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师一旋腕,长剑由侧面自下而上斩向那黑衣男子的手腕,那男子一撤掌,身子向下一沉,出爪向剑师小腹处撩去。剑师冷哼一声,道:“妖物好毒的手法!”长剑倏然下移,又向黑衣男子手腕扫去,黑衣男子只得再次撤掌。两招一过,剑师已摸清黑衣男子功夫深浅,再不保守,乘势挥剑攻了过去,那黑衣男子左躲右闪,形势相当危险。而叶清幽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看着前来援手的黑衣男子险象环生,却并不出手援助。因为那是李狼的手下。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虽然他在帮助自己,但在这种场合下、在自己师姐和圣宫同门的面前,她却不能流露出一点对他的感谢,她更不能出手帮他,因为如果那样做了,她将无法面对圣宫中的同门。她对李狼的感情,在圣宫中只有闵禹莲一人知道,所以圣宫中每个人才都只对她充满了敬意,才将她视为圣宫唯一的救星。她肩负着每一个圣宫弟子对圣宫未来前途的期望,如果这时她出手帮助圣宫的敌人,同门们看在眼里,还会有未来有什么希望?圣宫现在可以没有一切,但绝不可没有希望,只有还有希望在,每个人都会无惧牺牲,为了圣宫的明天而奋斗。可一旦失去了希望,圣宫就会真的灭亡。但她又能眼看着帮助自己的人被杀么?两难之时,数名寒扬剑派的坛主和几十名帮众冲了上来,将叶清幽团团围住,她便是想援手,已无可能了。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三黑四白七人杀开重围,冲到近前,将那剑师围住。方才那巨鹰化成的黑衣男子长出一口气,道:“狼老大,你们再晚片刻,我翼空可就要完蛋了。”杀来的七人和这自称翼空的男子,正是李狼派出暗中保护叶清幽的那八名随从。为首的紫啸道:“咱们没有狼王那种力量,面对强敌,必须行动一致,你记住了?”那自称翼空的黑衣男子一点头,道:“记住了。方才因为叶姑娘情况危险,所以……”不等说完,那树妖绿晓已道:“狼老大说你,你好好听就是了,解释那么多干嘛?”翼空白了她一眼,也不发作。那剑师一皱眉,道:“何方妖物,竟敢来此撒野?留下命来吧!”一挺长剑,向八人杀去。紫啸冷冷道:“留下我们的命?只怕你还没这个本事!”手向背后一伸,长刀已然出鞘,挡住对方一剑后,道:“此人交给我,你们小心保护叶姑娘!”那七人应了一声,向围住叶清幽的那群人冲了过去。闵禹莲眼见这八人与叶清幽搅在一起,竟然微微一笑,但随即她便见到一直溜边的王虎,竟不顾一切地冲向李狼的那八名随从,不由面色大变,分心之下,立时落了下风,急集中精神与两大护法战在一处。王虎如猛虎般扑入叶清幽这边的战团之中,挥掌打飞了两个坛主后,竟冲紫啸手下那七人吼道:“你们是狼王属下?”七人一愣,绿晓问道:“你是何人?”王虎咆哮一声,道:“叫狼王出来!”话音未落,一股强横的妖气自体内弥漫而出,七人同时惊呼:“虎族!”王虎双目寒光迸射,化为野兽之瞳,低吼道:“再不叫狼王出来,我就先杀了你们几个!”双爪带起一股劲风,向七人冲去,七人各挥兵刃拳脚,与王虎战在一处。龙吟目睹这一幕,不由大感错愕。但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龙紫纹已经显出疲态,面对四大剑师的围攻,已经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他不禁微微一笑,再无暇理会李狼属下与王虎的大战,运足全力,猛向龙紫纹冲去。如今天下各派均已落入他手,他最大的心病就是龙紫纹。龙紫纹天生异相,又被两位祖父公认为最有龙神之质的传人,如果说拥有龙神之身的龙吟还有忌惮之人,就是这个极有可能超过自己的龙紫纹了,只要龙紫纹一除,便再无人可以其对抗。所以一见龙紫纹力有不济,他便立刻乘机而动。猛冲之中,一股白色溟气自体内汹涌而出,包围在龙吟身上,将他化作一条白色巨龙,所向披靡地冲向龙紫纹,交战中的众人不论敌我,均慌忙闪向一旁,唯恐被这气劲骇人的白龙撞到。那四大剑师更是虚挥一剑,疾退到十数丈外。眼见白龙袭至,龙紫纹不由大为惊慌,忙向后退却,龙吟一见更加确定龙紫纹已后继无力,催动全身真气,以更快的速度向其撞去。龙紫纹显然无力抵挡这由龙吟强大真气凝成的白龙,只得不住四处躲闪,龙吟则绝不愿放过这眼中钉,也不想为何总也追不上这气力不济的龙紫纹,只一味猛追下去。