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叫了声“娘娘腔”,埋头吃饭,吃了几口,抬眼看着一边的袁小蝶,这丫头越瞧越有意思。云罗平静的眸光里多了一丝意外。慕容祯微微点头,示意她吃饭。“云五身子有病,这几样菜原是给她养病特意做的。”他抬手指了指云罗面前的三盘菜:一盘素炒玫瑰花瓣、一盘拌鱼腥草,还有一盘炝炒野菜。都是她极爱吃的,慕容祯什么时候知道哪些菜是她喜欢的。云罗突地忆起,上回端午佳节,豫王府做了玫瑰红糖馅的粽子,再后来有下人采了山野的鱼腥草,这是何妃爱吃的菜式。因这个缘故,豫王府的田庄里专种了鱼腥草,每到春天就挖上几斤送到府里。而某日,云罗吃了不少凉拌鱼腥草。云罗的心头一紧,各地风俗不同,吃鱼腥草的地方屈指可数,又以蜀、黔、滇三郡为胜,三郡之中,尤以蜀郡人最爱食用鱼腥草。其他各郡没有食用鱼腥草的习惯,而何妃正是滇郡人氏。再看那凉拌鱼腥草上,竟有若干的蒜泥细沫,这又不同于何妃所食处。生食大蒜,多以鲁、辽、秦、晋人为胜。如此一想,云罗的担忧又放松了几分。她不想让慕容祯知道自己与神宁府的关联,更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最终目的。袁小蝶一阵内急,与云罗抱拳,平静地走了出去。六公子见此,搁下碗筷,道:“大哥、四哥,我吃好了。”抱拳起身,捧着肚子也走了出去。袁小蝶刚出茅厕,便见六公子笑盈盈地迎地过来:“你叫袁小蝶?”她全作未闻,从他身边大踏步走过,六公子一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这么急回去作甚,且说说体己话。”她一个女子,与这纨绔有甚好说的?袁小蝶拉了一下,他拽得太久,再拉下去,只见她的衣袖就要被撕裂了,低喝一声:“放开!”“不!”六公子笑着,“要放也容易,你让我亲一下……”话未落,拳头已至,六公子自幼习武,纵身一闪,连退两步。袁小蝶转身欲走,他饿狼扑食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六公子伸出狼爪,正要往胸前抓去,袁小蝶一个后踹,他一歪身闪了过去,袁小蝶动作快捷,双拳齐下,一个往腹,一个往胸,六公子正待闪躲,只听一阵碎脑剁骨般的刺痛传来,原来击胸是假,她的真正用意就是要打他的脸。六公子愤骂了起来:“臭婆娘!”袁小蝶手足并用,一足踹在他的胸膛,“滚——当本姑娘是那种不知自重之人么?”六公子捧着胸,捂着左眼,狠声骂道:“恶婆娘!小心嫁不出去。”“下次再敢对本姑娘不敬,见一次揍一次!”“大胆,本公子是……”是什么?说不出来了。面前只一柄出鞘的宝剑,闪着寒光,袁小蝶的眸里掠过一股杀气。他以为是要胁,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袁小蝶左右开弓,竟拼命的搧打着六公子的双颊,左一下、右一下,来回掌掴,打得好不过瘾,虽说六公子也学过武,在袁小蝶面前竟成了摆设,三两下就被袁小蝶给搞定了。只打得六公子一阵头脑发懞。袁小蝶拍拍双掌:“下次,见着本姑娘有多远避多远。”宝剑回鞘,她抱着宝剑淡定自如地回到曙堂回到花厅。袁小蝶抱拳唤了声“世子、公子”。云罗抬眸:“甚事?”袁小蝶垂眸道:“世子得说说六公子才好,刚才在外头,他竟调戏起在下来。如今在下和公子可是在豫王府为客,六公子这么做,有失主人之道。”五公子嘟着嘴,不是在吃,而是憋了一嘴的笑,随时都要爆笑起来。慕容祉没想这种事各家女儿都会隐忍不发,偏袁小蝶一回来就说了。很快,所有人都明白了。片刻后,就见六公子一摇一晃,眨巴着眼睛,带着双颊印有五爪印的伤痕回来了。慕容祉一见,先还能忍,顿时爆笑起来。云罗垂首暗笑:这一招好,无论对是不对,先告了状再说。是你调戏人家未成,反被人给揍了。她一早就知六公子是个好色的,只不想,居然对袁小蝶动了邪念,活该被袁小蝶给猛揍一顿。六公子见慕容祉笑,心头火气更大,指着袁小蝶道:“大哥,这丫头……丫头调戏我不成,还把我给……给……”还想再说,慕容祯大喝一声“够了”,厉声道:“袁姑娘是云五公子的人,是我们府里的贵客,便是我也得敬重三分。自个惹了事,还反咬一口!丢人现眼,还不回屋里反省己过,我与你们先把话说到这儿,云五公子和他的人谁也不能开罪,你们得敬着,敬他们主仆如同敬我一般!”