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名叫柳柔,是福安酒店店主柳重庭的女儿。当年刘星在酒店打杂,做事勤勉,颇得柳重庭欢心,后来君自傲将所学武艺转传刘星后,刘星更是为酒店出了不少力,让柳重庭越发信任喜爱。柳重庭膝下无子,只此一女,便思量着招刘星当个上门女婿。可喜这对小儿女青梅竹马,亦互生爱意,柳重庭只待时机一到,便着他们拜堂成亲,所以店中一应事物,均放心交给刘星打理,任由二人眉目传情却不与理会。柳柔见刘星径自溜进了后堂,气得一跺脚道:“直是的,也不帮我忙一忙,刚回来就跑进去不管事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眼见客人已然到来,只好自己上前去打招呼。来人正是云紫羽二人,云紫羽一见柳柔,一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对着柳柔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一旁的老友见状急拽了他一下,对柳柔笑道:“柳姑娘,这位是云公子,和我们一起的。你快去忙吧,我们就不劳你费心多顾了,我带他过去便成了。”言罢急拽着云紫羽来到里间的一间雅阁之内。屋中已放好了一桌酒席,五个人围桌而坐,正在高谈阔论,见云紫羽二人到来,纷纷拱手问安。云紫羽回了礼后,对同来的那老友嗔道:“你急着拽我干嘛,我本想和那小美人调笑几句呢。”那老友哈哈一笑道:“云老弟,这家的姑娘可是惹不起的,我可是为你好。”云紫羽奇道:“一个酒家女有什么大不了的?”那老友笑道:“她是没什么大不了,可她那情郞哥可就厉害了。五老虎你知道吧?”云紫羽一撇嘴道:“羽林城里最凶的霸王,谁不知道!”那老友道:“五老虎都不敢在这附近闹,你说她那情郎有多厉害?”云紫羽听罢一吐舌头道:“那可真不得了,多谢老兄相拽之恩。”言罢装模作样地一拱手,众人一阵轰笑。柳柔见前堂安顿,云紫羽一班人亦没有生事之意,向小二交代几后便直奔后堂去寻刘星,正开巧刘星从后堂回来,二人撞了个正着。柳柔嗔道:“你就不能帮我忙一忙?回来就往后跑,后面有哪家的美人在等着你呀?”刘星嘿嘿一笑道:“你这张嘴,说的哪像是小姑娘家应讲的话?你看见刚进来的那个年轻公子了吧?”柳柔道:“听说是姓云,怎么了?”刘星道:“这家伙就是自傲家的大少爷。哼,早上还教训了自傲和我一顿,我定要好好回报于他!”柳柔皱眉道:“你急匆匆跑到后堂,莫不是搞什么鬼去了?”刘星一笑道:“这事还得你来帮忙才行呢。”随后对着柳柔一阵耳语。柳柔听罢俏脸一红,道:“亏你想得出!我一个姑娘家,哪做得出来呢!”刘星笑道:“行了吧,我的泼辣小姐,这事我可全靠你帮忙了,好歹也得为我和自傲出一口恶气。哼,这小子平日可没少欺负自傲!”柳柔点头道:“好吧,教训一下也好。哼,刚才一进门就对本姑娘眉来眼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星欢呼一声,问了云紫羽所在后,直奔那间雅阁而去。刘星推门而入,屋中众人皆是一怔,倒是云紫羽反应最快,急忙站起说道:“哎呀,原来是兄台驾到,小弟方才多有得罪,正想着到哪里才能找到兄台请罪,不想兄台竟出现于此,咱们可真是有缘啊,来,小弟请兄台干一杯。”言罢揣起酒杯,直奔刘星。刘星不由一怔,他本想假意来向云紫羽道歉,再施展妙计,不想云紫羽一见他竟先告起罪来,让他反弄不清云紫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寸立时要乱。此时同桌的一人问道:“原来云兄是认得刘兄的,那刚才怎么……”云紫羽一摆手,道:“我与这位刘兄有些小误会,到不曾相熟,若你们哪位与刘兄相识,还请帮小弟说两句好话。刘兄武功高强,小弟可仰慕得很呐!”此时带云紫羽前来的那人起身道:“老哥我常来这里,与刘兄弟到也说得上几句话,对刘兄弟的手段亦是佩服之极。想那五老虎在羽林城何等的威风,可一到了刘兄弟这里,还不是……”话未说尽,以一阵大笑代替,随后接道:“刘兄弟,这位云公子最是敬佩你这样的好汉,二位之间若有什么误会,不妨当面说清,说不定讲清后大家还可交个朋友呢!”众人皆应声称是。