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笑道:“筠竹啊,这是广平王府的刘妃,是特意来向你提亲的,说要当面问你,你是什么意思,可直接与刘妃说。”她的女儿,怎能与人为小,要是李筠竹不同意,他们家里人自不为难,待有了好的,另许便是。慕容祎与云罗的订亲宴惊动全城,谁不知道他们已经订亲了。李筠竹扭身欲走,只听刘妃道:“这是我家广平王亲自备的订亲礼物,零陵郡主不妨细瞧,能说的都在这信物之中。”刘妃亲自捧了锦盒,已启开,露出里面一对晶莹剔透的冰玉雁来。大雁乃忠贞之鸟,只一眼,李筠竹就怔住了,问:“广平王不与是云罗公主……”王媒婆笑道:“郡主,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这云罗公主被封公主后,就提出了与我家王爷和退亲事,唉,否则刘妃如何好上门提亲呢。”整个花厅上的人,有吃惊的,有小声议论的,那样一场盛大的订婚宴,居然说退就退了,还是和退亲事。李大奶奶问道:“怎会就退了呢?”刘妃轻叹一声,“这不是乱了么?她是皇家公主,成了我家祎儿的堂妹,就只好……”她面露难色,并不说旁的原因,只这一个“犯了忌讳”最是恰当不过了。而在李筠竹听来,却是云罗成了公主,变了心。她伸手拿起一对冰玉雁,所有的话都在这上面,将两枚一拼接,竟能接合是天衣无缝,两只冰雁更是脉脉含情,背后左右两侧各有一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则又刻有几片竹叶,另一侧则是松树模样。竹叶,而她的名讳唤作李筠竹。他是喜欢青松,所以便刻了松树。李筠竹拿着玉佩,用手一摸,有些扎手,上面的字,上面的竹松都似新刻上去的,虽是新的,却能瞧出刻者的用心。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动人的情话,她也曾远远儿地见过他,但凡见过他的人,难免不会生出几分好感,而今却是求娶她的对象。李夫人道:“筠竹不必着急回答,且慢慢考虑。”李筠竹羞涩道:“娘,我愿意!”所有人都怔住,护国公是昌隆帝最器重的武将之一,这些年没有卷入豫王府、蜀王府的争斗,一直保持中立,尽忠昌隆帝,要真是两家结亲,势必要因李筠竹而被拉入漩涡之中,护国公最疼的便是这个嫡幼女,视成眼珠子一般的呵护长大。李夫人道:“筠竹啊……”不等她说完,李筠竹肯定地道:“娘,我真的考虑好了,这门亲事我愿意!”落音,取了雌雁,将锦盒又递给了刘妃,也就是说她同意订亲。李筠竹欠身道:“娘、刘妃,零陵告退!”领着丫头退出花厅,亦带走了那枚雌雁,订亲信物都带走了,这能不订亲么?李二奶奶低声道:“婆母,难得郡主自己乐意,遂了她的心意。”李夫人长叹了一声,护国公不愿被卷入风波之中,如今瞧来是避无可避了。令人取了李筠竹的庚帖,刘妃递上广平王的庚帖,她来时连算命先生也带上了,当场让算命先生合了八字,算命先生自然是大为赞赏,直说是天作之合,还是百年难遇的良缘,夸得两家人喜逐颜开,惹得刘妃大喜,当即打赏了他银子。刘妃道:“以半仙看,他们宜在哪日完婚为宜,还请帮忙挑选几个。”李夫人只觉这也太急切了。“且过一月再说,此事不急。”早前盼着想与李筠竹订亲,这会子,李夫人反不想这么快把女儿嫁出去。李大奶奶道:“郡主订亲乃是大事,我们府里也有好几年没办喜事了,不如召了亲朋好友来好好乐上一乐。”早前,慕容祎与云罗的订亲宴闹腾得太大,李家人是想找回些颜面,也想好好办一场,毕竟李筠竹是李家最尊贵、宠爱的女儿。两家人当即订了亲,坐在一处寒喧了一阵,刘妃方才告辞。*次日一早,广平王慕容祎与护国公嫡幼女李筠竹订亲的事像长了翅膀,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而归鸿斋这边,则是好几日后才听到了消息。更多的人则说是云罗一朝冲天成了当朝公主,便几次三翻提出了与广平王退亲的事,广平王无奈,只得同意,对外宣称“和退亲事”,事实上是云罗公主退的。原因有四:一,云罗是当朝公主,位在广平王之上,她不退亲,广平王不会提。二,广平王早前被人退过一回亲,不会再愿意退亲的,这事只会是云罗。