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苔原灰狼。它安静地站在距离煦德.萨利埃里不远的地方,尾巴垂着,眼神温和,像是一只带着失明的主人到花园里散散步的导盲犬——和煦德对视了一会后,灰狼很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哈欠,张开的嘴巴里雪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四颗犬牙至少也有1.5英寸的长度,血红的,薄而灵活的舌头从它们的缝隙间卷了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tian了tian嘴角边的皮毛,它好玩地微微歪着头,望着自己呼出的一团团白色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消失,似乎并不准备把萨利埃里家族的长子变成一顿可口而难得的南方特色美食。不过只要瞧一瞧它枯瘦干瘪的肚子,即便是最可爱的小姑娘也会把她天真而美好的幻想丢到九霄云外区……虽然这种类型的狼和生存在这个冻土地带的所有动物一样,全身都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软而厚的毛皮,但它在泥土上留下的浅淡痕迹与巨大体型严重不符——苔原灰狼与撒丁西部的灰狼可不一样,它们连着一英尺半的尾巴足足有六到七英尺长,肩高50-70英寸,煦德估计自己面前的这一只至少应该有着175磅的重量,但根据它踩下的脚印来看,它的重量大概只有应有的三分之二,或许还要少一点——煦德一点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补充那缺少的几十磅肉。煦德冷静地端起了霰弹枪——灰狼立刻收起了那种懒洋洋无所谓的作派,飞快地跑开了。这只狼曾经尝过枪弹地苦头。 煦德想。***这里是东加的“沉睡平原”,一片富饶而尚未充分开发的土地。 这里蕴含着丰富的天然气、石油、黄金、金刚石、木材、皮毛、野生动物、鱼类和清洁的淡水……但这个荒原太过辽阔与荒僻了,以至于她怀抱着的宝藏只能被那些以饲养驯鹿为生的游牧族群带出来很小很小很小……地一部分——商人们在几百年前就想在这里修建道路,铁路,乃至后来的机场,最后还是因为那变幻莫测地气候而不得不选择放弃——在无法确定的某些时段,暖流与寒流轮流控制着这片广大的区域。 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大雪纷飞。 紧接着又是碧空如洗……不断反复,它们造就的冰层会把土地整个覆盖住。 这样的话,即便是对这片地区最为熟悉的游牧族群也不敢轻易踏入荒原,因为只是下雪的话,食草动物还能扒开积雪寻找充饥地植物,而冰封的大地可以断绝一切生机——食草动物的死亡与迁徙,导致狼群。 棕熊,虎之类的食肉动物因为猎物极度匮乏而四处游荡,并不会如同往常那样固守在自己的领地里——你可能会在任何地方遇到任何一个或者一群。不过东加大公从来没有放弃过挖掘这个宝藏的努力,这次他更是开出了让很多人都难以拒绝的条件。煦德想要这笔生意,如果想完全摆拖非法组织的身份,萨利埃里家族需要干些新买卖,还得是那种高利润但绝对合法地新买卖。为此他和主管此事的东加官员打了几天的猎——或许正是丰富至极的猎物引动了不只是人类,还有其它食肉动物的食欲。 在经过荒原边缘地带的时候他们意外地遇上了一群原本不会出现在这个地点地苔原灰狼,大约有四十只左右。 拜那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司机所赐,他乘坐的车辆在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中被狼群追逐到荒原的某一部分,圣母知道,灰狼以高达40英里/小时的奔跑速度追赶一部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越野车一点也不难——虽然煦德在最后时刻把那个疯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猛踩煞车的司机一枪打死,并把他推下去吸引了一部分狼群的注意力。 但有几头体型惊人的灰狼还是打破了车窗,并且试图跳进来——煦德镇定地对那些自出生后大概就没刷牙,满是血液与唾沫地腥臭嘴巴开枪,然后凭借着自己师从亚利克斯的车技顺利地甩掉了那些四条腿地狂热追求者们——在车子彻底的熄火之前。幸好他还能看到稀疏的丛林,表明他并没有一路开到荒原的中心,煦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配置,香烟,打火机,一小瓶烈酒,一把随身携带的手枪。 一支可以用来狩猎和防身的霰弹枪。 以及一些子弹,一个医护救援包。 