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祯一时语塞,他一听说那事很担心,光听慕容祉形容韩瑶台被蜇的吓人模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罗。云罗浅笑醉人,“世子,陪我下盘棋如何?”慕容祯想责备她两句,能不能下次动手间先与他打声招呼,不过通过这事,他发现她比以往更机警了,水仙得力,能巧妙地把里面的百花玉蜜给了倒了个干净,而虎妞也懂得奉命行事,这也是他把虎妞派到她身边的缘故,不需要问太多的“为什么”,直接就能做得干净俐落。云罗以为人家要算计她的性命,她一贯是“以我之痛还施彼身”,他们用玉蜜害她,她再把玉蜜给还回云了。“水仙,你让小谭子去打听一下,看韩小姐如何了?”海棠摆了棋盘。小邓子接过话道:“祝姑娘不用吩咐小谭子,小的知道。”听水仙一说完,小邓子也跟着乐,他家世子爷遇上云罗公主,两个都是聪明人,两个都不是良善之辈,不欺弱小,不惧强大,你不惹我,我不欺你,你若惹我,你自己尝尝这苦头。小邓子欠身哈腰,道:“回公主,听说韩小姐怕是大半月不能下地行走了?”末了,他自己先捂嘴笑了,笑得像个小丫头,看得云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云罗不悦地双手环抱:“归鸿斋的小谭子好歹还像个男人,你越发不像男人了。”小邓子也不生气,笑道:“早在十几年前,奴才就不是男人,奴才是太监。”小谭子得意地扬着头,“我家公主说了,太监也是男人,像你这样的,就是个怪物。”小邓子听小谭子的声音,还真和他的不一样,略有些男子气概,“你……”小谭子厉声道:“你说是不说?你若不说,我立马就能从旁人那儿打听出来。”小邓子咬咬唇,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听说韩小姐怕是半个月下不了床,两条小腿肚都被蜇肿了,太医说蜜蜂蜇的,还得用玉蜜来治。德妃娘娘那儿有去岁得的一瓶玉蜜,分了一半给韩公子,留了一半治韩小姐。”云罗道:“小谭子,带小邓子去你屋里玩,把好吃好喝的拿出来招待他。”小谭子应声,拉了小邓子退去。云罗出手阔绰,归鸿斋上下可在内务府领一份月例银钱,云罗这儿也另备有一份,办好了差事,又另有赏赐。小谭子虽是贵妃宫里的大太监选送来的,现在越发对云罗好了,尤其听说云罗身边的水仙、海棠等人在家乡置了一笔富足的家产,乐得眼睛直亮,就想好好的办差,某日服侍好云罗,得回大赏,也让他风光一把。云罗下了几子,道:“过几日是三月初十了,凌雨裳怕要出阁了吧?”她想知道关于神宁府的一举一动。慕容祯勾唇一笑,“婚期又延了。”云罗愣看着慕容祯,上回说订在二月,之后延到三月初十。慕容祯道:“这回改到五月初二了。”云罗落定棋子,延一回还可理解,连延后两回,这就令人费解了,“难不成谢家不想娶凌雨裳?”“安康大公主是何等骄傲之人,若不是皇上下了赐婚圣旨,只怕更不愿意呢,这次延期的原因是,她只得这一个儿子,一定要风光大办,说筹备聘礼不易。”说是不易,只怕还是银钱上的事。谢家是捉襟见肘了,即便贵为安康大公主的爱子,筹备聘礼颇费时日,云罗听慕容禧说过,典卖好些东西,这才筹了二万两银子。安康大公主是先帝最受宠爱的公主,先帝一去,她在谢府的地位自然是一落千丈,加上她自幼与神宁大公主不对付,而神宁尚有当今皇帝撑腰,可安康大公主的同胞兄弟远在辽郡,就算想要帮扶一把,怕也不易。慕容祯压低嗓门,“实是安康大公主写信给辽王,要替谢畴求娶辽王之女为平妻。”辽王因与当年还是皇子的皇帝有些过节,先帝驾崩,被昌隆帝封为辽王,而驻守辽郡的守将却是与昌隆帝一道长大的心腹侍卫,这用意最是明显,就是要这守将替他盯着辽王。辽郡一带地广人稀,冬天又寒冷非常。慕容祯补充了一句,“安康大公主特意说明,不敢委屈了王妃、侧妃之女,求娶辽王侍妾所生的庶女即可。”庶女为平妻,可那也是辽王府的郡主,身份在凌雨裳之上,这摆明了就要给凌雨裳难堪。慕容祯道:“早在十几年前,安康大公主与辽王便说要亲上加亲结为儿女亲家,这两日,神宁母女正为这事跟安康母子闹不快,可安康说什么也不肯让步,说辽王府的郡主已经甘为平妻了,还要人家怎的,不能抗旨,更不能言而无信。”