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恩怨分明（中）

耶修之矛的车队在刚出沙漠就停了下来，隔着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瓦仑城高耸的城墙隐约可见。由于是被政府遗弃的城市，所以还保留了几个世纪以前的建筑风格，宽阔的土石材质城墙仍旧是保护城市的第一道防线。阿凡提远远地望着那经历了数世纪沧桑的城墙，苍老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率先下了车。紧接着，耶修之矛的其它成员也都陆陆续续从高悬浮SUV上跳了下来，在沙漠边缘的草地上站成一个队列。明镜一手拉着天娜郡主，施展御空力飘然从车厢内飞出来。倒不是他有意显摆，而是为了防止天娜半路拖逃，在她醒来以后，阿凡提老头就不知从哪儿找了根高强度的绳索把她绑得跟粽子一样，别说逃跑，连走路都有困难。站到草地上，闻着那久违了的充满自然的泥土芬芳味道，少年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耶修之矛全体成员都沉默地肃立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明镜和天娜。打从记事以来，明镜就没被这么多人这样眼睁睁地瞪着看过，顿时额头上冒出了一圈汗。天娜反而显得格外镇静，傲然地承受着众人目光的注视。大约是看出了少年的尴尬，阿凡提长老咳嗽一声，慢慢踱到明镜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小伙子，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亲口承认的耶修之矛的新领袖，他们都在等你发话呢。」又来了！明镜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击退变种人皇家卫队后，这个见鬼的老不修就像一只苍蝇一样，时时刻刻都在给自己灌输关于「耶修之矛新领袖」的思想，也不知这老头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非要把什么领袖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幸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脑」运动，明镜对阿凡提老头的喋喋不休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免疫能力，全然当作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问道：「现在怎么办？」阿凡提对于少年装聋作哑的态度一点也不以为忤，仍然是笑咪咪地道：「还用问？当然是处理你手里这位了。我们现在已经安全出了沙漠，如果要放人，就该放了；如果不放，那……你看着办吧，嘿嘿……」边说还边递了个暧昧的目光过去。明镜被老头那颇有深意的目光看得背后发毛，连忙扯开话题道：「那……那大家的意思如何？现在我们确实安全了吗？」老头眯着眼睛在耶修之矛的队伍里扫视了一圈，笑着回答：「大家的意思就是听你的，你说放就放，你说留就留。」顿了顿，老头又低声补充道：「不过，似乎这个小姑娘的老子跟你有仇？」明镜默然，虽然他也不想把对父亲的仇恨转移到女儿身上，可玛巴斯兄弟逼死他的恩师安巴法王毕竟是事实，这是少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天娜，变种人郡主冷冷地回瞪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桀骜不逊的神色。放还是不放？少年的心里激烈地斗争着，却迟迟得不出结论，无奈之下，只好对阿凡提长老道：「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有约在先，我们还是……」「约？什么约？我有跟他们约定什么吗？」阿凡提飞快地打断了明镜的话，笑吟吟地瞄着脸色不善的天娜郡主道：「小伙子，你可别忘了，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明镜哑然。确实，当时面对马可贝帝伯爵的时候，老头说的是：「既然如此，我，阿凡提．迈买提也可以代替我们整个耶修之矛立誓，只要你们遵守约定，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首领！」根本就半个字也没提到要放人。阿凡提却抛开了愕然的明镜和忿忿的天娜，转而朝着列队静候的耶修之矛成员大声道：「孩子们，这个变种人姑娘是奥罗的郡主，她父亲就是一直大力压迫人类反抗组织的玛巴斯郡王，也是我们新领袖的仇敌，你们说，放不放？」所有的耶修之矛成员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大声吼道：「不放！」「变种人那样对待我们人类，我们凭什么要释放俘虏？」「对啊，这女的是奥罗帝国的贵族，把她留下来对我们来说更有价值。」「我们只答应不伤害她，没答应放人！哈哈，阿凡提长老，你可把那些变种人耍得惨了。」一片嘈杂的声浪中，天娜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这些反抗组织的成员或多或少都和变种人──尤其是变种人贵族有着刻骨的仇恨，既然加入了这种武装反抗组织，个个都是无法无天的家伙，现在被阿凡提几句话挑起了深藏的怒火，哪里还会考虑应不应该把仇恨倾泻到这个少女郡主身上？天娜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仍然倔强地仰着头，在周围人类一片的斥责声中，孤傲得像冰山上的一朵雪莲。阿凡提长老默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脸上都是挣扎神色的明镜，淡然一笑，不再说话。明镜也在看着天娜，看着她如此倔强地保持着那一份彷佛与生俱来的清高孤傲，突然像在心里最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样。少年猛地抬起头，快步迈上前挡在天娜的身前，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小手，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决定，放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集中到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身上，就连他身上因为多次战斗而破碎lou出了肌肉的衣服，都显得更能衬托出一股英气。整个车队在眨眼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引擎的轰鸣还在提示着时间的流逝。从沙漠上吹来的炽热的燥风拂过了少年的脸庞，吹起他身后少女鬓角那几缕柔顺的秀发。阿凡提老头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看看一脸正气的明镜，又看看有些茫然失措的天娜，再看看愕然的众人，突然就跳到了场子中央，大声地道：「一群小屁孩儿！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领袖说的话吗？放人！」耶修之矛的全体成员彷佛都惊醒过来，再没有一个人说出半句要留下天娜的话来。各人都匆忙地跑向自己的车辆，检查武器，发动引擎，空旷的草原上顿时一片忙碌，只剩下明镜和天娜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光头茫然地摸摸了后脑勺，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被阿凡提这个老狐狸给耍了！这死老头刚才那一句话完全是落井下石，现在明镜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当耶修之矛的首领？那好啊，既然不是首领，说的话就等同放屁，那天娜郡主也就别想放了，乖乖给我扣下来吧。想放了天娜？那更好，领袖说的话就是命令，耶修之矛上下哪个敢反对。放是顺理成章，而明镜这个领袖的大帽子也就戴得更是顺理成章了。哑然半晌，小光头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对着jian笑不停的阿凡提老狐狸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老家伙以得意的jian笑声回应，递了把匕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