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正在车厢之中打坐调息,忽然一股刺鼻的硫黄气味传进鼻腔,他警觉地打开车帘向外面望去:只见车前长檐下的牛皮灯笼随马车摇摇晃晃,照见前方路上雾气腾腾。两个侍卫正在低声商讨,“来的时候没注意官道两边有温泉啊,怎么如此浓烈的硫黄气味?”“许是风向的缘故,快点赶路,过去这一段就没硫臭气了……”巫王冷笑,心知遇到了强手:他天生极阳灵力,每年春季木气生发之际是他体内极度血燥阳亢的时候;对手不敢露面,却用大量加热过的硫黄布成迷阵埋伏在他必经的路上……一定是在等待一个出手的良机。“主上,前面是岔道,雾气遮住月光,属下看不清应该往哪条道……”琉黄的气味越来越重,侍卫不得已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下马车请示巫王。“雕虫小技!本王便是布迷阵的高手,何人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右边路口雾气稍轻——选左手那条雾气重些的道路前行!”巫王取帕子掩住口鼻,示意红萼快给云夕系上帕子;红萼忍气拿自己的帕子给云夕遮面,另撕下衣裙的一角捂住自己的口鼻。月忍一行人追在后面也发现了前方的异状,他更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看到巫王的车驾在雾气之中不辨方向、居然拐上通往西方石崖的山道,他立刻喝令手下们停止追击。狐奴勒住马低声问道,“那边的雾气是怎么回事?好似硫黄的气味!”月忍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瞬才道,“正是硫黄……看来在前面阻击巫王的人,了解他的命门所在,说不定还是同门中人呐……我们就不必急于动手了,看准时机去抢云夕,别的一概不管。”听他这么说,侍卫们都松了一口气,跟着月忍打马登到一处高坡上,居高临下观察巫王那边的情况。在离月忍数百米的石崖处,风霖、月鹿和风长桑正指挥着手下们用大镬加热硫黄,借风向将燥热的硫臭气味散向巫王车马驶来的方向。巫王来到雍城秦六府中的时候,风长桑一行人也已赶到风氏庄园和风霖会合;月鹿一见风霖的瘦弱病容当即变色——她已嫁与风吟为妻,失去处子之身便再无张月鹿族圣女的灵力;既便是她灵力尚存之时,也只能为他疏通血脉,而无法恢复风霖缺失的先天元气。风长桑也深谙医术,他倒是比月鹿乐观一些:待风霖回到齐国姑棼,以风清云独创的修道之法为他调理,再辅以贝邱山的千年草芝和百年玄参滋补,为风霖延长数年的寿命不在话下。至于其它……风长桑十四岁便继位为鲁侯、历经与至亲之人的分分合合,早就认为世间种种皆有命数;风霖身世来历如谜,焉知此后没有奇迹出现在他身上?他们埋在秦六府上的那个线人匆匆来报,巫王已到了秦六府上!风霖便命人将早就备好的对付巫王的硫黄火丹备下:蛇虫等毒物惧怕硫黄之气,巫王使不出蛊毒来,只以本身功力对抗他们,他们便多了一分胜算。就在风霖调集人手,准备晚间救走云夕的时候,楚凤歌的护卫梅姑突然赶到,说是凤公子派她来通知风家少主:云夕姑娘已被巫王打昏强行带走,秦六带人紧追不舍,凤公子恳请风氏门人务必帮秦六一把,保她的夫君无恙归来……事不宜迟,风霖一行人从小路抄到巫王去南疆必经的岔路口,按九宫八卦的方位燃起硫黄雾气,引巫王进入他们的包围圈,再择机救出云夕……巫王的侍卫已发觉走的路不对,正想掉头驶出这条山道,蓦见车后已燃起一片大火,火中燃烧的异物熏人欲呕,两名侍从骇然停住马车,再看前后左右,莫不是雾气腾空,遮住上方月华,令人不辨东西;一名侍从下车向四面张望,只见处处都是山石挡道,连方才看到的一条山径也消失了。就在他前行几步找路的瞬间,一枚飞刀正中他的咽喉,侍从一声未吭便倒在地上……风霖担心地问风长桑,“硫黄一经燃着便成毒气……大哥,云夕在车中不会有事吧?”风长桑沉吟道,“此物至阳,听公输(月鹿)所说,巫王体性如蛇类,惧阳喜阴,在此硫黄毒阵之中,功力最少折半;而云夕体寒属阴,应该不惧此物……风吟,待巫王现身与我们交手,你便趁机救走云夕,与公输姑娘护送风霖一路向东,莫管后面的事情。”风吟叉手应是;风霖却捉住长桑的衣袖,“大哥,那巫王内力高强,就算是被硫黄抵销部分灵力,仍然不是常人能比!您不能亲自出手!”长桑拍拍他的肩膀,“信不过大哥的能耐?这次虽然带过来数十名高手,但是论内力和对敌经验,他们还差了些;你放心,我们尽量远距离发利箭和火丹阻住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和这个老毒物交手。”