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时在场的诸位掌门可更进一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就连一向狂放的叶梓,也不禁有些脸红。龙紫纹见状道:“各位,龙家原就是为天下人而生,龙家的一切,自然也应与天下同享。各位不必觉得是受了谁的恩惠。”龙吟冷冷一笑,道:“紫纹,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功力大进。那日我觉出龙行云忽然死去,便已猜到其中奥妙了,哼,以为多了他那几十年的功力,就可战胜我么?”龙紫纹向前几步,目视龙吟道:“二叔,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叔,你这样做对得起历代祖先吗?对得起我龙家的始祖龙神吗?对得起天下人的信任吗?”龙吟冷笑道:“天下人?天下人对得起我龙家吗?龙家自古便肩负护世之责,代代的宿命均是保护这些无能之辈,可这些无能之辈又给龙家什么了?你看,我对他们可谓仁至义尽,可他们呢?到头来竟然反对我,哼,你们以为凭自己这点不足道的本事,能斗得过我龙某人么?”叶梓性格虽狂放,为人却精明,立刻从龙吟的话中听出破绽,沉声道:“龙吟,这么说,你成立联盟,只是为满足你统驭天下的野心了?”龙吟长笑一声,道:“不用你来抓龙某的破绽,告诉你们,如果说初见那封‘讨逆檄文’时,龙某还惧你们几分,那么今日,龙某已不惧任何人了!什么叫野心?我龙吟乃人间之神,你们哪个敢不从我?”话音方落,四大派之一,寒扬剑派的掌门张百桐站了出来,应声道:“不错!龙家本就是武林之首,咱们原就该听从龙神号令才是,魏怜幽、杨蝉沙、叶梓,你们胆敢反对龙神,便是反叛了人间正道,咱们与尔等势不两立!”叶梓闻言立时发作,怒道:“你算什么狗东西!给我滚到一边去,不然老子废了你!”张百桐被叶梓吓得哆嗦了一下,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在场众人不由一阵哄笑,笑这人口气大,胆子却小。其实张百桐为人虽活得窝囊,却也不至于窝囊到这个份儿上,只是龙吟许给他太大的好处,他这个窝火掌门又当得有些够了,这才站在龙吟一边,不过心中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愧疚。脚正不怕鞋歪,此君脚即不正,自然就底气不足了。沈石朗声道:“诸位,大家均已听到了,龙吟已承认自己并非为天下,而只是为了一己私心,难道咱们天下英雄要听这样一个家伙的号令么?龙族正统传人龙紫纹在此,咱们理当听从他的号令才是!”话音方落,立刻有无数人跟着喊道:“不错!”闵禹莲见大势已成,不由微微一笑。龙吟则冷笑一声,道:“哦,看来想除掉龙某的人还真不少,那你们就一起来吧!”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叶梓亦冷笑道:“既然龙盟主想要以寡敌众,叶某就成全你!星河楼门下,给我将龙吟拿下!”一声令下,星河楼门众中立时跃出数十人,直奔龙吟冲去。台基下的龙城护卫立时迎了上去,将众人拦住。叶梓见状面色一变,喝道:“退回来!”那数十人闻声急退到叶梓身旁。叶梓转向己方门众,怒喝道:“难道只有这几十人才是我星河楼门下么?你们的耳朵聋了不成?”人群中站出一人,却是占星河楼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黄柏奇,向叶梓一抱拳,道:“楼主,龙盟主才是天下之主,咱们理当顺应天命,听从盟主号令才是。楼主若一意孤行,属下就只有替天行道了!”龙吟在台上长笑一声,道:“说得好,愿意跟随龙某者,便做给龙某看吧!”话音方落,各派人群中便同时传出惨叫之声,除少数门派未有变故外,其余各派中均有人被身旁的同门刺杀,刹那间便有数百人倒地身亡。各派掌门均目瞪口呆,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吟一阵长笑,道:“你们以为龙某会白白将龙城中的种种珍宝、秘藏送给你们么?在你们沉迷于龙拳和龙城秘宝之时,你们的部下早已投诚于龙某了,现今你们已再不是号令万人的一派之主了!”众人闻言心头大震,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证明龙吟所言非虚。张百桐这时又有了底气,道:“叶梓,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我或可帮你美言几句,说不定盟主就饶你不死了。”叶梓狂怒道:“我先杀了你这狗东西再说!”红发无风而舞,宛如火神下凡,吓得张百桐又倒退了数步。龙吟又是一阵大笑,道:“紫纹,我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怕一旦天下尽在我手,你就隐身不出,到时要找你,未免太过费力。如今你既来了,我也不必再受这些凡夫的气了!龙神盟旗下各派,给我将这一干人杀了!”一声令下,龙城内外各派门人像疯了般冲向自家掌门和龙紫纹一行人,众人立时混战在一起。