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园位于徐府东北方,与三太太的馨岚居同在东跨院,比邻香园。迈出门槛,韩滨家的扶着老太太直往东边,右转到了东北角紧挨着“潇湘苑”和“成名居”的镜湖。此际初春,湖面如镜,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柳条低垂随风轻摆,配上檐牙高啄,粉白墙壁,自然勾勒出一副古色古香的春日美景。老太太挥手打发了下人,只留下三太太,沉声道:“你好生糊涂。”“媳妇可是有何做错之处,还请老祖宗责罚。”三太太双眸含泪,满面委屈。老太太语气平缓,铿锵有力的道:“连芳儿那丫头都明白的事,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想不通?小翠虽惯常会用些手段,不得你欢心。可做那咒人的纸人草人,到底会对三老爷不利,你身为他发妻,竟然丝毫没有忌讳?”三太太一惊,脸上血色抽净,“老祖宗凭什么说是儿媳做的,我……”“住口”老太太的耐性,终于被三太太磨的一干二净,单手点指她鼻尖,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失望的叹息一声,摇摇头负手而去。这种无声的指责,远比当面训斥更让三太太面红耳赤,整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只觉老太太对她失望了,兴许今后再不会信任她,重用她。三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拉住老太太衣袖,哽咽道:“老太太息怒,儿媳知错了,实在是因为老爷已经多日不肯见我,成日只在小翠那儿,连新到的‘仰天绿雪’都一并送了去,明知霞儿喜欢,却一两都没给她留。媳妇一时气结,才犯了糊涂。老太太您生在深宅,应当能体谅媳妇苦楚啊。”老太太脚步微迟,“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头些日曹嬷嬷与你讲的都白说了不成?想让三老爷对你改观,不是要迫害了谁,斗败了谁,而是要你自己改变。就算你今儿斗垮了小翠,明日来个小红,后日来个小蓝,你斗得过来吗?如今年华迟暮,都已是这般年岁,若没有捆住爷们的心,永远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成为你的威胁,那小翠虽然是狐媚子了些,你与她斗法多年,真的什么都没有学到?”回头,失望的看了眼已然呆滞的三太太,终是无奈的离开了。三太太站在湖畔,望着倒映青天白云的湖面怔然出神,她该如何,才能做到老太太说的那般,不论年华,不看容貌,只看真心?阮筠婷蹲在假山石后,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悄悄向外瞧了一眼,见再无旁人,放心的站起身。本是来寻阮筠岚的,听闻老太太的声音,便下意识藏了起来,不料竟听到这样一番发人深省的对话。她既生存在古代,凭一己之力想改变社会绝无可能,唯一可以做的只有适应。然而真正的感情,又该放于何处?没有感情,无心无情倒也罢了,有了感情,夫君三妻四妾,她如何受得了?阮筠岚手捧书卷,刚出了潇湘苑,便看到阮筠婷望着湖面的身影,想起方才在静思园的争执,脚步放缓。他仍旧不赞同她扮男装出府的行为。想起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似又害怕与她眸光相对。阮筠婷回头,恰撞进阮筠岚饱含思量的眼波中。“岚哥儿。”强自一笑,道:“我来与你商议四月初三的事,你……”“先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阮筠岚摆手打断她的话,“此事不必再提,我还要去与茗哥儿探讨策论。”说罢竟如逃跑一般快步离开。阮筠婷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看来她要另外想法子才行。※※※※“八姑娘近日颇有长进,算盘用的越发纯熟了。”曹嬷嬷赞赏的点头,走向徐凝敏。徐凝霞扬眉,得意一笑,挑衅的望向徐凝芳。徐凝芳则展露出纯然笑容。徐凝霞越发看不惯,冷哼了一声,回身之际余光扫到阮筠婷,撇嘴,鄙夷之意明显。三太太在翠园搜查一事,虽然老太太命人不得宣扬,可三老爷回府仍旧得知事情经过,去馨岚居与三太太吵了一架,此后便连着一个月住在翠园,甚至将书房都设在了那处。三太太受了冷遇,仆婢们看的清楚,私下议论有之,嘲笑有之,面上虽不敢露出丝毫不恭敬,三太太的威信却急转直下,徐凝霞也就此恨上了翠姨娘,连带瘦身初见成效的徐凝敏和素来乖巧努力的徐凝芳,见了面必然剑拔弩张。徐凝敏用了阮筠婷给的食谱瘦身成功,与阮筠婷自然走得近,是以在徐凝霞那处,素来不讨喜欢的阮筠婷更加被划为“翠姨娘一党”。阮筠婷背脊挺直,俏然端坐在桌案后,低垂螓首,雕花木窗敞开,微风轻抚她鬓边碎发,周身沐浴在阳光之中,宛如玉雕。素白手指灵活拨动算珠,并未注意到徐凝霞动作,心中盘算的是另一桩事。明日即是四月初三,韩肃与她约定见面之日,又是老太太寿辰,依照往年经验,府内必然大摆筵席,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热闹非常。趁乱,她应当可以出府去见韩肃。但思及阮筠岚,她便有些犹豫。沉思之时,手上动做均是本能反应,故意藏拙之念暂时被抛于脑后。手指葱白细嫩,灵活翻飞,算珠噼啪,清脆节奏传入耳中甚是好听。众人皆看向阮筠婷,惊愕望着她纯熟的动作。徐凝霞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也充满愤恨不甘,气冲冲用力转过身去。待发觉室内寂静倏然回神,已然来不及了。拨上最后一刻算珠,“凤凰双展翅”已然成型。眸光正对上曹嬷嬷探究的眼神。阮筠婷心念电转,抿唇不语。曹嬷嬷却并未多问,只随意看了她一眼,便吩咐众人继续。阮筠婷着实松了口气。暗抹额头冷汗。待到下课时分,众人散去,本已放下心的阮筠婷正欲离开,却被曹嬷嬷唤住。“阮姑娘留步。”姐儿们神色各异,打量她与曹嬷嬷神色,阮筠婷背脊僵直,“嬷嬷有何吩咐?”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