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故人重逢（下）

一路上，石军把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赤阳。赤阳一边听着，脸上阴晴不定，不过却也不再像刚见面时那般气恼，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啊……真让人不放心！几天不见就闯出祸来，差点小命不保呢，早知道，我就天天看着你！”说完，两个人同时觉得这句话大有“语病”，竟不知不觉同时涨红了脸，谁也不敢再看对方一眼，赤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找块布堵上自己的嘴，石军的心里却品出了三分甜意，却又害怕是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目光也不敢与赤阳相对，两人一时无语。沉默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说道：“你……”又齐声道：“你先说。”随后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小小尴尬也随之消弭于无形。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赤阳也恢复了几分自然，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冥界令牌一定可以护得胡海周全，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他应该就在这一层地狱……”石军听得奇怪，忍不住问道：“果然有十八层地狱吗？”“哪有那么多！”赤阳瞟了石军一眼，抿嘴一笑，“其实冥界只有四层，第一层是由迦叶冥王控制的往生地狱，第二层是吠陀冥王的洗髓地狱，咱们现在所处的是第三层焚心地狱，由修罗冥王掌控。”说到这里，赤阳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吗，刚才你见到的那个罗刹，就是修罗冥王的义女。”听说罗刹是修罗冥王的干女儿，石军恍然——怪不得一副娇纵的大小姐脾气，忽然觉得这冥界同人界其实也差不多——在人界，不少领导的子女不也是这样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八旗子弟的架势吗？不过与他们相比，罗刹那一点天真和不通事务反而没有那么讨厌……想到这里，不禁摇头一笑。“怎么，”一直注意着石军表情的赤阳见状，没来由地感觉一丝气恼：“你喜欢她？一想到人家居然那么开心！”赤阳这么突兀的一问顿时让石军大笑起来：“冤枉啊，那还是个小丫头呢，我喜欢她做什么？”“谁知道呢？”赤阳若无其事地说：“你这个人做起事来不循常理得很呢。”“是吗？比起你之前修理我的那些手段来，我倒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再循规蹈矩不过的人呢！”石军打趣着。一想起两个人刚刚认识不久在学校里“恶整”石军的那些片断，赤阳不禁也笑了起来：“那你还整天在背后骂我恶婆娘呢，也算扯平了啊！”“这就扯平了？”石军怪叫，“那太不划算了，我可一直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呢！”“怎么，你还打算整还我不成？”赤阳咯咯笑着，打了石军一下。这么一打岔，两个人都忘记了刚才正在谈论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起当初在学校里的那段经历，赤阳提到当初石军被她不断拎起来“踊跃答题”的糗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实在的，当时我真的气坏了，特别是你们炸了老李头电视机那回，真恨不得把你们两个都臭揍一顿。”石军苦笑着。“那你怎么不动手啊？”赤阳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唉，”石军叹口气，“我哪敢啊，真的闹翻了，你们把我身边的人都挨个儿修理一遍，那我的罪过了就大了。”赤阳听了这话，神情忽然暗了暗，原本明亮愉快的眼神也忽地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沉默了片刻，喃喃道：“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会向我动手呢！”石军哈哈一笑，想也不想就说：“还要整我啊，不会吧，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整我，我也是永远打不过你的，因此只有希望赤阳小姐高抬贵手了！”“高抬贵手吗？”赤阳心不在焉地低声道，“只可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手下留情啦……”“你说什么？”石军没有听清。“没什么。”赤阳甩了甩头，思忖了片刻，又接着开始的话题说了下去，“刚才我说到第三层地狱，那么第四层估计你也该猜得出来了——那是冥帝大人主宰的极乐地狱。在冥界，只有冥帝大人是唯一的主宰，其余的什么冥王、冥帅、文官武将，全部听命于他一人，谁也不敢有丝毫违背的念头……”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赤阳的眉头越蹙越紧，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竟然呆呆地出了神。“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石军渐渐觉出赤阳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却不明所以，只好开口打岔。“哦？”赤阳猛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哪儿也不去，我们先把你的朋友找到再说吧。”说着，两个人复又起身前行，为了加快速度，赤阳念了句口诀，便升到半空之中，飞了起来。因为石军不会飞行之术，便依旧坐在蓝魄化形的小舟上，跟在赤阳的后面。