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妙计攻心

“修罗又没同意你是奸细的说法。”石军耸耸肩：“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该被调到前线去，那样的话，也许你还有给自己辩白的机会。”“前线？”断岳浑身一震，“你凭什么……”石军打断了他，若无其事道：“我姑且说之，断兄何妨姑且听之？到时候不就见分晓了？当然，这毕竟是尚未发生之事，断兄只需暗做准备就好。”“啊？好！好！”断岳虽然有些糊涂，但却认定眼前这位大人另有可靠的消息，不由心中感激，连连点头。“看得出来，断将军的确是心系冥界安危的忠良，但是如果真的要解决冥界目前的困境，洗脱他人对你的猜疑，还是要有所计划才对！”石军含笑看着断岳，心中暗自想到：也好，看来要逼出修罗这个家伙的真实意图，眼前这家伙的确是最佳的人选。“计划？什么计划，还请大人赐教！”断岳眼神一亮，毕恭毕敬地对石军行了一礼，虚心地请教着。“……只要这样就可以了！但是，你必须切记切不可将二人今日谈话泄漏半分，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策略就好，免得日后授人以柄，给无谓的人机会生事。”石军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这……”断岳听完石军的话，不由得目瞪口呆，老实说，以他多年身为冥界将领的经验来看，刚才这位大人的计划的确是妙不可言，也确实符合焚心地狱大多数将领和官员的心意，但要自己第一个出头捅破这一层窗纸，他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畏惧，迟疑道：“这……这样不就是叛乱麽？”“难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断岳的反应早在石军的预料之中，当下他不慌不忙，耐心地游说着：“况且，这也是形势所逼，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站出来，但大家的心里应该早就有这个念头吧！”断岳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显得又激动又茫然：“话虽如此，但……”断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军打断了，他紧紧地注视着断岳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道：“方法我已经说完了，要不要照着做就看断将军的意思，不过记住，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呢！”说罢站起身悠然道：“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既然不可能以万变应万变，何妨把握机会，将这变数控制在自己手中？希望下次见到断将军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说罢告辞离去。断岳目视着石军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半晌，这才放松了身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丑陋的脸上浮起发自内心的真挚而喜悦的笑容。***宽大的办公桌上，石不疑盘膝而坐，胡海托着下巴和他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愁容。“胡大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得很难看啊？”一听到这细细的声音，胡海的脸上就显出古怪至极的神色，这几天他听到最多的恐怕就是这句话了，不由叹道：“小崽子，我很高兴你终于认识害怕两个字了，只可惜这个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接着愤愤道：“要不是你这家伙胆子超过体重，居然敢偷老石头的宝贝……”“咚”地一声，门外“撞”进来一个肥硕的影子，焦灼万分地跳着脚大叫：“不行不行，快点把宝贝再给我拿一些！”石不疑立刻将活见鬼一样缩到了胡海背后，恨恨道：“不要告诉我你又失败了！”来人正是胖嘟嘟的魍蠡，只不过这一向笑呵呵的家伙现在丝毫笑容也无，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兴奋而又狼狈地嘟哝道：“明明就快成功了，谁知道会出岔子呢？你们休息够了么？够了就赶快过去，马上再炼一回，嘿！这回一定成功！”石不疑郁闷道：“这话你说了一百多遍了。”魍蠡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成功和失败只有一线之差，一根线哦，看看，真的差不了多远了，只要炼制成功，石兄弟一定不会生气。”胡海大声说：“我都后悔上了你们的贼船！一个借鼎一个偷材料，原来根本就没有把握，人家石军找点材料容易吗？魍蠡你自己也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这么糟塌了，唉！”石不疑小手一拍桌子：“你嚷嚷什么？想让魑殇和美女姐姐（魅珏）听见是不是？当初是谁欢欣鼓舞地抢着要炼第一炉的？