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落地,那双黑色的阴气之翼便收回体内,面向乌易众人,道:“没想到狼王属下竟有这么多血性英雄,在下如今倒真想好好结识李狼。”紫啸怔怔地看着那人,讶道:“君自傲?”正是君自傲。在天宁府找到天涯后,君自傲一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向隐龙山进发,以求能赶上先行一步的龙紫纹。有了君自傲的鬼噬之技支撑,马车昼夜奔行下,终来到隐龙山下。方到山脚,君自傲便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息,随即,一股强悍无比的邪异气息充斥天地之间,一行人不由骇然。一股强大的杀意倏起倏灭后,那气息渐渐消散无形,君自傲运起瞑界想联系龙紫纹,龙紫纹却全无回应,不由令君自傲大为担心,故此他便施展鬼羽之技,自山下飞到龙城之外。随后他便见到了紫啸等人意图以身殉主,不惜一死也要为叶清幽保卫人间的这一幕。他不由心潮激荡,再忍不住,自城墙飞下,救援这群令人敬佩的妖族。裴朔一愣,讶道:“鬼天君?他怎会来了?”沧怨和绯灵闻言皆是一震,骇然问道:“他便是鬼天君?”裴朔狠狠道:“不错!不过咱们不必怕他,他如今并无多少本事。”不等三大域主发号施令,鬼界众人中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便已向前一步,冷冷道:“你想保护这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气运全身,飞身扑向君自傲。绯灵在后方刚要开口喝止,沧怨已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她,道:“正好看看鬼天君如今的功力到底如何。”几个性子急躁的鬼界高手见有人带着,便急匆匆地跟着出手,齐向君自傲攻来。君自傲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乌易等人,自语道:“杀当杀之人,救当救之人,杀人便是救人,原不必为自己加那么多限制!”乌易等人闻言均不解其意。这番话的意思,也只有君自傲自己一人懂得,说开了,他是在安慰自己,因为他已经决定使用最为可怖的那招――鬼噬。霎时黑雾狂涌而出,冲来的几人尚未缓过神来,便已被黑雾包围其中,惨叫之声响起,却又在中途消失,黑雾将这几人迅速融食为气,收回君自傲体内。君自傲一挥手,又一股将乌易等人包围。眼见这噬食了数名敌人黑雾向自己涌来,乌易等人不由大惊失色,不及反应,便已被黑雾包围。那黑雾传来一阵阵暖意,几人只觉周身舒畅,体力渐渐回复,不由大为惊奇。那边鬼界众人均已骇得一身冷汗,沧怨可以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他强压住惧意,颤声道:“不可力战,我们……我们快逃!”话音未落,便已抱着重伤昏迷的魄狱芒,飞速向城外逃去。最后一句“我们快逃”,沧怨是用最大声音喊出的,在场众人均听得清清楚楚,急忙紧随其后,以自己最大的功力拼命逃走,刹那间,龙城里已再不见一个鬼影。君自傲有心追赶,但反运鬼噬时收功最难,一点也急不得,也只好眼看着他们去了。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待他收回鬼噬之气时,乌易等人的体力已完全恢复如初,连方才力战群鬼所受的伤,也已完全痊愈,不由大为惊异。还是乌易与紫啸反应快,齐向君自傲抱拳道:“多谢君公子!”其余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亦向君自傲施礼致谢。君自傲匆忙还礼后,环顾四周,只见龙城内瘫倒了一地人,而龙紫纹颓然坐在城墙边,眼神一片茫然。他心头一震,飞身来到近前,抱住龙紫纹,焦急地问道:“紫纹,你怎么了?”龙紫纹看也不看君自傲一眼,只喃喃自语着:“还给我……把清幽还给我……”一阵狂笑响起,引得君自傲回头观瞧,只见闵禹莲疯疯癫癫地转着圈子,一边大笑着,一边喊道:“回来了,妖狼又回来了!哈哈哈……为人作嫁衣啊……李狼,你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重振圣宫!”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龙城,冲向山下。天涯等人此时方赶到城门前,见闵禹莲变成如此模样,均感愕然,谁也未敢拦她,任其一路狂笑着冲下山去。一入城门,见到城中景象,众人又是一惊。沈绯云见到双亲倒在一边,吓得面无人色,飞奔过去,将二人扶住,悲呼道:“爹、娘,你们怎么了?”沈石与祁月怜均被魄狱芒发出的气劲击伤,此时昏厥过去,任沈绯云如此呼喊,也不醒来。天涯来到君自傲身旁,问道:“龙紫纹他怎么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君自傲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到时,只见到大家躺倒一地,而李狼的属下却为了保护大家和魄狱芒的手下打了起来。不过听李狼属下的对话,叶姑娘似乎死了,详情到底如何,却不得而知。”看了看龙紫纹,又叹道:“叶姑娘是紫纹的未婚妻子啊,发生这样的变故,紫纹他怎受得了?”