五公子见慕容祉“扑”的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调戏人不成,反惹了一身的骚。老六近来太猖狂了,连连得手,眼里越发认为天下他第一,竟遇着了袁小蝶,还被揍了一顿,传出去,还不得丢死人。六公子又气又急,直憋得一张脸通红。他不服气!不就是个丫头么,会有些拳脚工夫就了不得了,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他才不会碰她呢。六公子拉着脸,抱拳道:“云五公子,在下是真心喜欢袁姑娘的,请你把她赏给在下为侍妾?”也许这样,还能挽回几分颜面。“错!”云罗脱口而出,“袁姑娘不是我的奴婢,是我请来的女镖师,更是我的朋友和知己,便是我也得敬重她。你若喜欢她,只管问她去。”袁小蝶抱着剑,一脸冰冷,实在厌恶透了这家伙。“属下这一辈子就服侍公子,此心不改。”六公子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袁小蝶……”慕容祯厉喝一声“住嘴”,一脸肃容,“你们几个听好了,有些话别让我说二遍,云五公子主仆是我们府里的贵客,谁也不得放肆,再有下次,别怪我翻脸无情!慕容禄,去赏罚室领十棍!”已经被打了,还要再罚?这是不是太重了?慕容祉立时起身,“大哥”。慕容祯道:“谁也不得求情,拉他下去领罚。再敢多言半句,禁足三月!”不是说,而是厉吼出来的。六公子最是个爱玩的,是宁可挨打,也不愿被禁足的主。左右过来两名护卫,架了六公子就走。六公子垂头离去。慕容祉咬了咬唇,估摸着六公子走远,方抱拳道:“大哥,我吃好了,我回屋读书去。”五公子也起身抱拳,“我也吃好了!”眸露怯意,生怕再招惹了慕容祯。慕容祯应了声“过几日,我便要考究你们的功课,虽说大了,可父王不在,我身为长兄自要过问一二。”慕容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要考究功课啊,“不知大哥要考我们武功还是文章?”“都考。”慕容祉拉了五公子,两个人似老鼠见着了猫儿一般,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云罗不由得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还有唇角的醉人的酒窝,“真有意思,早前对你敬重有加,有说有笑,这转眼一个个都面露惧意,你……有这么可怕?”慕容祯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儿,“这些日子指定没好好练功、读书,否则不会跑得那么快。”他吐了一口气,“整日的就知道玩,不给他们点压力,就不知道刻苦用心。”丫头捧了几蛊漱口水,二人纷纷用过,饮一口,吐一下,反复换了三蛊水,又洗了手,方才离开膳桌。夏候逸领了袁小蝶到曙堂厢房用食。慕容祯仿佛已经忘了罚了六公子的事,笑道:“下两盘棋吧?”“权当消遣,赢了无奖,输了无罚?”“若无奖罚,岂不无味,不成,不成!”慕容祯连连摇头,“还照老规矩?你若输一盘,留在我身边十日;我若输一盘,消你二十日,如何?”云罗的棋艺不错,可与慕容祯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拿他的优与她的劣比试,她这不是在找死么。云罗摇头。慕容祯想了一阵,与她相处这些日子,倒甚是有趣,一则她懂晓的东西不少,他说什么她都能听懂,可不就是最好的谋士。“玩藏弓射覆如何?”藏弓,便是手握一样东西,让参与的人都来猜,一旦猜中就算赢。还有一种,是以花生米、黄豆、或金银锞子若干,选两样器皿罩上,然后大家来猜数量。射覆,则是指的将若干支箭丢入瓶子里,十支算一次,看数丢进瓶的支数最多。也有的,是丢旁的东西进去,比如丢花生米、黄豆,又或是采来的花朵等等。云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玩藏弓吧。”很快,慕容祯令小邓子取了金银锞子若干。要玩时,袁小蝶与夏候逸已经用罢了午食,在偏厅里候侍。小邓子拿着两个大酒盅,左右手事按住一蛊,道:“谁先来?”云罗微笑道:“宾主有别,主为尊,宾为贵,祯世子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