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用他的方式关注着她,呵护着她,每一次危难之时,他就会出现保护她。看慕容祉的样子,遇刺是真的,可云罗说什么也不信慕容祯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她总觉得那背后还有阴谋,不仅是旁人设下的,隐隐还在慕容祯设局的气息。易嬷嬷走近,轻声道:“公主……”云罗忘了慕容祉是如何离去的,回过神来,看着一边立着的钱慕儿、水仙与小谭子、虎妞,道:“虎妞,你立马追上四公子,小心保护他,直至他平安出宫。”虎妞抱拳应声,转身离去。慕容祯答应过她,他会始终站在她这边,帮助她。她信他的话,她甚至因为这希望慕容祯登基为帝,这样她就可以把神宁夫妇踩到尘埃里。他怎么就不见了呢?她的心化成了大海上一叶飘摇的孤帆,随着风浪不由自己的沉沉浮浮,起起伏伏。曾经的过往,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年幼时与慕容祯在洛阳白马寺的偶尔相识,长大后在大商会里与他不愉快的相逢……模糊了她与慕容祎的点滴,更多的都是慕容祯。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理解、他暗里调查她的事,让她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得沉重,云罗微阖双眸,猛地她仿佛看到慕容祯在黑夜里坠落悬崖,看到他化身成一片无助的、受伤的苍鹰,从那万仞巅峰之下落到谷底,又似秋风里的一片落叶,飘飘荡荡……顿时呼吸急促,她直吓得后背冷汗涔涔,惊醒过来,又忆起那日他们相见的画面,她不让他抱自己,若不是他坚持,很难那样相拥,忘不了落在他怀里的感觉:踏实而安心。那一刻,她是快乐的!她不信他死了,宁愿相信那是阴谋,可为甚却做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梦。*太极殿。慕容祉神色匆忙地过来,武将袍在晨风里翩然起舞。然而,太极殿外却豁然站立着几百名御林军侍卫,慕容祉怪异地放缓了脚步。人群中,慕容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广平王慕容祎。慕容祉心头怒火乱窜,很想大骂几句,可现下见到昌隆帝才是最紧要的,握紧了拳头,强抑怒火,抱拳道:“慕容祉求见皇上!”声音很高,生怕殿内的人听不到。他将嗓门提到最高,朗声道:“禀报皇上,我大哥慕容祯回京城途中遇刺,还请皇上替他主持公道!”云罗和后宫都无异样,包括他近来好像也没有……不对,入宫时便已经有些不对劲,虽还有熟悉的面孔,却又多了些陌生的面,除了几卫的人,还多了御林军的人。慕容祎衣着一袭耀眼的华袍,嘴角噙着一丝笑,“慕容祉,皇上有令,即日起要静心养病,不见任何人。”与昌隆帝感情最深厚的便是豫王府,他不可能不挂着豫王的伤势,怎会不见他。一定是慕容祎的意思!慕容祎得意地抬着下颌,温润、俊美的面容掠过灿烂如花的笑,“皇上圣躬欠安,谁也不见,需得静心调养。”慕容祉快步冲了过来,大呼一声:“慕容祎!”慕容祎猛一挥手,数名侍卫奔了过来,将慕容祉阻隔在丈许远外。原还想忍,可现下慕容祎要阻他见到皇上,慕容祉立时明白过来:“慕容祎,你狼子野心,皇上定是被你挟持。”一侧又闪出个人来,竟是蜀王世子,阴阴地笑道:“大哥,你一片忠心要护皇上周全,竟被人误会至此。”扭头用期待而看好戏的目光凝视着慕容祎。慕容祎抬手一挥:“拿下慕容祉!”蜀王世子含着浅笑,双手负后,一股威严之气自然流露,用不高的声音道:“慕容祯、慕容祉兄弟是豫王最得意的两个儿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言下这意再明显不过,要慕容祎杀了慕容祉。“慕容祎,你挟持皇上,意图逼宫,你这狗贼……”尚未骂完,便见数名侍卫迎了过来,慕容祉暗叫一声“不好”拔开腰上的宝剑便跑,只听蜀王世子朗声道:“慕容祉意欲闯宫,大逆不道,罪不容赦!拿下!”慕容祉被众侍卫团团围住,双目一扫,见一边还有空隙,拔剑乱舞,但见剑光四溢,杀气凛人。慕容祎与蜀王世子皆是自幼习武之人,见到年纪不大的慕容祉剑法过人,还是不由得微微凝眉,慕容祎大呼一声:“抓住他!”然,话落之时,慕容祉已经冲出包围,眨眼之间急驰而去。