睡袋,背包,背包里面有着5瓶500毫升装的纯净水,一块100g的巧克力排,几块肉脯等等……但这部越野车上居然没有联系外界的设备,他的移动电话也在猛烈的颠簸中损坏了,煦德考虑了一下是否等待救援——他根据阳光测定了一下方向,比照着地图,估计了一下返回的路程,大约只有40到50公里——最后煦德决定自行返回,他并不是个典型的户外运动牺牲者。 当然,他没有亚利克斯那么擅长在野外生活——没错,不是生存,而是生活……想到自己和亚利克斯曾经在衣留申群岛度过的那几十个小时,煦德轻轻地撇了撇嘴,微笑起来。亚利克斯是个充满了谜的萨利埃里,即便是现在,他依然有着很多的秘密;但既然他是萨利埃里,那么萨利埃里的成员也愿意等待下去,等他自己认为可以告诉他们的时候,自然会说的——譬如在维尔德格死去的时候……不过亚利克斯还真是个小傻瓜,萨利埃里家族的成员并不需要繁琐的说明,或者努力的辩解,他们有着可以看见的眼睛,可以听见的耳朵,可以感受的心和可以分析并做出判断的大脑……说一声“是。 ”或者“不是。 ”就已经足够了。若是他想要隐藏些什么,那么萨利埃里家族也不会强求——数百年来的黑暗与沉沦让他们懂得:很多时候,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保密方式——如果亚利克斯的信任与坦诚会为他带来危险,那么他们宁愿他沉默不语。啊……说到沉默不语,煦德就又想起那张被无数小姑娘收藏的报纸头版——亚利克斯身着撒丁传统贵族服饰的照片,“一个寡言而温柔的学者与高贵,忧郁的王子”,报纸这样评价,不过萨利埃里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家伙正在生气,至少是在不愉快——他的眼神有时候会非常可怕。 他紧抿嘴唇,把它拉成一条直线,沉默地看着你,却好像在看着一块透明至极的玻璃,或者是空气……对他来说,你毫无意义,甚至是不存在的。 如果你执意要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或真实性,那么他绝对不会介意做些什么好让你真正的消失。煦德打了个寒颤,他只在亚利克斯从三角海域回来之后的那几天因为无意间打搅了他的阅读而被这样看过一次,但绝对印象深刻——大概死神也不过如此。他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让不知为何会往一个奇怪方向疯狂进发的思维转回正确的方向来。 他准备按照车辆行进的路线返回,这样如果有人救援那么也不会错过——只希望狼群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守株待兔,或者为那些死掉后被他们吃干净的同伴举行葬礼。煦德没有遇到太有知识或者是懂得举行葬礼的狼,但他遇到了一只孤狼。没错,一只独身的狼。 从不嗥叫的狼。很奇特,虽然煦德对东加的灰狼没有太多了解,但至少还知道它们是2-15个一群行动的群居动物,冬季的时候尤甚,像他们遇到的狼群那样,会骤然增加到数十只一群。 而它们发现某个同伴无故失踪的时候会此起彼伏的嗥叫来召唤走失的个体;虽然它们偶尔也会单独觅食,一旦发现了比较大的猎物,也会同样的嗥叫不止,召唤其他的同伴,以便群起而攻之。嗯,煦德并不是希望被一群狼围攻,只是奇怪一只狼也会沉默如亚利克斯而已。或者是像人们所传说的,因为年老,受伤或者争夺头狼位置失败而被驱逐?但这匹狼身上并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皮毛也没有拖落或者被扯掉的部分,虽然很明显地有段日子没吃饱了,但绝对身体强壮,精神矍铄,还会用漫不经心的姿态与神情来掩盖自己的杀意——煦德很失望,因为它并不像某本描述淘金者的小说里所写的孤狼那么残败不堪,万幸的是他也不是那个虚弱无力的书中人物,只不过在你全心全意赶路的时候,总有个惦记着你内脏的家伙时不时的在枪支射程之外的某处lou出点尾巴,耳朵,脚爪或者亮闪闪的眼睛以昭示它的存在感……这总是让人感觉不那么愉快的。到了晚上的时候,煦德燃起篝火,他没有捕捉猎物——除非他想用血腥气与肉的香味来勾引更多的肉食动物来分享烤肉和他自己,他只是简单的吃了点巧克力。那只苔原灰狼一直跟着它,耐心而从容,煦德发现它并不怎么畏惧火光,在某个火星暴跳出来的时候,明亮的光芒会照亮它流淌着碧绿莹光的眼睛——那是双白天看起来如同黄玉般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当它们一眨不眨的看着火焰的时候会让煦德想起维尔德格——萨利埃里的长子在心里对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的自己翻了个白眼,他把自己的失常归咎在那两个乐不思蜀的小家伙身上,完全不去考虑他们前些日子才刚刚回来过一次的事实。喝了口烈酒暖和一下身体,煦德暗暗活动着手指以便恢复它原有的灵活度,然后试图借着睡袋的遮掩开枪干掉那匹灰狼,结果它在枪口对准它之前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