赤阳此时也似乎失去了兴致一般，再没有了刚才的谈笑自若，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个人默默地飞了半天，石军见赤阳仍然有点闷闷不乐，于是借故打岔道：“你这个主人做得可真差劲，怎么说我也是第一次来你们冥界，这么闷着头飞来飞去多没劲啊，怎么说你也应该把这儿的什么名胜古迹啊、购物商场啊、还有著名风景区什么的给我介绍一下才是。”赤阳横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哧一笑：“什么购物商场名胜古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罢，趁着这会儿，我是应该把一些情况对你介绍一下，你啊，现在是冥捕了，一般人见到你好歹也要叫上一声大人，如果对冥界的事情一问三不知会闹笑话的。”“那我倒不担心，”石军见赤阳终于有了笑容，心里挺高兴，“我这个冥捕大人最没有官威，乃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应该说爱鬼如子才对……”“又胡说了。”赤阳轻轻笑着，顺手一指道“你看，这里就是焚心地狱，由修罗冥王掌管。这一层地狱所居住的基本上是修炼有成的冥界中人，数量相比上面的往生地狱和洗髓地狱更少。相对来说，这一层的居民的能力和地位都较上两层更高，大部分冥界官员都在这一层定居。”石军奇道：“那我一开始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那一片蓝色的海水，不不，应该是气体才对，那就是什么往生地狱么？”“嗯。”赤阳点点头：“由迦叶冥王掌管的往生地狱地处冥界最上层，是亡灵进入冥界最初的栖身之所。看似一片汪洋大海，其实是由最精纯的冥阴寒气凝聚而成。亡灵初到冥界，有形无质，只有经过冥阴寒气的洗沐，才能凝体成形，并以此为起点，或转世轮回、或消弭于无形、只有极少部分亡魂能够在冥阴寒气之中获得地、火、水、风四种不同形式的灵力能量，通过最初的修炼，进入第二层地狱，自此脱离轮回，成为冥界中人。”“糟糕！”石军失声道。“怎么？”“照你这么说，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地狱的，那我以后要是死了，万一不能凝体成型，会不会也像你说得那样‘消弭于无形’啊？”赤阳随口说道：“不可能，你和那些凡人怎么可能一样？”刚说完就自失地皱了皱眉头，嗔道：“你别瞎打岔行不行？”石军心里疑惑：我明明就是个凡人，怎么就不可能？见赤阳似乎又有点不高兴，却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于是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那个洗髓地狱一定就是那些凝体成型的鬼们脱胎换骨，继续修炼的地方对不对啊？”“一知半解，不过也算你说的有道理。”赤阳点点头，“洗髓地狱是冥界中修炼初成之人集聚之地。刚刚获得灵力，并修炼有成，能够脱离冥阴寒气掌控的冥界中人在此居住、修炼，能够进入这一层地狱的多为怨念极重、执念极强或者有非常体质等死后残留精神力量非常强大的亡灵，或者度劫未成来到冥界，被打碎躯体，仅剩元神的妖、魔、仙界中人。妖界中人在度劫不成之后，会丧失本性、成为凶猛的怪兽，依靠大量吞噬魂魄的力量获得意识和重生，在冥界继续生存和修炼；他们的数量极多，不受冥界管束，像人界的野兽一样生活在冥界的密林、晶体山谷之中。仙界、魔界中人度劫失败后，只能永远滞留冥界，重新修炼，除非获得千载难逢的灵缘，将永远不能脱离并获得原来的力量。在这层地狱之下，就是极乐地狱了，由于极乐地狱外部被冥帝所设的强大结界所包裹，只有极少数修炼极为高深者才能到达。那里各种资源异宝蕴藏丰富，除少数地域为其他修行者所有外，绝大多数地域都是冥帝的私人领地……”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轻声低语，一边四处找寻着胡海的下落。* * * * * * * *正当石军为了胡海牵肠挂肚、大肆寻找时，胡海也在到处打听着石军的下落，而且身边还陪着一个新结识的朋友——不学无术的魔界小混混摩陀。这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又都大大咧咧的脾气爽快，见面谈不上几句就臭味相投，称兄道弟。当摩陀报出自己乃是魔界中人身份时，胡海不但不吃惊，反而大为好奇，刨根问底，恨不得把关于魔界的一切都“调查”个底儿朝天，这一下，一向自命不凡却又在师傅手底下被管束得战战兢兢的摩陀可高兴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这个无比热情的听众把自己一通猛吹，说得自己就像是有降龙伏虎之力，通天彻底之能。胡海对魔界的事儿一窍不通，不管摩陀吹些什么也照单全收，直听得两眼灼灼生光，感叹不已，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由得大为佩服。不过胡海虽然对摩陀那些不着边际的神侃信之不疑，嘴上却不肯认输，摩陀话音刚落，就添油加醋，把自己和石军也“包装”了一番，向这个新朋友隆重推出，虽然他心里也知道，论来头，自己恐怕比不上这个神勇盖世的“魔界新生代”，但在新朋友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跌份。“冥捕？”摩陀听完胡海一番乱侃，沉吟道：“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个词儿，不过……”他当然不肯说出因为自己平时不用心，早就把所学的关于其他四界的常识大部分都还给了师尊大人，于是自作聪明地说：“不过，你们这些凡人一般都是没有什么能力的，那个冥帝找你们干这个差事肯定背后有鬼……唔，有鬼！”摩陀是不懂装懂，信口胡柴，但如果赤阳在一边听到却肯定会大吃一惊，不过眼下的听众只有胡海一人，他闻言不禁大为不服：“什么有鬼？是抓鬼！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有本事吗？告诉你，这抓鬼啊，还非得我们这些凡人不可……”正想把石军告诉他的那些话拿出来堵住摩陀的嘴，忽然眼前一花，竟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身陷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