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眼看就要捉住小松鼠的长尾巴,那只松鼠却身影一顿,原地一个回旋与云夕面对面瞪起眼睛!看到那对似曾相识的黑豆眼,云夕愣了一下,小白鼠却趁她怔忪之际拈起一枚青杏砸向她的面门!云夕身在树枝上忙不迭地闪身,却忘记提气轻身之法,脚下的树枝‘啪’地一声断开。云夕惊叫一声,就从枝端上摔下来——月忍抢上前去,正好接了个满怀;云夕再往树上看,哪里还有小松鼠的影子?“忍哥哥,你放下我,今天定要捉住那只刁滑的老鼠不可!”云夕气咻咻地挣开踏实在地上。月忍呵呵笑,“捉到它也不难……”他转身叫着身后的侍从,“拿些干果来放在林子里,引那畜生下树来......捉到之后装进笼子再送到云少爷房里。”“是,属下遵命!”云夕还想要亲自动手,被月忍扯着向外走,“夕儿好俊的轻功,是不是想起以前所学的武技啦?”月忍装做无意地问起来;云夕凝神细想,“我刚才在树下走着,被一枚杏实打到头上,才看到树杈上有一只白毛松鼠……想跳上树把它捉住,就这么想着,居然平地跳了上去!过了一忽儿,脑子里就自然地浮现提气轻身之法……”“还想到什么?”月忍屏息问道。“还想起一件大事没做……”看到月忍紧张的神情,云夕禁不住噗嗤笑出声,“亲手给你做汤面啊,哈哈——”月忍放下心来,不顾侍卫在旁,一把抄起云夕横抱于怀,“坏丫头,答应我的事没做,快些去膳房为夫君洗手做羹汤!”云夕环住月忍的脖颈,看到身后的侍卫们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她再生冷不忌,也立时红了脸,“你放手,好多人在后边呢。”月忍反而抱得更紧,早上经楚凤歌那么一闹,园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云夕是个美貌女子;反正秦王殿下此时不在雍城,他亦无所顾忌。侍卫们随着月忍、云夕缓步走出花园,松鼠小霖在密叶间悄悄露出小脸:它虽是上古灵兽,能听懂人语,但还是无法理解云夕为什么离开重伤的风霖,和另一个男人如此亲热……小霖对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愤愤地呲了呲牙,打算再回到风霖身边;但是想到云夕和月忍搂搂抱抱的得意模样,它又调回尾巴:一定得找机会再砸几枚果子在云夕脸上,给受到伤害的风霖出出气!第二天一早,月忍早膳未用便进了宫;秦王嬴任好在北疆亲自督战,粮草等后勤物资的筹备供应、各方文书的回复应对、西戎边界的防守换将措施,无一不经嬴忍的谋划和议定。秦四和秦五公子随秦王出战北疆,留守王城的这几位公子之中,长公子是个老好人,却无治国之才,秦二和秦三更是有勇无谋,秦七虽然才思聪慧,毕竟不足十五岁……所以,一经要务,秦长公子都要经六弟拍板才敢定夺。一天到晚就圈在这个府园当中,云夕当然觉得乏味,好在月忍昨晚提道:师尊两天内必到雍城,他师傅医术高强,到时候亲自出手为云夕疗伤,云夕的内伤必当痊愈,所有的记忆都会恢复。‘记忆恢复之后,就马上离开这里吗?’月忍问她这个问题,云夕也在问自己。想到昨天晚膳时候,月忍吃到她亲手做的那碗羊肉汤面,眼中微润的光彩……云夕叹了口气,在秦六府中的尴尬处境她并非不想早日摆脱,但是月忍的款款深情她越发难以抗拒:由最初的轻拥她入眠到偶尔亲吻她的脸颊,再到不时地甜蜜爱抚……昨夜居然悄悄地解开她的衣襟,将两人的心房密实地贴在一起……想到每晚侵入她梦境的阴冷孤寒,月忍温暖的怀抱有莫大的吸引力……月忍极有耐心,就这样一分一分地和她更近一步地耳鬓厮磨,好叫她确信他们就是前世修来的同命夫妻,让她明了他愿意全然为她付出身心……他们都这样亲密了,反正他们已经这样亲密地睡过了……那么……他一定就是她梦中一直在寻找的‘哥哥’。‘先不走了!和忍哥哥成了亲再一起回家乡看望父母。’云夕打定了这么个主意,反倒大步昂扬地向后园的大门走去。狐奴在她身后大吃一惊,“云……少爷,你要做甚么?!”“去后园看看我的嫂夫人啊。”云夕笑笑,依旧向北面走着。狐奴跳到她面前,大张开手臂哀求道,“小少爷、小姑奶奶,先淘气了好不好?我们陪你再去园子里抓松鼠?要不,让素唱山歌给你听?”最近一直郁郁的素,闻言瞪着狐奴,“我哪会唱山歌?要唱你自己唱!”“这不是哄云姑娘高兴嘛,你——”狐奴冲素挤眼,云夕却趁两人斗嘴的功夫,一闪身跳上后园的围墙,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狐奴和素拔腿便追,却被园门口的仆妇拦住,那两个仆妇是楚凤歌从楚国带来,原先也是宫中有点身份的宫女。