两人计议完毕,风长桑将手一挥,风吟带着隐在山石后的属下们悄步向马车方向移动,他则带另一拨人手指扣紧利弩,视线盯在渐渐停住的马车上。巫王探路的侍从一去不归,另一位驾车的侍从预感到危机,将腰际的佩剑抽了出来;而车中的巫王则运气完毕,将方才不慎吸入的硫黄毒气驱于体外;一手捉起云夕负于肩头,一手劈开车顶一跃而出,几步便跳上了风霖等人所在的石崖!风长桑见巫王负着云夕一同现身,投鼠忌器,手中的利弩始终不敢射出箭矢。借着山顶明亮的月光,巫王看清风霖的面孔,他哈哈大笑,“我道是何方高人与本王为敌,原来是你这个侥幸逃生的废物,纠结了一帮乌合之众前来送死!”风长桑冷然道,“你将一弱女子持在手中为质,枉为一宗派之主!快将云姑娘放下,与我等一决胜负!”巫王闻言反倒将云夕横抱于手中,“这是本王的未婚妻子、青鸟国的神族公主,也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直呼的名字?你们现在统统跪下,本王便留你们一个个全尸——”他话未说完,忽然面色一凛,上空天际上飘来两黑一白三个人影!三人落到风长桑等人身侧的石壁上,山间瞬间冷气大盛,飘拂在空气当中的硫臭味顿时消失殆尽,那名面带骷髅形面具的黑袍男子右手一拂,横抱在巫王手中的云夕顿时清醒过来,不待巫王反应便如一尾游鱼一般从巫王怀中滑出!“舅舅……”云夕哽噎着扑向黑袍男子,那人正是青鸟国师——乌日更达莱。当日风吟把云夕被困秦王城的事详细告诉了齐王宫的真巫大人,大巫师立刻以黑鹰传报昆仑,他怕黑鹰有失,连发了三只黑鹰送传消息;但是大巫师没料到,齐国之中众位公子为争王位各据一方,那三只黑鹰一出齐王城就被齐兵当做敌方通讯的信使射杀!而齐宫女祝从真巫口中得知此事之后,也用他们冥国的传讯雪鸮(雪猫头鹰)给冥王殿下送去急讯,雪鸮身量较小,又擅于晚间飞行;就这样,青鸟女王和国师并未收到属下的传报,而冥王却在数天之后得到齐国女祝的急讯……冥王和冥宫圣使匆忙找到青鸟国师知会此事,大国师连乌兰女王都顾不上通知,便与轩辕澈和圣使马不停蹄地赶来秦王城;方才刚到秦六府,捉了一名守卫询问,听说云夕姑娘被巫王带走,秦六公子已带属下往南方追赶,他们便奔着这个方向一路找来。风霖看到云夕扑进大国师的怀里,不禁大松了口气,同时也黯然地垂下眼眸:从此,他与云夕便是陌路之人……月鹿靠近握住他的手掌,输了一分内力给他,风霖感激地笑笑,望向大国师身边的那名白衣男子。那人身着一袭白如迭雪的锦袍,顶发束于玉冠之中,余下长发散落如瀑;剑眉修长入鬓、五官深邃如剑雕斧刻一般;明朗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银辉,面容俊雅如谪仙、气质华贵似神祇。‘他是死神?!’风霖顿时明白他在离河之上遭遇的泥石流从何而来——他在坠河的一刻遥遥望见的‘死神’就是冥王!自己原来早就被轩辕澈盯上……风霖毫不畏惧地迎上轩辕澈冰冷的目光,平静地颔首;而后者已看出风霖病重临危,不足为患了……冥王嘴角一翘,转首迎上巫王,“翼火蛇王?”巫王凝神聚气:一个乌日更达莱他便难以应付,又与冥王轩辕澈联手而来,而后面那个黑纱蒙面女子功力不在冥王之下…….扫视着身周的路径,巫王已然打起逃离的念头:只要出了这片被硫黄熏染过的地带,他便可以召集林中毒虫异兽掩护他逃回九黎。轩辕澈身形一转,将巫王的所有退路阻住;巫王一边运气缓缓展开杀势,一边对青鸟国师笑道,“国师有所误会,本王早就打算带厚礼到昆仑求娶云夕公主,此番从秦王城带走公主,就是怕她被这些凡间纨绔公子所惑,乱了修行——”“你撒谎!”云夕打断他的话,“舅舅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让手下引我和霖哥哥走进九黎雾山的毒阵,将我打成重伤,霖哥哥险些丧命他手……巫王就是想盗取我身上的至阴灵力!”乌日更达莱沉下脸,“吉娜,舅舅还未问你,你既然解开禁制,不受秦六的离魂术所控,为何还甘心随巫王回九黎?”“我……”云夕望了一眼风霖,咬了咬嘴唇,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愿意散去一身灵力,是因为想伴在风霖身边,做他的真正的妻子。轩辕澈气恨莫名,掌心凝出淡绿色的光芒,蓦然向巫王挥去,巫王不敢硬接,且闪且退,口中忍不住喝问,“轩辕国主,这是本王与青鸟一族的恩怨,你又何须多管闲事?”冥王不言,只是招式更狠,掌风所过之处,山石化为齑粉;风长桑和风吟护着风霖和月鹿避开这处山崖,与悄悄赶到崖下的月忍等人对视一眼,各自聚拢自己的人马、抬头观望两大神王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