被龙吟拉拢而投靠龙吟的,大多是各派的第二号人物。这些人本领不比掌门低出多少,却要屈居人下,多数都存有不臣之心,只是苦无机会,此次得龙吟拉拢提拔,自然胆子大壮,利益当前,少有不动心者。这些人实力不俗,是故众人立时便陷入苦战之中。眼望台下,龙吟忍不住又是一阵长笑。龙紫纹一干人虽然功力强大,但无奈对方人数太多,而且不乏好手在内,众人一时虽无性命之忧,但长此以往地混战下去,却难免不会有失。何况还有个拥有龙神之身的龙吟,在台上虎视眈眈,不知何时便会出手。杨蝉沙的六圣门是因杨蝉沙所创的六套武功而得名,所以六圣门由虎、鹤、雷、云、猿、狼六堂组成,每堂均设一堂主,分别练一门武功。而此时这六人中有四人造反,带领各堂旗下的头领和门人齐围攻杨蝉沙,不由使杨蝉沙成了众人中打得最吃力的一个,但他功力浓厚,远非这些堂主可比,六套武功在他手中不断变幻、互为辅佐,故而是有惊无险,但毕竟同受四位高手及一众门人围攻,虽有两位堂主与自己并肩作战,却依然战得十分辛苦,自保虽然不难,却也伤不了那六人。魏怜幽人虽老,但功力却比其他三大派掌门更为精纯,尤其是其武功招式,几乎无懈可击,他的武功不以内力为重,专凭招式取胜,即使久战也耗费不了多少内力,加上其门下对其忠心者甚多,围在左右护法,战得倒不十分吃力,但也是有暇自顾,无暇助人。叶梓这边亦是无甚危险,他武功虽偏重于内力,招招均要消耗不少真气,但他的武功招式与寻常武者不同,特别偏重于群战,故此挥手抬足,均是一打一大片,再加上他性格怪异,发起狂来谁也制不住他,是故三大派中虽然就数星河楼背叛者众多,但这成堆成群的叛徒们却也奈何他不得。而其它各派则不尽相同,少数掌门人武功高强,尚可支持,但多数掌门人却是寡不敌众,渐渐在打斗中落于下风,不多时,便有十余个掌门死于门内叛徒之手。而龙紫纹一行人的压力,却主要来自张百桐的寒扬剑派。张百桐这人毕竟是一派之主,功力虽不及四大派中其余三派掌门,但也不可轻视,他一人一剑与沈石夫妇斗在一处,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而其门下两大护法长老和五大剑师,功力亦不在张百桐之下,尤其是那五大剑师,其功力剑法竟远在张百桐之上,再加上十数个分坛坛主和无数门人,让众人应付起来颇觉吃力。龙紫纹是众人中武功、内力最为高深者,虽同受五大剑师中的四位和数名分坛坛主围攻,却还略占上风。其实以他之力,若是全力而为,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击败敌众,但龙吟在台上待而不发,龙紫纹也不敢全力而为,只怕在这些人身上耗损了真气,再无力对付龙吟。而龙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完全明白,想靠这些人将龙紫纹等人铲除并不容易,所以他故意待而不发,让众人心中都存有忌惮,不敢全力而为,如此持久打下去,慢慢磨损他们的内力,时间一长,己方人众再全力出手,对方只怕便要伤亡大半。到那时,自己再伺机全力出手,必然可收一击必杀之效。他面带微笑,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造出的这个战场,只等时机一到,便出手杀人。此时闵禹莲一人独斗两大护法与数位坛主,大感吃力,酣战之中偷空看看众人,却见那夏长休专往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寻常帮众堆里钻,而那王虎亦是紧随其后,而且只是仗着身法灵活,躲来躲去,却不真和谁动手,不由恨得牙根直痒,却又无可奈何。那边叶清幽与五大剑师中的另一位交战正激,手中寒露剑光芒闪动,划出无数优美的光弧,恰似流星一般。但那位剑师也非易与之辈,剑光闪动中,叶清幽丝毫不占上风。寒扬剑派的五大剑师,并非寻常意义上所指的“剑师”、“拳师”之流,这五人剑法、内功均达一流,尤其是剑法造诣,尽得寒扬剑法之真髓,故专门负责指导门中各级头领本派剑法,是故称为“剑师”,意为“剑术之师”,其本事可想而知。但龙紫纹一方人数与龙吟一方相比,本就少得可怜,再加上支持龙紫纹的三大派及其余各派掌门均已陷入与本门叛徒的苦战之中,根本无暇顾及他人,而寒扬剑派又是早有准备,门内精英尽出,初时双方还可打个平手,但时间一长,龙紫纹这方便明显吃紧。那溜边乱跑的夏长休和王虎倒是轻松得很,但其他人力战强敌,此时已是大感吃力。尤其是叶清幽这边,她独自力敌寒扬剑派五大剑师之一,初时还可勉强应付,但斗到现在,不论是武功招式还是内力,均已再无法对对方构成威胁,那剑师已完全摸清了叶清幽的武功路数,心中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立时开始加强攻势,意图在数招间将叶清幽解决掉,叶清幽处境变得十分危险。便在这时,一道黑影忽自空中俯冲而来,直向那剑师袭去,却是一只黑色的巨鹰,张开利爪向剑师的双目抓去,那剑师一惊,忙向旁闪开,巨鹰倏然落地,长身而起,却化作一个身披鹰翼般斗篷的黑衣男子,双掌化爪,又向那剑师抓去。所以见到此异象者均是一声惊呼:“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