云罗微眯着双眼,一副静待看戏的深色。早前没有听说过安康大公主府要与辽王府结亲,如今就突然冒出来了,这是因为安康不甘心给自己的爱子娶了凌雨裳那样的女子为妇,凌雨裳失德、失节,哪堪为嫡妻,虽说娶辽王之女为平妻,虽未过门,孰亲孰疏已一目了然。“凌德恺弹劾各郡地方官员,说他们与当地富贾沆瀣一气,官商勾结,一并连各郡藩王也给得罪了,今儿早朝,吏部就收到了好几份八百里加急折子,弹劾凌德恺贼喊捉贼,居然还有人道出这些年神宁大公主府以与各地富贾为名共同经商为由,实则不出一纹从中坐收盈利……”凌德恺弹劾人,却先被人给团团围住了。云罗道:“谢家故意拖延与凌雨裳的婚期,其实就在等到凌德恺与神宁获罪?”她微阖着双眸,“既然广平王可以直接将凌德恺一人来做这事,为什么又扯上护国公李家。”慕容祯道:“他是在加大皇上的关注,又或他并不是真心要与李家结亲。”现在,慕容祎已经与护国公的嫡幼女李筠竹订亲,既不是真心,又何必要订亲?慕容祎已经退过两回亲了,再有三回,他让世人怎么看?近在她面前的男子,让她越来越了解。而慕容祎现在的所为,却让云罗越发难以理解。慕容祎看似温润,有时候更显自私,或者说他太在乎得失成败。反倒是面前的慕容祯,初识时的霸道,到现在一路走来对他的认识,她反生出了几分好感与默契。云罗捏住棋子,“你只需要把慕容祎是第一个捅破官商勾结的事传扬出去,就能让他腹背受敌?”是试探。如果这第一个捅破的人是慕容祯,以慕容祎的性子一定会趁胜追击,绝不会给慕容祯喘息的余地。慕容祯勾唇一笑:“到了现在,你还喜欢他?”云罗更想知道,慕容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在她打听到的消息里,说他是个为达目的近乎不择手段的人,可一年多的相识,她却越来越感觉到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垂下眼帘,含着浅笑,落在他的眼里带着几分苦涩。慕容祯定定心神,“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和他之间,无论谁胜,输掉的那个可以平安活下去。”她定定地看着他,是的,直到现在她还是这么想的。年少结识的缘,慕容祯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好,而幼时的慕容祎便俊美得像个谪仙。他第一次露出一抹温和的、痴恋的眼神,炽烈得像阳光,然后一个自在地勾唇一笑,“我答应你,若我胜出,我定不会落井下石,就算给不他荣华富贵、权势名利,我会让他丰衣足食地活下去。”云罗失声低笑,“你就如此有自信?”慕容祯吐出几字:“知己知彼,百胜不殆!”慕容祯了晓慕容祎的一切,包括慕容祎的棋风。但慕容祯半隐半显、半明半暗,慕容祎从来就不曾接触与了解到真正的慕容祯。棋盘上,云罗又输了。与慕容祎对奕,她还有几分胜算的把握,与慕容祯下棋,却总是那个输掉的人。易嬷嬷站在花厅门外,俯身禀道:“豫王世子,皇上请你去太极殿议事。”慕容祯抱拳道:“公主保重,在下告辞!”他携了小邓子迈入太极殿,一瞬间,慕容祯以为自己走错了,眉头微蹙,但见太极殿上,莺莺燕燕,桃娇杏媚,美丽的舞伎,妙龄的宫娥,不多不少足站了两列,每列十人。有一人已先慕容祯一步到了,正静立在大殿一侧。昌隆帝哈哈一笑,忆起当年送给他们的花种,皆是用水煮过的,原发不出苗来,偏几月后,两人都捧了花入宫,一样的都开了漂亮的牡丹花,一个大红,一个大紫。这一回……“祎儿、祯儿,你们也不小了,这是朕赐给你们的绝色美人,每人十名,今儿就带回府去。”慕容祎一脸迷糊,他已经订亲了,可现在昌隆帝又赐美人,这么多年,昌隆帝可从未赐过。慕容祯抱拳道:“臣侄谢皇伯父隆恩,万岁万万岁!”慕容祎相继叩拜谢恩,慕容祯最是狡猾,怎就不拒,慕容祯若拒,慕容祎就可以趁机斥责一番,他居然还心安理得地受了。慕容祯问:“皇伯父还有旁的事要吩咐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