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教二长老证实了爱徒的死讯之后,面露凄苦悲凉的神色;但是与云夕说起他之前养过的两只灵兽松木鼠,又是一派眉飞色舞,还正经八巴地坐下来,要给云夕细细讲述松木鼠的由来。风霖挥挥手让属下们各自散去,他和楚恽、云夕陪着巫长老围坐在石桌前。公子恽听风霖解释之后,才知道面前这位黑袍怪人就是巫教二长老——月鹿圣女的师尊。他们楚王氏世代受巫教门人守护,楚文王亡故之后,公子恽和他的王兄熊喜接任了先君在巫教中的职位,位份等同于巫教长老。“在下楚恽,拜见花涧师兄!”公子恽恭恭敬敬地向二长老行了个躬身礼。花大巫一抬八字眉的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就是楚公子熊恽呀,老夫先给小丫头说说松木鼠的事情;教中的事情,等会用膳时再细说。”风霖听到‘用膳’二字,才后知后觉地请客人进明堂就坐,“花……长老,院中寒凉不宜久坐,让云夕陪您到明堂中用些茶水,再细谈灵兽——”云夕倒是越来越觉得这位老巫师天真有趣,怪不得会培养出月鹿那种性情温良、淡然出尘的弟子。楚恽早知道巫教中的三位长老都是性情乖张的异人,也不在乎他的无礼,令手下们各自回房,他与风霖引着花涧长老走进前堂。“伯伯,您喝口热茶!”云夕接过仆从端来的香片,先递给二长老一杯;花长老啜了一口香茶,“好茶啊,这茶应是出自巴山高崖的老茶树!呃,丫头,老夫方才说到哪里了?”“噢,花伯伯刚才说、您养的两只松木鼠一黑一白、活泼可爱,它们两个呀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云夕笑眯眯地提醒二长老。“是了……许多年前,我老人家从九黎山的密林里捉到一只白色的松木鼠,本来是想取它的一点血就放它走的,没想到有一只黑鼠追着白鼠的气味跟到我府园……它们吃中了我家饔人做的蜜饯,就这样住下不走了!”“看它们两个甜甜蜜蜜地处着,一个炒桃仁都要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我老人家还以为不用两年它们就能生出一窝小花鼠来;可是不久前,它俩居然闹崩了!老夫开始有些糊涂,后来蹲在园子里的大树上盯了它们三天才弄明白:那只黑毛松鼠移情别恋了!它喜欢上了园子里的雪狼银风!”“啊?”云夕吃惊到差点掉了下巴。“那只白毛松木鼠啊,伤心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我让银风去找,银风哪里比得上攀爬如飞的松鼠速度快?两天以后银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骂了它两句,这家伙也不愿再理睬黑鼠……正好你舅舅来索要松木鼠,老夫就将那只整天唉声叹气的黑鼠送与他了,嗯,或许昆仑的异域风光能解开黑鼠的心郁吧。”云夕转头望望蹲在房门口舔肉骨头的雪狼,实在难以想像一只松鼠和一只狼谈恋爱是什么壮观景象,她喃喃地道,“可怜的小霖啊,它的黑皮未婚夫竟然移情别恋、爱上了这只大个头的白狼?口味可不是一般的重啊……小霖是因为失恋了,才孤孤单单地从九黎跑到中原的鲁南禚地?我以后再也不能欺负它了……”风霖和公子恽听得神情呆滞,他们俩很难相信:会有人郑重其事地、在他们面前大谈三只不同种类动物之间的、离奇曲折的悲伤恋情。更令他俩难以置信的是,云夕头上长着一丛泛着金光的白羽!风霖仔细地看了又看,最后确定那不是一件头饰,而是货真价实地长在头皮上的羽毛!巫教长老是从云夕头顶生有白羽判定她是青鸟族人的,难道她的种族真的与鸟类相近?难怪她总是把顶发束起来,原来是为了遮住白羽……“恽公子!”花长老总算结束了与小动物有关的言论,转而正容望向楚恽,“你手中……”他停住口、视线转向风霖。公子恽忙开口道,“花涧师兄尽可直言,风氏公子是恽的恩人与知己,与恽有关之事,尽可道与霖公子和云姑娘。”花涧大巫点点头,“我只想问明一事,恽公子手中可有降龙石?”公子恽略怔一下,用颈子上取下一个样式古朴的黑玉项坠,“可是这个?”花涧巫师接过来细看上面的纹路,又在鼻下嗅了嗅,确认之后才还给楚恽,“果然如此!老夫来到楚中,一是因为听到小徒罹难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来一探究竟;二是楚宫中祭师向新君索用祭物降龙石,新君却茫然不知!”“他们将此事上报到巫王,巫王大人令我来查明此事;你可知晓,降龙石是历代楚君用来号令巫教弟子听其号令的信物?先君既然将王位传于你兄长,为何又将降龙石交于你手中?!”