“可恶!”蜀王世子骂了一声,从身后的侍卫手里取过弓箭,张弓拉箭,不是一支,而是两支箭羽,“嗖——”的一声,双箭齐发,直直地往慕容祉飞去,慕容祉后背一阵钻心的刺痛,却顾不得停下脚步,直往御花园而去。慕容祎厉声道:“还站着做甚,快抓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逃出宫去。”虎妞跟在慕容祉后,眼瞧着慕容祎兄弟的护卫就要追来,正要出手,却见隐秘处跃出两个大内侍卫,慕容祉大喝一声“谁?”其中一个高挑个的从怀里掏出一件信物,道:“四公子,我们是豫王世子的人,你跟我们走,我们带你离开皇宫。”慕容祉捧住胸口,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虎妞见他们救走慕容祉方才松了口气。昌隆帝睡得迷糊,只听到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轻声道:“莹儿,出了什么事,外头怎的这么吵?”郑贵妃坐在床前,听到外头的吵嚷声,伸长脖子瞧看,她看见慕容祉负伤而逃,后背上还扎着一支箭羽。慕容祎狼子野心,这许多年在她面前扮着温润如玉,没想竟这等阴险。现在,就连病中的昌隆帝也被挟持了。昌隆帝以为不将自己患病的消息透露出去就能保得天下太平,可他一召太医诊脉,消息就走漏了出去。郑贵妃勾唇浅笑,“是德妃养的猫狗溜出来了,宫人和侍卫正在帮她抓猫狗,我叫她少养这些畜牲,不小心伤人不说,这顽皮起来更是兴师动众。”语调温柔如昔,像一泓缓缓流淌的暖泉,听到耳里道不出的温暖。昌隆帝伸出手来,在眼前晃来晃去,“这屋里太暗了,天儿还没亮么?”天色早就亮了,自从昌隆帝病情转重,他的视力越来越差,早前能看清近物,如今便说眼前总是天黑,点了灯也说不够亮,即便到夜里,整个太极殿的后殿一片灯火通明,可他还是说太暗了。郑贵妃暖声道:“臣妾近来怕光,太亮了刺得我想流泪。”扶住昌隆帝道:“皇上可想吃些什么?臣妾令人准备。”“天还没亮呢,不吃啦!朕再睡会儿。”他继续躺好,郑贵妃替他掖着身上的被子,“祯儿从豫郡回来了么?”郑贵妃轻声道:“还没呢,等天亮了,臣妾问问阿祉。”昌隆帝长长地叹息一声,“豫王府把卫森严,怎就闹了刺客?也不知七弟伤势如何?”“皇上安心,豫王吉人自有天佑,你再睡会儿。”郑贵妃的心一阵阵剜心地刺痛着,他的病一日日严重下去,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太医说了,昌隆帝活不了多久。她的病好了,他却不成了,多希望她能代替他下去,只要他能好好儿的。“莹儿,待天亮了,朕便册封你为后,无论是谁登基,你都是太后,没人敢欺了你去。”郑贵妃俯在他的身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道:“臣妾不做皇后,臣妾只愿生生世世都和皇上在一块,生同榻、死相随。”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天亮了,记得把云罗召来。”“是,天一亮,臣妾就着人叫她过来。”豫王遇刺,怕是有人要对豫王父子不利,到底是他想得太容易了,他只想做一个友爱兄弟、善待皇族的好皇帝。昌隆帝轻叹一声:“也不知《郑贵妃》排好了么,好想听听戏。”郑贵妃抬头看着外面,阳光灿烂,咬了咬唇,唤声“公公”,立有大总管从一侧出来,“请人来唱《郑贵妃》。”大总管应答一声“是”。从昨晚到现在,郑贵妃寸步不离地陪在昌隆帝身边,陪他说话,与他解闷,喂他服食参汤。随着时间的推移,郑贵妃的心越来越纠结,痛得几近麻木,这一种痛远胜过她头疯症复发时的痛楚,她宁可承受那样的痛,也不愿意再面对这样的苦。大总管不多会带了几名宫中乐坊的艺伎来,在一片声乐中,咦咦呀呀地唱起了《郑贵妃》的选段。昌隆帝神色平静,“云罗这孩子不简单。”“我也喜欢呢,曲好,词更好。”扮演郑贵妃的女子正用婉转的歌喉唱着:“转朱阁,低绮户,恨无眠……人有悲合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声声飘至人的耳里,昌隆帝的眸里多了一份柔暖,他突地握紧了郑贵妃的手,“莹儿,天还没亮吗?”“是,还没亮。”他却苦涩地笑了,“这后殿的烛火都灭了吗?”“风把蜡烛吹灭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