而龙紫纹似乎以为龙吟的白龙,会因撞击他人而减少力量,不断朝着人多处移动,害得龙吟一方不少人因闪躲不及而被这白龙撞倒,待龙吟猛然发觉不对头时,己方已有十多个帮主、掌门及上百寻常帮众被自己撞死、撞伤。他至此方知上了龙紫纹的当,怒喝一声,收回气劲,白龙立刻化为溟气回到龙吟体内。就在这一刻,本来内力不济的龙紫纹,却突然轻啸一声,纵身向龙吟攻来。溟气弥漫而出,龙紫纹额头隐隐显出一条紫色的龙纹,龙吟不由心头一沉,只觉龙紫纹定是故意引自己冲来,好能与自己正面一战,而自己竟看走了眼,真以为龙紫纹已是强弩之末,枉费了一番心血,白白折损了许多部下,不由大为恼火,怒喝一声,运起全身溟气,亦向龙紫纹冲去。很快,龙吟就有了后悔的感觉。原来龙紫纹先前一直未显露真正的功力。交手后龙吟才发觉,原来龙紫纹如今的功力已不输于自己多少,虽与四大剑师力战半晌,却并未消耗掉多少内气,单以自己的力量想将其击杀几乎全无可能,就算只是想将其打伤,短时间内也难以办到。本来是安排好用来消耗对方力量的战场,如今却连自己也被卷了进去,不由令龙吟大感窝火,动手之际,也就多了几分焦躁,其结果只能是更加失去优势,与龙紫纹打了个旗鼓相当。龙紫纹与龙吟一交手,原来围攻龙紫纹的四大剑师便分头去攻击别人,其中一人加入张百桐与沈石夫妇的战团,一人助那两大护法攻击闵禹莲,另两人则同去攻击叶清幽。那王虎平时未显示出分毫的过人之处,但此时却大显神威,一人独战绿晓等七人,竟还略占上风,眼见叶清幽被两名剑师围攻,却是谁也无力援手。紫啸与那剑师交手,已完全占据上风,但一时之间却也分不出胜负,此时见叶清幽有危险,心中焦急,再顾不得许多,猛然暴喝一声,双臂一分,直向那剑师扑去。那剑师见紫啸如此送死般扑来,不由一愣,但机不可失,也不管紫啸意欲何为,运足真气,一剑刺向紫啸。血光一闪,长剑准确地刺破紫啸胸膛,自其后心透出,而紫啸则猛一挥刀,将那剑师的头颅斩下。那剑师瞪大了双眼,死也不明白本来占着上风的紫啸为何会突然使出这等同归于尽的招术。将对手的长剑拔出,紫啸胸前却连伤痕也未留下。他与那车夫乌易同为狼妖,而且本身功力远超出其余七人,所以才为七人之首。眼见叶清幽身处险境,而自己一时又脱身不得,他只有行险运起狼族的“月夜不死身”,斩杀了那剑师,自己却半点未伤。然而此时并非满月之夜,他的月夜不死身只可维持刹那,而且还要大耗真元,此时用出,实是迫不得已。杀了那剑师,紫啸立刻飞身援手叶清幽,他此时功力大损,却拼命拦在叶清幽与那两位剑师中间,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那两个剑师方见他以同归于尽的法子杀了己方一人,却又毫发无损,对他均十分忌惮,逢他用起拼命的招式,都不敢轻易与之硬碰。但紫啸功力损耗过大,却终支持不了多久,不多时便已是气喘吁吁,眼见便要伤在两位剑师手中,叶清幽再不顾许多,尽力挡在他前面与两位剑师周旋,无奈二人均是力有不济,与两剑师左右周旋,却是险象环生。便在这时,一声狼吼传来,一只丈多高的黑色狼头人身妖怪不知自何处电般冲了过来,张口咬向两剑师其中一人,那人躲闪不及,被这狼妖拦腰咬住,惨叫一身,忍痛挥剑反刺狼妖。狼妖颈上用力,将头一甩,那剑师竟被其拦腰咬成两段,凌空飞了出去,一时血雨漫天,众人一时被这景象惊呆,均停止打斗,连龙紫纹与龙吟亦停下手来,愕然而视。龙吟是不解李狼手下未何突然向己方出手,而龙紫纹却因一心与龙吟交战,未留心李狼手下这些人对叶清幽的保护,却担心其对叶清幽不利。王虎一见狼妖出现,双目光芒更盛,冲出七人包围,来到狼妖近前,咆哮道:“你便是狼王?”那边绿晓喊道:“乌老爹,这家伙是虎族的混蛋,下手别客气!”这狼妖正是李狼那车夫乌易,他与紫啸一样同为狼族,虽然按妖界功力强弱可由妖相看出的定式来看,其相近似于兽,理应是功力较弱之辈,但他却是功力非凡,远高于紫啸,实是狼族异类。乌易目视王虎,低吼道:“你是虎族?”王虎沉声道:“你不是狼王?叫狼王出来!”乌易道:“何用狼王,我乌易便可收拾了你!”王虎道:“我乃虎王之子――胧星!凭你这狼族走卒,也配与我交手么?快叫狼王出来见我!”猛然咆哮一声,震得众人气血翻腾,离他较近的寻常帮众立时被生生震死。乌易的身体也震动了一下,随即还以一吼,众人只觉脑中嗡地一响,急运功抵御,而离他们较近的寻常帮众就又一次倒了大楣,又倒下了一大片。自称是虎王之子胧星的王虎怔了怔,随即狠声道:“果然厉害!”语毕忽狂吼一声,一股强横的气劲破体而出。眨眼间,王虎的身体起了奇妙的变化,尤其是面部,竟然化成另一张脸孔,野眼尖牙,分明便是一个妖怪。沈石夫妇奇惊声道:“是那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