是谁一口气把仙界的飞羽丝用了个精光？”边说边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魍蠡：“拿着！等会儿我们过去一起炼制！”魍蠡似乎对二人的争吵早已司空见惯，拿起纸包转身就走，剩下石不疑和胡海继续大眼瞪小眼。半晌胡海叹息道：“其实我真怕石军会生气，我怕他会被我们气死！”石不疑奇道：“你究竟怕他什么？他又不是你老爸，如果是的话我岂不成了……”“我投降！”胡海立刻举起双手，压低声音道：“但是阴谋总有败露的一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真被他怀疑是我们干的，那我们就……”石不疑“呼呼”一笑，两人的头抵在一起异口同声道：“打死也不承认！”说完两个家伙贼兮兮地对视着，得意地“嘎嘎”大笑。***“笑什么这么高兴？”石军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把两个阴谋家吓得差点栽倒地上，二人定定神，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胡海不假思索跳起来一个箭步拉开门，看见石军正含笑而立，又惊又喜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很顺利吗？”石不疑小眼精光闪烁：“大哥，你好像很累。”石军不置可否地微笑道：“原来公司开在这个地方，市中心的标志建筑，还是十八楼，会不会太高档了？”胡海和石不疑交换了一个眼色，均看出石军似乎心事重重，一边搭着石军的肩膀朝沙发走去，一边打着哈哈：“的确大失预算，所以我正打算过两天就搬家，你回来了真好，又多了个人帮忙抬桌子。”石军摇头一笑：“你小子别告诉我到现在还没学会御物瞬移，我会鄙视你的。”坐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长嘘了一口气道：“你那句大失预算似乎另有深意？”“少跟我在这里卖弄高明。”胡海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若无其事地说：“狗屁深意，没什么大不了的。”石不疑“哼”了一声道：“很简单，仙界魔界的公司成立在先，还打出免费的旗号，我们已经失去先机，同时也不可能靠收费赚钱，但维护精神病院又需要庞大的开销，他那无良的老爸老妈立刻翻脸，决定撤回投资。”“不许胡说！”石军瞪了石不疑一眼，“投资获利，谁不希望付出收到回报呢？大海的父母不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们的决定也没有错，没理由要拿辛苦赚来的钱冒险。”胡海呻吟道：“老石啊，我宁愿你和我一样义愤填膺，我是他们的儿子，难道父母和子女之间也需要拿着算盘计较吗？这样抽我的后腿，真是想想也心寒。”他忽然发泄地仰头狂喊了几声，声嘶力竭的怪叫声立刻远远传的整层楼都听得见，这才停了下来，活动着手腕摆出一脸的决绝：“既然他们处处依足商场的规矩，那是我也就只把他们当成投资的老板，和他们谈判，好在最终达成了一致，虽然条件苛刻，但总算过了这一关，对我来说，只要公司运转下去，什么都好说。”石不疑伶牙俐齿地补充道：“条件真的很苛刻，这还是他父母看第一笔投资已经花完，如果就这么撤资不但无法收回成本还会彻底和胡大哥决裂，赔了儿子又陪钱划不来才勉强同意的，第一条就是公司以子公司的形式依附于他父母的集团，其次公司所有收益必需上缴百分之九十，第三个条件更神气，胡大哥必需和一个什么小姐确定恋爱关系，五年后等那个女的大学毕业就结婚，而且十年内不得离婚。”这回轮到石军瞠目结舌了，如此谈判结果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你不会全都答应了吧？”胡海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飒然道：“权宜之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等那个我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黄毛丫头长大了，我说不定在哪儿呢。”说着大力拍拍石军的肩膀：“我知道你觉得给我找了麻烦，心里不舒服，但是聪明的就不要说出来，而且以后也别这么想！兄弟之间一旦见外就没意思了。而且我是自愿的，不关你的事。对了，这几天我都有和秦阿姨联系，她虽然没说，但我觉得她很想你。”石军忽然间有些心酸，匆匆一笑别过脸去，沉默地看着窗外。想着几个唯一和他关系密切的人——妈妈被迫请假隐居，大海被迫拿婚姻来交易，赤阳身陷险境不知所踪……他突然感觉说不出的累。可一切都才刚开始，更何况他似乎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似乎是为了让石军转移注意力，石不疑的小嘴说个不停：“这几天我们把那两个狗屁公司的底又探了探，虽然没什么很大的收获，但可以确定他们的主要目的果然是找你，只投入了极少的力量去开展驱鬼业务，所谓的组织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无非是选拔一些天份资质极佳的人看看能否培养，其余的就应付一下，不过别小瞧那些来自各个地方和社会阶层的加入者，他们大有机会藉此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对了，听说你们学校已经有人加入了仙界呢，而且还是被当做天纵奇才来培养的，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我们虽然也必须跟着打出免费的旗号，但却没有他们那么多目的和顾虑，赚钱！