三,云罗近来与豫王世子走得亲近,怕是想另攀高枝。四,近来云罗公主往返于户部、翰林院,而这两处都是云集少年才俊之所,定是被这些才俊人物迷花了眼。待传到海棠与水仙几人耳里,海棠当即就跳了起来:“胡说八道!他们还真能想,竟把公主说成了朝三暮四之人。”正要大骂,水仙温和如初地道:“我瞧着这事另有内情,你也别生气。”海棠大着嗓门,气得胸口起伏:“是诬蔑,是不公,公主一番好意为他设想,他怎让人如此诽谤公主。”水仙伸捂住海棠的嘴,“你小声些,莫让公主听见了。”海棠气得想出去找人吵架,“一会儿公主还要去翰林院呢,要是再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要是袁师姐在就好了,她最有主意。”水仙轻叹一声,虎妞的武功很高,袁小蝶之上,却不及袁小蝶会宽慰人,“你别叫嚷,我先与公主说,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水仙上了楼上,云罗坐在窗前,正修改着昨儿翰林院送来的新戏本,是关于燕太宗皇帝的故事,说他如何一统天下的故事。而戏通常不能长,一般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太长了反让人看得疲惫,云罗要做的就是精减,文绉绉的言辞早前让一位文章写法朴实的侍读学士修过,言辞尽量雅俗共赏,太雅百姓们看不懂,听不明白。“公主。”水仙满是怜惜,手里捧着新沏的热茶,“公主,你听了这事可不要着急,你要是着急,属下就不说了。”云罗看着手里的草稿,“先别说,还有几百字就瞧完了,等我改完你再说。”水仙搁下热茶,“公主先喝几口玫瑰花茶,这是豫王世子令人送来的。”“代我谢谢他。”她说得轻浅。修改了最后的几百字,却用了云罗近半个时辰,她又反复看了一遍,觉得已经妥当,道:“告诉虎妞,我们去翰林院。”虽女装没男装方便,可每次她都不是独自一人出门,想来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水仙应声,吩咐了下去,轻声道:“公主,听说广平王与护国公府的零陵郡主订亲了,明日护国公府要设订亲宴,全城有头有面的人都请了。”与她退亲方几日,他却早早有了更合适的对象,若真与他成亲,只怕慕容祎也是要娶侧妃的,他需要儿子,而这个是云罗给不了他的。“公主,百姓对这事议论纷纷,皆说是你退了广平王,还说是你想谋求更多的荣华富贵……”“不过是人言罢了,你何必记在心里。去翰林院!”翰林院亦几院之一,是一座很大的衙门,不同于六部,环境更显清悠,是一座二进的天井院,外面一层是翰林院的小吏,中间内院是掌院大学士、大学士、侍读、侍讲学士等大大小小的学士,近来都汇聚在内院里写小说、编戏本,听闻还分了工,每人写多少本,如何写,因全是本朝的真人真事,少不得要查阅典籍,这却又禁锢的思绪,让大多数小说、戏本读起来生硬失了生动活泼。正要进去,却见慕容祯从一边过来,抱拳道:“公主。”“豫王世子安好!”她款款行礼。慕容祯笑道:“公主请!”两人并肩进了翰林院大门,走得缓慢,慕容祯道:“你还好吧?”“好!”“要不是百姓们议论广平王与零陵订亲的事,我竟不知道你已经与他和退。”云罗面上平静,“都过去了。”当她听水仙说了以后,也颇是吃惊,想来是有几日的事,他们和退,他却转而另觅佳人,她虽有痛,却只能深埋在心头。她给不起他想要的,就如他也给不了她所渴求的。如此也好,彼此都解脱了。从今往后她与慕容祎便只是熟识的人,自从上回将冰玉雁还与他,至今有五六日,她却再没有见过他。慕容祯轻声道:“三日前,以护国公为首,又有朝中的几名清流御史、臣工联名上疏,弹劾各地官商勾结的事,昨晚奏疏已到皇上手里。”云罗停下脚步,她是要慕容祎让神宁和凌德恺出这个风头,没想慕容祎却让护国公出头,人家好心把女儿嫁给他,他这么做是要让护国公对此付出代价。护国公因是武将,又为人耿直,只怕还不晓其间的厉害,又或是认为官商勾结祸害朝廷,亏空税赋,这是大问题,可这也是最得罪人的差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