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人打斗之时,身形敏捷极为潇洒,这会儿跃落崖底的姿态却甚为不雅,‘咕咚’一声就掉了下来,正落在一块大石上。他闷哼一声、当即昏了过去,云夕不解地靠近:这人方才抓住藤条下坠时不还挺有力道的么,怎地这么容易就跌晕了?少年的唇色青紫,嘴角溢出的血迹也是黑色的……原来他早就受伤了。云夕当即去找他的伤口;嗯,他的伤势不重,只在小腹上中了一把寸许长的小刀,刀尖也只入了半寸,令他昏迷的是刀刃上淬的剧毒之药。“玉儿啊,又要辛苦你啦!”蛊王手环在云夕的腕中抖了一抖。云夕伸手去解少年的袍带和中裤,最后好容易解开亵裤的丝纽,她气闷地用力将他的亵裤向下一拉:“啊?!这——是什么?”她知道男人和女人生得不同,男孩长大了会有喉结和胡子,但是没想到下面也会有这么大的差异……云夕定了定神,又将那小裤向上提到小腹伤口处,取下蛊环念起咒语来。蛊虫小玉扭了许久才吐出一滴水来落到少年小腹的伤口中。云夕盘膝坐下,让小玉吸食自己腕上的血液;过了一刻,近听少年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自己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水潭边洗净了手面。天色已渐暗了,她躺在石头上,向上望着如刀劈斧削的崖壁;若是自己空身向上攀行,兴许能上得去,可是若背负这个受伤的少年就未必能成了……唉,明早再说吧,或者这少年知道另外一条出这谷底的路径呢。身畔的水流击打着岩石,像草原姑娘骑的小马脖子上的风铃一般动听,呼吸着山涧清凉的空气,云夕有些陶醉了,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身边的草叶发出窸窣的脚步声,云夕睁开眼,看到的是那青衣少年明亮的眼眸,“是姑娘救了风霖?姑娘莫非是这灵山的仙子?”他渐渐看清了云夕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望:仙子不应该是这般肤色黑沉、浓眉大眼、农家少女的平常姿容吧,咦?她生着一双紫眸,难道是夷族之女?云夕坐了起来,眼睛直盯着他的小腹,“你伤好了?能爬上山崖么?”“是你解了我的内衣啊……”风霖迅速红了脸,“没看到……什么吧?”“看到了呀,很小。”“啊?小?!”风霖迅速地转过身去,摸摸腰带系得是否够紧。他见云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觉恼怒,“你一位姑娘家,说话怎地这么直白……”风霖小声咕哝着,“难怪祖父常说夷人落后野蛮、不通礼教,就算是真的……小些、也不能就这样当面说出来呀……”“我是说你的伤口很小,几天就会平复的,说错了么?”“呃,是、是……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姑娘说得极是……”风霖脸上讪讪地,“姑娘是哪个村寨的?风霖改日定要登门致谢救命之恩!”“那倒不必了,是什么人要杀你啊,还用那么厉害的毒药?”“我也不知……在下从小居在风寨,潜心修文习武,终日与族人相伴,从不涉及江湖仇杀和权族争斗,不知何人要买凶取我性命。”“无妨,我随你跳下来的时候已在那几个黑衣人脸上洒了鬼面蛊,你回寨之后只要暗查谁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就知道了。”“鬼面蛊?姑娘来自西域?”“不是啊,我家在昆仑,西域的部族也会使蛊么?”“这个……在下不太清楚,以前听祖父讲过:西域的鬼方国是蛊毒的发源地。所以在下才有方才一问。”“你说话怎么和风长桑一样咬文嚼字的;什么在上在下的……你叫风霖是吧,我叫云夕。”“你认得我长桑大哥?”“嗯,就是他带我来风寨的啊,我在鲁国的时候偶然看到他被他那个坏心眼的君夫人下毒,就出手救了他……他说要回齐国老家贝邱山,不再当国君了;我正好也要来齐国,就和他一路同行到这里,下午自己上山来玩玩……就看到你被黑衣人围攻啰。”“原来云夕姑娘是我们风家的大恩人,一时之间救了我兄弟两个!请受风霖一拜!”“好啦——别废话了,快带我离开这个崖底吧,长桑大哥和老族长兴许在找我们呢。”