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妖巫尼苏（下）

“看到我情势危急，原本早已心灰意冷，放弃任何抵抗的尼苏终于愤怒了，奋起最后一点妖力，打碎结界，冲到我身边，将四大长老击退，把最后一点妖力灌输到我身上，然后冲入人群，浴血厮杀，一边拼死拦住不断围攻上来的人，一边大呼要我别去管他，有多远就走多远，从此不要回来！”说到这里，梓笙忍不住热泪盈眶。而石军也不知不觉双拳紧握，紧咬牙关。***梓笙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一字字传入石军的耳中：“……我怎么可能独自逃走？怎么可能眼见自己的好兄弟不顾自身地舍命相救却贪生怕死？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我们妨碍了谁？伤害了谁？为什么妖界之大，就不能容我们安生？为什么身为同类，却要自相残杀？他们要我们死，我们可绝不会束手待毙，大不了两兄弟轰轰烈烈、战死在一处便是了，但临阵脱逃，我是决不会干的！”“……寡不敌众。终于，我们都遍体鳞伤，精疲力竭，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紧紧地靠在一起，相视一笑。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漫溢着仇恨和杀机的同类，我们根本无处可逃。被尼苏重创的四大长老怒不可遏地冲了上来，同时出手。”“就在这时，尼苏缓缓站起，纵声狂笑，枯梅岭上众人听到这笑声，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眼神中既是恐惧又是痛恨，四大长老也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尼苏原本身材矮小，当时又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但在那一刻的众人眼里，却是威然屹立，犹如一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死神君临。”“只见他冷冷地扫视着众人，忽然淡淡一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诮和冷漠：‘大家不是都很希望得到我的宝藏吗？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也还是把自己妖界的一员，这宝藏啊，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不见天日！’此言一出，我的心便是一沉，一场兄弟，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个性？如果不是心存死志，他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听了这话，众人的眼里顿时射出贪婪的光芒，他们处心积虑，不也是为的这个吗？四大长老当即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也罢，如果你交出宝藏，我们便饶你不死好了！’”“‘那倒不必。’尼苏答道，‘今天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活啦！只不过我要你们在此立誓，只要我交出宝藏，从此便不可以和我的好兄弟过不去！’说着用手对我一指。我连忙大叫不行！谁知身子忽然一轻，被尼苏抬手送到空中，却被封在一个保护结界中，无法说话行动，不禁心中大急。”“四大长老当真是利令智昏，对视一眼，立刻齐声答道：‘好，就这么办！’当即立下妖界最毒的誓言，妖界之人从此不得对我留难，否则便会应誓。尼苏冷冷地听着，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一点，我只答应交出宝藏，至于交给谁，却要看天意啦！’说完双手戟天一指，不知发动了什么古怪的咒法，霎时间，天空中顿时阴云密布，脚下隆隆巨响，狂笑声中，枯梅岭竟然缓缓地坍塌下来，无数的山石树木同时滚落，一时间，岭上顿时乱成一片。”“尼苏远远望着我，深深一稽：‘梓兄，小弟的心愿，还望梓兄代劳，不胜感激！’然后长笑一声：‘尼苏宝物，深埋地窟。哭树流泪，且寻金光乍现处。得之何喜？失之何苦？岂不知世间万物、尽皆归土……’血光一闪，肉身顿时被炸得粉碎，巨大的爆炸声中，枯梅岭终于完全塌方，霎时间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方寸之内睁眼如盲，难以视物。我身在结界，亲眼看到多年的好友死去，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凝神许久，等到恢复了一点精力，我迫不及待离开结界。此时众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就连刚才厮杀时遍地的血迹也早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我四处奔跑寻觅，想找到尼苏的遗体，可是，可是……无论我怎么找也找不到！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就这么凄惨地死去，我蹲在雨里，放声大哭，有生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流泪……”梓笙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觉陷入了沉默，石军想象着当时激烈的场景，一时间热血沸腾，一时间又气愤难当——想不到妖界众人竟也是如此愚昧和狠毒！