我们必须想方设法赚钱和扩大社会影响！胡大哥前些阵子大大地出名，于是我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充分利用这个有利形式，开发新的经济增长点。”说到这里，石不疑似乎对自己能够如此迅速地掌握“时尚用语”而得意地笑了笑，对石军继续道：“现在我们已经想明白了，他们驱鬼本来就只是个幌子，所以无论是服务态度还是善后方面都差得很，而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你想啊，那些有钱人现在个个人心惶惶，就算家里没有闹鬼也会想尽办法来确保自身的安全，所以首先我们应该化被动为主动，针对这些特殊的消费群体，开展一系列的销售活动。稍候，我们会很快推出一些新的收费业务，譬如用制造的傀儡法师挡煞、给私人或团体提供保护禁制结界以及炼制驱魔丹出售等等。哈哈，凭老胡现在的名气，以后我们就等着数钱吧！”胡海听到“驱魔丹”三个字，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对石不疑猛使眼色，后者醒悟自己说漏了嘴，也吓得够呛，急忙掩饰道：“……那个，那个最赚钱的应该还是设置结界，毕竟这玩意儿过上一阵子就需要加持，所以应该是可以使得财源滚滚而来的好东西，当然我们出售的结界必须花样翻新，绝不能仅限于水系……”看看石军似乎没有留意到什么，松了口气道：“唉，我们做得那么多事情，一时半刻哪里讲得完？偏偏又联系不上你，要不然你早就知道了。”“大概是冥界现在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禁制结界，对意识的流动也会产生屏蔽的效果吧。”石军耸耸肩，若无其事道：“对了，你们这几天是否炼出了什么经验呢？”胡海和石不疑相顾失色，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呆头鸟一样看着石军。好半天，胡海才狼狈不堪地嗫嚅道：“你这家伙说、说什么呢，我怎么，嘿嘿，怎么听不懂……”石军忍住笑道：“听不懂就算了，算我没说。”话音一落，就听到有人在门外愤然大叫：“喂！我等了好久了，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啊？”——听到这把声音，石不疑绝望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望着旋风般再次“撞”进来的魍蠡苦笑道：“我也想啊，但也要有机会才行！”然后撇开一脸尴尬的胖子，索性“大义凛然”地招供道：“大哥，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擅自偷了百宝袋里的材料和炼丹秘籍，然后引诱他们和我一起炼丹的。”“唔。”石军点点头：“然后呢？”胡海老老实实道：“然后我们浪费了很多……”看看石不疑几乎瞪出来的眼珠子，改口道：“浪费了一点点材料，当然，虽说暂时没有成功，但总算累积了许多经验，至少知道了怎么做一定失败，这可真是……那个难能可贵啊！”魍蠡察觉不对，“哈哈”干笑两声：“没错，就是这样。啊呀，石兄弟回来了真好，我……我得赶紧把这天大的喜讯告诉魑殇他们去！”说完立即脚底抹油以无比迅捷的速度溜之大吉。石军听得哭笑不得，摇头道：“用不着这么紧张吧？我早就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了，难道百宝袋里少了东西我会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住在里面的蓝魄也会告诉我的。”胡海和石不疑错愕半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胡海拍拍胸脯道：“害得我这几天都忐忑不安，生怕你回来大兴问罪之师。”石不疑撅嘴道：“我们都是想做出点成绩来，怎么说用心良苦，就算手段有那么一点点那个也无可厚非，哈，早说我大哥为人宽厚，一定不会计较的。”石军看了石不疑一眼，把后者吓得一缩脖子：“真这么想还会不问自取吗？还是担心大哥小气呢？其实你大可实话实说，这些材料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你们愿意尝试是好事，我支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拦呢？”见石不疑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于是放缓了语气道：“大哥不喜欢惺惺作态，也从来不反对用曲折的手段达到正确目的的说法，但那也要看情况，能够正大光明总是好过偷偷摸摸。记住以后不要干这种事了，提心吊胆，担心受怕的滋味很难过吧？”见石不疑点点小脑袋，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摇摇头对胡海道：“大海，你就别跟着做忏悔状了，我这次回来是和你们打个招呼，随后还得马上离开，恐怕要在那边呆上一阵子才会回来。还有，赚钱的点子应该是你想出来的吧，这个办法很好，反正我们现在也急需壮大自己的力量，以后这边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们了，还有我老妈和扶摇，也要你费心照顾。”