“是啊,我辰时到山涧的松林练功,说好酉时必归的,祖父一定担心我了……可是,我也不知如何上去,这个崖底是我们族人祭天抛血牲的地方,听说谷底水潭里就住着食肉的蛟龙……”“啊?”云夕一个激灵,飞快从水边的大石上跳下躲到风霖身后。风霖好笑地握住她的手,“我们离这水潭远些就是了……那边草丛后好像是个山洞,要不要去探一探?”“好吧。”风霖掏出怀中的火石,燃着了一堆枯叶,再将一段粗木放在上面引着,当做火把之用。火堆点着之后,云夕吃了一惊:天色已暗,她方才没有留意这个风姓少年的长相:在火光的辉映之下,只见他生着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嘴角微翘的丰唇、浓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熠熠闪光;他,竟然长得十分英俊!风霖的气质既不同于轩辕澈的清雅,也不同于宋御说的温文;如果说轩辕澈是皎皎明月、宋御说如子夜星辰,那么,这个风霖公子就是清晨那轮最夺目的太阳,英气勃勃、明眸清辉,神态飞扬之中全无半点阴霾。风霖早已习惯少女们用这种眼神痴望他:每年春节过后,来姑棼风寨求当世智者风清云族长赐福的贵人不在少数,诸侯家的美貌女公子也时常得见;风霖做为下一任的风氏族长不得不出面招待贵宾。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不知被多少好色的权贵觊觎得手。风霖微微一笑:这位云姑娘虽然生得相貌平常,可是那种直率的眼神并不令他厌恶:是因为云夕方才救了他一命,还是因为她亲手脱过他的亵裤?风霖的脸又红了。云夕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神极不礼貌,“呃,风霖,你不要害羞嘛……我只是觉得你像我之前的一位故人,就多看了两眼……我们可以进那个山洞了吧!”风霖举着火把,小心地在前面开路。拨开洞口的粗藤和枝叶,风霖扔了一个石头进去,然后拉云夕避到一边,片刻之后没听到任何动静,才对云夕说,“你稍等我进去一看,没什么异常就喊你进洞。”“风霖,你还真是仔细呢。”“云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得小心护你周全。”‘若是我没救你的命,你还会不会这样对我?’云夕这样想着,却没好意思问出口。“洞里什么也没有,云姑娘进来吧。”风霖举着火把回到洞口,“这里好似有人居住的痕迹,洞角有火炙的灰印,墙上还刻着许多图画。”云夕随他进洞,里面空旷而平整,石壁上绘着许多猎人执长矛与巨大的山兽搏斗的画面;她随着风霖火把的移动向后面的图画望去,风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这个——不要看了!”云夕好奇心更起,她迅速拉下他的手,把火把抢过来打亮石壁:那幅画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男女抱坐在一起!云夕喃喃道,“他们这是练的什么功夫?好生怪异……”风霖比她年长三岁,略知男女之事,他红着脸抢回火把,“他们是在练一种邪术吧……看,这是什么?”后面的那幅图居然是一群少女跪在河边,对面是一个巨大的鳄鱼样怪兽浮在水面上。“这个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族人拜祭的蛟龙?”风霖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应该是吧!你拿着这火把在这里等我,我出去再找一些枯木来,此时虽是仲夏,可这山洞中甚为阴寒。一般的野兽都会怕火,多燃些木柴才好。”“我与你一同去!”云夕急急拉住风霖的衣袖。风霖以为她怕洞中空寂,便笑着点点头;其实云夕方才看了那幅少女与巨鳄对峙的画面,想起风霖所说的水中蛟龙,有些担心风霖的安危。两人对着燃起的大堆柴火,并排坐着,云夕实在是倦了,打了个呵欠就将脸伏在膝上睡了;那种姿势似是不太舒适,过了一会儿她竟然歪向一边,风霖及时扶住她,把她的小脑袋小心地靠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