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涤心琼浆（上）

胡海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和石军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召唤兽，来到了怪物聚集的青苍山，一方面为民除害，一方面杀怪升级。两个人一到青苍山，当即大开杀戒，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众妖怪死伤一片，杀到手软，杀到地上掉下满满的一大片怪物死后留下的金子、宝物和兵器……胡海大喜过望，连忙撑开早就准备好的大麻袋，捡了个不亦乐乎，捡啊捡啊，只觉得腰酸背痛，四肢发麻，累得就快动不了了。正当他心满意足，准备招呼石军一同回城喝酒庆祝的时候，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军竟不见了踪影。胡海茫然四顾，大声叫着石军的名字，却发现四周围早已悄无声息，齐刷刷围上来成千上万眼中喷射着怒火的妖怪……“啊！石军你这没义气的臭小子！”胡海大叫一声，“腾”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东张西望了约莫一分钟之后，这才逐渐清醒过来——眼前的景物显然绝非他所熟悉的一切。* * * * * * * *只见他如同置身于一个水底世界一般，尽管看不到半滴水，却感觉到处都是蓝色的波光潋滟，深浅不一，头顶上没有习惯了二十年之久的天空、太阳和云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蓝色、蓝得发黑却又闪烁着一层釉光的天幕，脚下也不再是熟悉的马路和土地，而是一种颜色很正、芝麻粒儿大小的灰色沙粒铺就，在这大小颗粒均匀的灰色颗粒之中，还掺杂着无数同样大小的银色颗粒，放眼望去，说不出的整洁漂亮。远远近近有无数或稀疏或密集的象牙色笋状植物，尖细笔直地生长在这片银、灰相间的“沙滩”上，再远一点的地方，就非胡海目力所能及了——因为他只能看到方圆十几米左右的物事，其他的一切都朦朦胧胧，被一种一会儿浓稠一会儿淡薄的浅蓝色雾状体所遮掩，无法看清。“这是什么鬼地方？”胡海咕哝着站了起来，这才觉得浑身从肌肉到骨头都酸痛无比，不禁吸了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忽然看到手上还紧紧缠着一样东西——石军的冥界令牌！对啊！胡海拍了拍脑门，渐渐回想起之前他和石军的可怕旅程——令牌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自己手上，石军呢？他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胡海扯开嗓子，大声叫着石军的名字，四周一片宁静，没有丝毫回应，他不禁有些心慌，连忙跌跌撞撞，随便捡了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 * * * * * *走不上几步，脚步踉跄的胡海腿一软，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一丛乳白色“竹笋”，入手处但觉冰凉润滑，还带着一股弹性。“哎哟，谁呀？吵死我啦！”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不满地哼唧着，把胡海吓了一跳，连忙东张西望，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只见他刚刚用手触摸过的“竹笋”尖上，忽地弹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胖胖的蘑菇状的东西，晃晃悠悠地顶在笋尖上摇晃了片刻，攸地又发出了那尖细的声音，老气横秋地对胡海训斥道：“我刚打算睡一小觉，你小子就在这大喊大叫的扰人清梦，不想活了么？”胡海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胖蘑菇，心想自己不是在做梦吧？忍不住把手指头伸进嘴里咬了一口，旋即被随之而来的剧痛带回了现实。“天哪，这是什么玩意儿，竹笋上面长蘑菇，居然还会说话？”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摸一摸眼前这居然会发出声音的彩色菌状物。“吭哧”！胖蘑菇见胡海的爪子欺近，忽然变了身，化成上下两排彩色大牙，毫不客气地咬了胡海一口，登时把胡海的手咬出了两排深深的牙印。“啊！你！你怎么随便咬人！”十指钻心，胡海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忙抓住疼痛欲裂的手恨恨出声。“是你先欺负我的！”胖蘑菇恢复了原状，振振有词。“什么？”胡海想起的确是自己先“出手”的，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嘴上却不肯服输，咕哝道：“我还不是见你长得挺好看，想好好研究研究……”“……”胖蘑菇顿时高兴起来，连声嚷嚷道：“我好看吗？我好看吗？快！快！再夸我两句啊！”“哼，不夸了！”胡海恨恨地：“莫名其妙，我的手还痛着呢！”“夸嘛夸嘛！我最喜欢听人夸我啦！”胖蘑菇央求着。“不夸！谁让你咬了我的！”“夸嘛!最多……最多我送你一点好东西作为补偿好不好？”“？”胡海眼睛一亮，这小子也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没弄清楚这支胖蘑菇是什么来头，居然就这么和它聊上了，而且一听到有“好东西”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开始讨价还价：“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夸你啊！”“我是谁？”胖蘑菇很吃惊，“你居然会不认识我是谁？怎么可能？”胡海生怕说下去露馅儿，让胖蘑菇知道自己是个擅自闯入的“外人”，连忙掩饰道：“谁说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想听一听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一个正确地认识和评价罢了。”胖蘑菇显然并没有起什么疑心，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我认为自己其实是很棒很棒的，作为无常大人最最重视的涤心琼浆，我为无常大人立过多少汗马功劳啊，可无常大人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主动和我说上半句话，更别说是称赞我劳苦功高啦！更可恨的是孟婆大人的那条恶狗还经常讥笑我，说我天生是个废物，虚有其表，不死也没用……”说着说着，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无常、孟婆……”胡海听得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恨不得立刻哄着胖蘑菇再给他讲上两句，却也知道一问下去，必定会露出马脚，见眼前这胖蘑菇哭得也真是“梨花带雨”——随着那尖细无比的哭声，胖蘑菇的身体缓缓地在笋尖上转动着，还洒下了不少泪珠状的黄豆大的颗粒，一颗颗滚落在沙滩上，闪闪发亮。“……笨蛋！还不快捡啊！不然一会儿就干啦！”胖蘑菇一边嚎啕着，一边还“忙里偷闲”地提醒着胡海。这就是宝贝？胡海迟疑着，随即想到胖蘑菇自称是“涤心琼浆”，又是什么无常大人最重视的，那么眼前这些掉下来的固体眼泪就是了？想着连忙蹲了身子，费劲地捡了起来，不过也只捡了那么十来颗——就在他迟疑的当儿，绝大多数的涤心琼浆在沙滩上停留了片刻，就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只剩下一些较大的被胡海及时捡了起来。说来也怪，这些“眼泪”一到了胡海手上，就忽然滴溜溜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