胡海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同时好奇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唉！怎么我就没机会赶上这样的热闹呢？”“热闹？是够热闹的。”石军苦笑了一下：“四界恐怕要乱上一阵子了，冥界和妖界很快就会展开一场全面战争，闹得不好就是第二次四界大战，你们说是不是有够热闹？”胡海和石不疑同时吓了一跳，失声道：“什么？”***听完石军的经历，胡海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你疯了，明知道危险还去？去送死吗？”石不疑重重点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随时会没命的，大哥，你不会为了未来大嫂连小命也不要了吧？”石军皱眉道：“什么话？”胡海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是这么冒险实在没必要，你就不担心秦阿姨吗？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丢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办？”“难道我不是人吗？”石不疑顿时恨恨地怪叫一声，但还是立场坚定地和胡海同声共气：“虽说我一样是那么善解人意聪明可爱，但妈妈想必对你也疼爱得紧，我可不能眼看着你白白去送死！”石军虽然早知道他俩会是这样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去秦小雅目前居住的别墅探望过。之所以没有急着赶去幻海而是回到人界，一方面是由于一直无法和石不疑联系上而有些担心，更重要的是心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后果难料。他忽然很想看看老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陪陪她了，老妈因为自己请了长假，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陌生的环境里，想必是十分寂寞的。装修豪华的别墅静谧无声，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石军的灵识四散游走，很快找到了老妈的所在，轻手轻脚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心中不由一颤——几天不见，老妈似乎苍白憔悴了许多，此刻正闭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清瘦秀丽的脸上满是倦容，眼角处已经出现了细微的皱纹……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当初加入冥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爸爸，可是到现在自己为达到这个目的究竟花了多少精力呢？如果老妈知道的话一定会失望吧？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实在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石军默默地凝视着老妈，眼神温暖而湿润，更带着一丝难掩的愧疚：大海说得对，做个普通人其实最好。可以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并且因为无知而自在，一旦成为知情者，就不可避免地面临选择，同时转化成参与者，不论心甘情愿与否。难道真打算和老妈实话实说？她该会多么惊惧啊……不行，一定不可以。石军忽然看到老妈的身体动了动，下意识地闪身出门。他不想带着母亲悲伤的眼泪离开。可他又不能不去那个关系到人界今后命运的地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老妈熟悉的气息的空气，几乎是逃命一般，他旋风般离开了别墅……石不疑和胡海见石军陷入了沉思，对视一眼，苦恼地摇摇头。石军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你们担心什么？危险会因为我不去幻海而消失吗？只要想想随之而来的后果，你们该会明白我的想法。必须找到一个办法阻止这场战争，否则整个人界即可将面临灭顶之灾。”胡海烦躁地一拳打在桌子上，大声道：“谁说不是呢？可这不应该是你的责任！那个王八蛋冥帝是干什么吃的？而且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可以做到？”石不疑本能地瞪了胡海一眼，却还是附和道：“不错，大哥，你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再说你明明感觉到可疑，为什么还执意去呢？”石军和胡海都愣住了，前者点点头：“我倒忘记你能够探测到我的心意呢。”胡海把两个人看来看去，终于忍不住低吼道：“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