刘星此时已有了计较,他已知云紫羽见自己武功不凡,有意巴结自己,于是一笑,道:“此事原也是我不对,方才正好见云公子光临小店,便思量着来赔个不是,这才闯将进来,还请众位不要见怪。”众人连道不敢。云紫羽将刘星请到席前,坐在自己身旁。刘星不愿与他多耗时间,举杯道:“云公子,我敬你一杯,之前之事,就当做未发生过如何?”云紫羽急举杯同饮。刘星拿过酒壶,道:“来,咱们再干一杯,算做相识之酒。”云紫羽急按住酒壶,道:“这一杯原该小弟敬刘兄才是,刘兄早上露的那一手,早把小弟震服了,方才几位兄弟言道此间酒店有一好汉,不想竟也是刘兄,我这人最爱结交好汉,能识得刘兄,真是三生有幸!来,就让小弟敬刘兄一杯吧!”言罢便欲抢过酒壶来。不想如此正中刘星下怀,他假意不依,与云紫羽抢夺几下后,猛一撒手,酒壶翻落,酒洒了云紫羽一身。刘星心中暗笑,面上假作大惊道:“哎哟,污了公子的华服,这可如何是好?”云紫羽急道:“没有关系,都怪小弟一时失手。”刘星故作关心,弯腰为云紫羽擦拭,却又假装笨拙,将云紫羽面前的食碟打翻,里面汤汤水水鸡鸭鱼肉一应食物统统洒在云紫羽下摆上,着实热闹。刘星假意跺足道:“哎呀,这祸可越闯越大了,这可如何是好?”云紫羽心中亦已不悦,但表面上还在故作大度,刘星不免心中暗笑,急道:“不若这样――云公子随我到后堂着伙计换洗一下,不然汤水一干,这衣服毁了到在其次,若累云公子走在街上受人嘲笑可就坏了。”云紫羽心中骂了声倒霉,嘴上却连连称谢,随刘星出了雅阁,直奔后堂而来。方走出几步,前堂小二便已喊道:“刘大哥,前边忙不过来了,你快来看看吧!”刘星应了一声,对云紫羽说道:“云公子,在下先到前堂看看,公子自己到后堂去吧,只消打开前边左首那扇门,一路直行便可到后堂打杂伙计处,您自己着他给您换洗一下便可。”云紫羽道了声谢,便径自去了。他按刘星指点开了左首门,顺门外石子路向前直行。不片刻便来到一片屋宇前。他凝神细看下,发觉此处雕梁画栋,完全不似是伙计所居之所,正自犹豫间,忽闻一阵歌声传来,其声婉转动听,乃是出自年轻少女之口。云紫羽心中一动,寻声走到一扇紧紧关闭的门前,只听其中不只有歌声传出,更有水声阵阵,好奇下不由偷偷顺门缝向内瞧了过去。只见屋中放着一个高过腰际的木桶,一个俊俏的少女安坐其中,正是方才迎出前堂的那位少女。云紫羽呑了口口水,暗叫侥幸,不由想看清楚些。怎奈门缝窄小,木桶又高,看来看去也只能看到少女的脖颈而已。云紫羽不由大急,心急下一不小心撞到门上,发出咔的一声响动。屋内少女尖叫一声,喊道:“谁在外面?来人啊!”随着喊声,四五个店伙打扮的汉子操着扁担竹杖之类的家伙冲了出来,怒喝道:“哪来的**贼,敢冒犯我家小姐?”云紫羽见状大窘,急道:“误会,这纯属误会啊!”一个店伙喝道:“什么误会,明明是你在偷看我家小姐洗澡,无耻的**贼,招打!”众人随声一哄而上,手里的家伙纷纷招呼到云紫羽身上,云紫羽立时被打翻在地,众人围作一团打个不停,云紫羽只不住翻滚,哀叫求饶。此时刘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假意喝道:“住手!怎么回事?”一个店伙上前言道:“刘小哥,有个**贼偷看小姐洗澡,被咱们捉住了!”刘星怒道:“好大胆!待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无耻之徒!”说罢掳起袖子走上前去。云紫羽听到刘星的声音,急挣扎着爬起,哭叫道:“刘兄,救命啊!”刘星假作一怔道:“这不是云公子吗?”随即又怒道:“哼,枉我以兄弟之礼相待,你却做出这等事来,吃我一拳!”云紫羽急道:“刘兄且慢,这是误会,你不是告诉我进左门一路直行便可到伙计处吗?可小弟依言而行,却走到这里来了,小弟听到此房内有人声,才……”刘星不等他说完,便怒道:“还要胡说!我明明说是右门,这左门通向掌柜内宅,平日我也不敢多进,怎会让你来此?再说就算是我说错,你偷看我家小姐却是实情,哼!我看分明是你见我家小姐姿色出众,起了歹心才摸到此处,还要强辩,真是个无耻之徒!”说罢一掌将云紫羽抽了出去,几个伙计见状亦冲上前来,大打出手。云紫羽至此方知自己落入别人圈套之中,可自己偷看少女洗澡却是事实,真是有口难辩,有理难诉。他拼命挤开众人,顺原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刘星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只是大叫快追,却并未真个追上前去。