脸怒气地没有搭理他。三个人无话可说,默默地在手术室外候着。约莫半个小时后,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灭了。一个女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三个人立即围了上去,不约而同问道:“医生我女儿(妻子)怎么样?”医生说:“身上的外伤不要紧,只是头部可能有些轻微脑震荡,要观察两天。孩子没能保住,已经帮她做了清宫手术。病人情绪很不稳定,这段时间家人要多照顾她一点。”“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罗觅鸥自言自语。本来帅菡的父母还比较克制,不想在医院发作,现在听罗觅鸥这样一说,火不打一处来。她父亲震怒地咆哮起来:“你还好意思说,妻子怀孕了做丈夫的不但不知情,还住在宾馆不回家,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帅菡母亲哭着说:“今天菡菡就是去告诉你怀孕的事,可她一直没有回来,连手机也关了,而你却去了机场,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去榆荚公园,怎么会受伤,更不会流产。你们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你说啊!”罗觅鸥无言以对,他无法一下子把他和帅菡的问题说清楚,也没办法说出他和东方漠烟之间的故事,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当帅菡被推出手术室时,帅菡的父母这才停止了呵斥。帅菡脸色惨白地躺在手术车上,头上缠着绷带,手臂上到处是擦痕。她把脸转向一侧,不愿意与任何人说话,眼泪就像溪水哗哗地往枕头上流淌。帅菡被安顿到了病房,病**,帅菡侧身向墙里边躺着,从手术室出来后,她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罗觅鸥拿过她的右手握在手中,帅菡立即缩了回去,只有这时才表明她还活着。罗觅鸥只能暂时放下东方漠烟,一门心思照顾病中的帅菡。无论他如何自责,如何安慰,帅菡都不搭理他。这几天,帅菡已经不哭了,她冷漠地凝视着跟她脸色一样苍白的天花板,目光空洞无神,偶尔有一丝灵光闪过,也似乎里面燃烧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