楚恽握着项坠的手抖了抖,“先父出征巴国前将此石交与我母亲保管……战事结束后,父王不幸在回程当中病逝,王叔公子元代传父王的遗命,说是我父王临终时令我兄长继承王位!但是,就在兄长继位的前一天,母亲私下里把这块玉坠交给我,说是送给我的护身古玉,叮嘱我日夜都不得离身…...”“原来是文夫人私下将降龙石交与你,并未说出这宝物的用处?”花长老急问。“是——是这样。”楚恽避开大巫的逼视,低声应道。风霖和云夕对望一眼:‘这位桃花夫人到底在想什么?继位的是她的大儿子,她却把这么重要的君威信物交给小儿子,难道她还想挑起两个亲生子之间的生死争斗?’花长老沉吟道,“我们巫教不管你们熊家的私事,巫教弟子只认手持降龙石的楚氏公子;老夫的弟子月鹿既然不幸身亡,老夫便替她护你回王城!”楚恽大喜,二长老这话就是表明了巫教高层的态度:巫教认可公子恽为他们守护的恩主!风霖这才明白:这位看似行为荒诞的巫教长老留在风园,不是为了和云夕闲聊那两只松鼠的旧事,主要目的是为了确定公子恽的身份!他见楚恽还要与花涧大巫详谈一些事情,便拉着云夕告退走出明堂。刚拐出长廊就看到松鼠小霖的脑袋在房角处一闪,云夕急步追过去叫住它,“小霖啊,你的老主人就在那边大房里,雪狼银风也蹲在门口边上,你不去见见他们?”白鼠停住肥胖的小腿,似乎是犹豫了一瞬,随后又耷拉着尾巴慢慢走开了。风霖拍拍云夕的手,“别管它了,等我们去昆仑的时候带上它,兴许它见了那只黑松鼠就会高兴起来了。”两人回到后园的寝房,风霖一把扯过云夕来,要仔细看看她头顶的白羽——那丛白羽的根部和头发无异,只是长出一分之后便成了闪烁着金光的白绒状羽毛;就如一个白色的小帽子罩在云夕的头顶。风霖好奇地摸了摸,“好软的,和鸟翅下的绒毛手感一样……小夕啊,你会不会有时也变成小鸟的样子?嘴巴尖尖地、扑着翅膀叽叽叫?”他边说着还夸张地张开手臂在房里转起圈来。云夕气鼓鼓地说,“是!我是和你们不一样的另类,你小心我一到晚上就变成鸟,用爪子抓花你的脸!”风霖一把将她抱住,“呵呵,那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得抱紧你,可不能让你乱动!”云夕挣了两下,没推开风霖的手臂便闷闷地把头靠在他胸口,“我和母亲头上都长着这种东西,舅舅却没有……你,会不会像宋王宫的人一样,把我当做妖孽?”“宋王宫的人?”风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云夕离开宋御说的真正原因,“那是他们有眼无珠!若说你非同常人啊,那也得说——云夕公主是位美丽善良的仙子。”云夕惊喜地抬起脸来,“霖哥哥,你真的这么想的?”“这是自然!不过……”风霖皱眉良久才问,“夕夕,你生下来……是什么状况?是不是从蛋壳里出来的?”云夕气结地一把将他推开,“是,我是从蛋壳里出来的!你要是和我成了亲,也会成为一只鸟蛋的父亲!把儿子抱在肚子上孵着!”“啊?!”风霖冷汗直流,脑中一下子想到自己头上系着汗巾和云夕坐在草堆上轮流孵蛋的诡异场景……夜晚,窗外银白的月光透过糊着青纱的窗棂照进房里,落下满地的星星烁烁;廊外花枝上有叶片轻拍的美妙律动,混着门后木盒子里松鼠小霖的呼噜声,更衬得寝房中寂静一片。云夕还在气风霖怀疑她是从蛋壳中孵出的,洗完澡之后披着长发走出净室,她也不理会风霖,径自拉过白裘毯裹在身子上,在床榻最里面蜷成一团就睡了。风霖换好睡袍坐在榻边推推云夕,“哎,还生气啊!小夕啊,你看,我说的也有道理吧,你现在的样子就团团的极可爱,好似……”“再说鸟蛋两个字试试?信不信我咬死你!”云夕呼地坐起身,怒目盯着风霖。风霖拉起毯子盖到她的肩头,“错了,你应该说‘啄死你’才合适。”云夕咬牙切齿地扑上来,对准风霖的脖颈就要下口,风霖也不躲闪,任由她抱着自己乱啃。嘴唇触到风霖的锁骨处,云夕微张着口犹豫了一下:这里肉太少、咬重了一定会很痛……于是,她的嘴唇上移到风霖的耳垂;略略合住牙齿之后终于还是舍不得用力,听到耳际传出风霖的闷笑声,云夕赌气推着他,“走开,你去外面榻上睡——”一句狠话还未说完,男子的火热气息已侵入她的唇齿,风霖实在受不住耳鬓厮磨的诱.惑,急切地将云夕的樱唇含住;云夕呜呜了两声、怒火未退地瞪着风霖,却见风霖眯着凤眸,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秀美挺直的鼻梁就在眼前……没用两眼,云夕忘却了挣扎,心头阵阵悸动,胸怀又化为一池春水、迷失在风霖越来越有技巧的热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