此时屋门打开,柳柔缓步而出,对刘星道:“这下解气啦?”刘星大笑道:“解气,痛快!”随后问道:“柔儿,没被他占到便宜吧?”柳柔啐了一口,道:“当我是傻瓜么?我可是穿着衣服的!”刘星大笑道:“‘柳小姐穿衣沐浴,刘小哥勇摛**贼’,哈,明天定要让说书的卜老伯编上这么一段才过瘾!”柳柔娇嗔一声,狠狠地掐了刘星一把,刘星立时连声呼痛,大声求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云紫羽冲出后堂,无颜再回雅阁,直接跑回了云府。守门的仆人见他衣衫不整,一脸创伤,不由吓了一跳,方要询问,已被云紫羽撞倒一旁。云紫羽掩面疾奔回屋中,一屁股坐在椅上,不想屁股上早挨了不少下,大力一坐之下,痛得他跳了起来。他越痛越气,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屋中摆设上,不片刻,屋中便已是桌倒椅毁,狼藉一地。他是平日久被娇宠、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人,哪受过如此对待?可偏偏此事自己如何分辩也占不到理上,对方又是连城中恶霸们亦惹不起的角色,只能是打落牙齿呑落肚,这不由让他气炸心肺。无处发泄下,他竟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君自傲身上,咬牙切齿地自语道:“君自傲,你等着,你朋友对我的羞辱,我定十倍加于你身!”玉兔东升,小屋里燃起灯火,戚氏正一针一线地为君自傲缝补着衣裳,君自傲躺在旁边,无限深情地看着母亲。戚氏边缝边说道:“还不快睡?呆会儿还要去见你那师父呢。”这几年间,君自傲身上的变化显著,戚氏追问下,君自傲便将拜白衣人为师之事告之母亲,但只说是得遇高人收己为徒,却并未提到自己阴气过重之事。戚氏虽不知其师为何等样人,但见他自拜此师后,身体越发健壮,学问日渐高深,便安心随他每夜去学艺,并暗自庆幸自己的孩儿能有此福遇。君自傲应了一声,躺下睡去。到了子时左右,才渐渐醒转。这些年间他已形成了作息的规律,每日此时均可自行醒来。他离开小屋,施展白衣人传授的轻功,不片刻便已来到花园之中。白衣人此时已安坐亭中,小桌上更放好了一架短琴。君自傲奔入亭中,向师父见过礼后喜道:“师父,今天要学琴吗?”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今天咱们不学琴,要学‘气’。”君自傲奇道:“那师父为什么要带它来呢?”说罢瞧了瞧那短琴。白衣人手抚琴弦,缓声道:“从前我教你练的只是琴法,而今天我要教你如何将‘气’用在琴上,使奏出的琴音与气相融,与心相通。这里的重点却不是琴法,而是‘气’,所以为师才说要学‘气’。来,你且为为师弹上一曲。”君自傲应了一声,端坐石凳之上,气运全身,弹奏起来。白衣人闭目倾听,点头道:“你的琴法已算高深,当世寻常琴师已无法望你之项背,但若要达到绝世高手的境界,却还差得很远。真正的琴中圣手,须达到心与音合之境,心即是音,音即是心,音为心外映,心为音内蕴。此种高手百年难得一遇,一旦出世,必是震古铄今的音中大豪。但习武得气之人,却可用气与音合、以气运音的方法来达到心与音合之境界,而成琴中圣手。来,且听为师一曲。”言罢转过琴来,君自傲端坐肃容待听。白衣人手指轻抚琴弦,说道:“寻常高手运用以气抚琴之技,可收以音助气,以气助音之效,用之攻敌,可收奇效,用之演奏,可为天音,但却终归无法将气与音揉成一团。须知气为自身之延续,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气与音合,便是心与音合,音即是心,心即是音,以心对人,如何能不感人?音气合一,用于武功,又有谁可抗?”言罢手指轻拨琴弦,发出铮地一声微响。这一响在君自傲耳中,却仿如天籁惊雷般清晰,只这一响,便让他感到了天地间无尽的温馨、美好,他只觉天地万物充满了欣欣生机,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绝不忍进行一丝一毫的破坏。他不由颤声呼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