两人冷笑着问狐奴,“公子有令,不得让我们这些后园妇人进入前园,难道前园的大男人就可以随意进后园滋事?”狐奴不得已软声解释道,“兄弟们所守护的云少爷方才走错门,进了后园,我们是进去把云少爷带出来的,请大姐们行个方便。”“什么云少爷、雨少爷,我们两个守在这个门口,连只狗都未放进去,你们是欺辱我楚国无人么?”两个仆妇听说了凤歌公子被秦六冷落的事,她们当然不敢对秦六公子说狠话,但是面对六公子身边的侍卫,当然不会放过出口恶气的机会。两妇人唠叨完,立时把园门关了,还在里面上了锁;狐奴憋气,将手一挥,带领手下们跑向花园,守花园北门的仆人是本府的老仆,自然不会再吃这种闭门羹。云夕身如灵魅,跳入后园之中便听到有木筝的叮咚之声,乐声婉转凄美,她便循着琴声走进一条长廊。走过一小段覆着紫藤花的朱色游廊,便听见琴声潺潺转为激昂,可见弱琴女子心怀由忧转怨,指下挥洒着无尽地寂寞悲伤。长廊尽头的亭台里,一位华服女子坐于毡榻上专心致志的抚筝,腰背单薄却挺立着傲气,云夕看那侧影便知是楚凤歌。两边侍立的叶儿和青娥已发现云夕的身影,两人警惕地护在楚凤歌身后,向她喝问道,“你来做什么?!来人啊——”琴声嘎然而止,楚凤歌转过脸来止住侍女,“让她过来罢,再取一榻来。”青娥恨恨地瞪云夕一眼,去取坐榻;云夕走到凤歌面前,忽然开口问她,“你方才弹的是什么?难听得很。”“住口,你这蛮女哪里懂得音律?!”叶子忍不住替夫人喝斥云夕。楚凤歌抬手请云夕在榻上坐下,“刚才那曲是《柏舟》,我心有郁气,的确弹得不佳。”“汎彼柏舟,亦汎其流……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是这首诗么?”云夕苦思之后问道。楚凤歌面上多了几分诧异,“真不知你是真失忆,还是假装地。”云夕摇摇头,“有许多重要的事忘记了,偶尔会想起一些破碎的细节……”“你来就是想听我弹曲么,听完了就走吧,省得秦六误会是我有意把你引来地。”楚凤歌示意叶儿收琴,便要起身回房。“当然不是来听曲!楚……姐姐,听说你当初是被楚君许配于秦五公子,是你执意易嫁于忍哥哥,你是真心喜欢忍哥哥,还是另有苦衷?”云夕紧紧地盯着楚凤歌的脸,“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很讨厌你,可是方才看到你弹琴的样子,我觉得心有戚戚……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忍哥哥,何必非要夹在我们中间,弄得大家都不快活?”“我夹在你们中间?可笑!”楚凤歌冷笑道,“不错,我执竟嫁与秦六,的确是个愚蠢的选择,可是你呢?你确定你真心喜欢的人是嬴忍?”看到云夕眼中的惊疑,楚凤歌心情好了三分,她靠近云夕低声道,“终会有一天,你会想起你负了怎样一位好男人,他因你伤病不治,离死不远了……到你清醒的时候,你的痛苦、你的懊悔不会少于现在的我……昆仑公主,嘿嘿,也不过如此……”“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负了谁?我为什么要懊悔?”云夕伸手去抓楚凤歌的衣袖,却被及时赶到的狐奴挡住,“云姑娘,快离开这里吧,不然……属下们必受重罚!”云夕望着楚凤歌拂袖而去的身影,面色郁郁地随狐奴走向花园的角门。她方才是想来问问楚凤歌的打算,若是这个楚女知趣,她定会劝月忍再为她找个好归宿,但是楚凤歌的话令她心中混乱,似于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同时叫嚣:你会懊悔的!你负了一个好男人,他因你……离死不远了……‘是谁?她说的是谁?是不是那个面色苍白的蓝衣少年?’云夕眼神迷乱地向前走着,全然没有防备地被一物重重击中额头!松鼠小霖得意地窜上树梢,飞快地逃离秦六府园:它方才见云夕神情恍惚,正是暗算她的机会,索性拈了一枚石子,正中云夕的脑门!云夕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狐奴回过身来吓了一跳,“怎么了?”“我被石子打到额头上,好痛......”云夕看看手指,痛归痛,倒是没破皮出血。“石子?素,快带人查看园中是否有刺宫闯入!”狐奴骇然护着云夕跑出花园,有人在众侍卫眼皮下,竟然用石子打中云夕姑娘,实在不是身手泛泛之辈;可是此人若有人伤害云姑娘,为什么用一粒石子不轻不重地暗算她?云夕虽然不语,但是感觉到额头疼痛之后,有一股热力从头顶的白羽之处窜向全身,似乎是瘀滞已久的河流冲开障碍痛快地冲击干涸的河道,全身的血脉都在酸痛地膨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