这和当年烧死伽利略的那些教皇们有什么区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言必诽之，看来无论哪里都是一样啊！……***良久，梓笙这才接着说道：“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耳边忽然听到一些轻微的响动，再一看，只见原本变成废墟的枯梅岭的这大片空地上竟然齐刷刷长出了无数草绿的嫩芽，迎风轻盈地摇动着，眼前忽然看到尼苏那傲气十足的笑脸，这家伙，永远都是这样自信，就算死了，也笑得那么开心，我凝神看了半天这才忽然悟到，原来我看到的，是尼苏的元神。身后不约而同响起惊叫之声，原来，竟还有不少人偷偷跟踪着我，希望可以借此知道宝藏的下落！”“尼苏对我点点头，告诉我他很快就要沉睡了，而这片空地上，即将长出一片由他肉身所化的森林，‘我想你可以管它叫做哭树森林。你看到了，梓兄，我在死前已经发出了带有诅咒的启示，哭树流泪，我的宝藏才会开启，但是既然称为宝藏，又怎么可以轻易被找到？’尼苏轻蔑地一笑，‘宝藏开启的同时，无数的陷阱也同时开启，有缘的得到宝藏，无缘的给我陪葬！哈哈！梓兄，不妨就把这当作我给自己的祭奠吧！’”“哭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高长大，妖界中一时人心惶惶，四大长老几次率众来到哭树森林，用刀砍、用火烧……手段使尽，可哭树不但没有损伤，反而更加生机勃勃！大家见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也不甘心尼苏的宝藏从此不见天日，渐渐地，也就懒得去管了。谁知三百年后哭树流泪，尼苏的宝藏第一次开启，沉睡已久、渐渐失去本体意识的元神竟然也重返妖界，或许还残留着死前的一点记忆，积恨难消之下，大闹妖界，数万条性命烟消云散，连四大长老也死于非命，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难道……难道尼苏还能复活？”石军精神一震。梓笙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死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啦！”声音低沉哀痛，石军不禁黯然。“从此之后，每三百年，哭树必定流泪，而妖界也必定大乱，好在尼苏的元神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失去了所有记忆，不再出来报仇，但他的诅咒依然存在，只要宝藏一天不被发现，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尼苏终于利用同类们的贪婪给自己报了仇。事实上，他的宝藏无非是一些关于修炼的典籍或者灵药，自己刻苦修炼、细心寻找一样可以得到，只要放弃贪婪的念头，就根本不会受到诅咒的伤害！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期望不劳而获，一心寻找宝藏，不但没能得偿所愿，反而赔掉了性命。”梓笙嘴角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再往后，不知怎么传出这样一个消息，只要找到并吞噬了尼苏的元神，不但可以得到他无上的修为，还可以把尼苏的宝藏据为己有，这一下可就不得了，三百年一次的哭树流泪简直就成了盛大的庆典，人人都红了眼似的兴奋，个个都想成为这个幸运儿，反而对随之而来的陷阱视而不见，你说是不是很可悲？”石军也笑了笑：“是吗？我倒觉得很可笑。”长吁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不到妖界和我们那里没什么区别啊，也对，大家都是从人界来的，也许因此就继承了人类的劣根性吧？”“是吗？也许吧？”梓笙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些人看到我，又是恨又是怕了吧？因为当年四大长老是代表全体妖界立的誓言，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怕自己应誓，但是又恨我，个个都以为我知道尼苏宝藏的所在但就是不说出来，我实在懒得看这些丑恶的嘴脸，所以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人界，要不是算算时间又快三百年了，我也不会回来。而且这些年，我在这里居然还结交了几个小朋友，偶尔也会想念他们。想不到一回来又遇上这么多事情！”原来是这样。石军沉吟了一下，看起来梓笙是可以信赖的，要不要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他呢？正在踟蹰，梓笙忽然想到了什么，俊美的脸庞闪过一层光彩:“对了，石兄弟，请不要责怪为兄鲁莽，我想请你帮个忙。”帮忙？石军有点意外：“不知道梓笙大哥想让我帮什么？”梓笙看起来也有一点为难：“你我刚刚认识不久，按说不应该提出这么麻烦的要求，但我们相识时间虽短，却是颇为相投，交浅言深，而且事关我好友的安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石兄弟，我想请你帮忙救人！”救人？石军的心顿时“嘭嘭”直跳，然后听到自己带有一丝颤抖的声音问道：“不知道大哥要我救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