天涯闻言一颤,蹲下身来,道:“龙紫纹,你……你不要太悲伤了……”她本想安慰龙紫纹几句,但素来不爱关心别人的她,却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样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伤心人。龙紫纹缓缓抬起头,看着君自傲与天涯,竟然笑了笑,君自傲和天涯见到他的笑容,非但没有放心,反而心向下沉。此时乌易已恢复成人身,与紫啸八人围到雪禅素身边,见她并无大碍,均放下心来,屠火扶起雪禅素,伸掌运力,指尖慢慢渗出几滴水珠,他将水珠滴在雪禅素额上,雪禅素的身子便是一颤。这边龙紫纹缓缓道:“自傲,我失去她了……彻底地失去她了……”不等君自傲说话,他已茫然道:“我早该看出她与李狼之间的关系……我怎能和他相比?在她危难的时候,是李狼的属下去救她、帮她,而我呢?我可曾注意到她是否身处险境?我只注意着龙吟,我只注意着对手,我何曾想过清幽她是否有危险?我不配做他的丈夫,我不配!”听到龙紫纹的话,绿晓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指着龙紫纹道:“你当然不配!都是你和闵禹莲这贱人,害叶姑娘受了那么多折磨,最后……最后也没能再回到狼王身边!”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紫啸赶上前来,斥道:“绿晓,不要意气用事!”绿晓一跺脚,道:“我说错了么?”紫啸道:“其中详情龙公子怎会知晓?怪都怪闵禹莲那贱妇,龙公子是君公子的朋友,咱们不要骂错了人。”君自傲不由问道:“这位仁兄,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边雪禅素慢慢醒来,一睁眼便挣扎着站起,道:“狼王呢,狼王呢?”乌易长叹一声,道:“雪姑娘,狼王他带着叶姑娘走了……”雪禅素喜道:“狼王没事?太好了……他和清幽姐到哪里去了?”转头看看四周,讶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御风道人、极道灵使和风巽夫妇一入城便急忙探查人间众高手的情况,见众人均无性命之忧,只是昏迷不醒,便放下心来。见沈绯云抱着双亲哭个不休,御风道人便先上前试着救治沈石夫妇。他与君自傲师承一脉,对于以气疗伤之法甚为精通,细察下立时发现在二人膻中处有一团阴气凝聚,使二人真气不通,便立刻以内力引导二人真气运转,终冲破那团阴气。二人缓缓睁眼,一醒来,却先喷出一口鲜血,沈石道:“好厉害的鬼王!”一看抱着自己的是沈绯云,不由讶道:“云儿?你来了?”沈绯云见双亲无事,抽泣道:“爹,你们可吓坏孩儿了!”祁月怜怜惜地抚摸爱子的头发,道:“云儿莫哭,你爹和娘都没事。”叹了口气,道:“那鬼王可真厉害,我想他定是存心手留情,不然我等此刻只怕已是死人了。”沈石环顾四周,讶道:“鬼界恶贱呢?难道是君公子他……”御风道人摇头道:“师弟先我等一步入城,详情我们也不知晓。”看了看其它昏倒的人,问道:“他们也是被魄狱芒打伤的么?”沈石点头道:“正是。”御风道人转头向君自傲道:“师弟,咱们先行救人,然后再请大家说明事情经过吧。”君自傲看着仍喃喃自语不休的龙紫纹,叹了口气,向天涯道:“天涯,你帮我好好照看他,我先去救别人。”天涯点点头,道:“龙紫纹他……太可怜了。”面对雪禅素的追问,乌易道:“说来话长。方才咱们差点被鬼界恶贱干掉,多亏君公子出手相救。咱们还是先帮君公子医治这些人间的正道之士吧。”几人点了点头,分头去救治众人。君自傲简单将被鬼界之人打伤后的症状和救治之法告诉众人,众人各依其法救人。大家并不会君自傲与御风道人那种气疗之术,是故只能单凭浓厚的内力来冲击那阴气,故此只治得一两人,便已大感吃不消,只有极道灵使,本来便是鬼卒身份,通晓阴气之理,虽不会什么气疗术,却一样可不费力地施术救人,所以这救人的主力还是君自傲、御风道人与极道灵使。而似沈绯云这等功力不高者,就只能站在一旁看了。如此耗了大半日的时间,一众被魄狱芒打伤者终全被救醒,纷纷向君自傲等人道谢,待君自傲要救治张百桐时,叶梓道:“不要管他,这厮投靠龙吟,戕害武林同道,实是该死!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魏怜幽道:“他毕竟是一派之长,咱们还将是交给司马先生处置吧。”其他人等只因功力不济,被魄狱芒的气劲压制,这才瘫倒,不用救治,便自行慢慢好转,一众投靠龙吟者见大势已去,不由垂头丧气。魏怜幽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大派之主,朗声道:“大家不要担心,还是龙公子那句话――首恶既除,从者不究,只要大家能一心抵御鬼族,咱们今后还是好兄弟,谁也不许再提今日之事!”众人见事有转机,均松了一口气,齐声称是。各帮领头投靠龙吟的人物均忙着向掌门人磕头赔罪,而已将掌门杀了的,却又不知所措。魏怜幽见状道:“杀死掌门,其罪难逃,但大敌当前,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们几派另选掌门,动手杀害掌门者暂时降至最低级,若能在今后带罪立功,日后便既往不咎。”说到龙紫纹,众人见他如今的样子不由唏嘘不已。君自傲问起其间详情,魏怜幽便将经过一一说出,说到叶清幽为李狼而死,魄狱芒现身将众人击倒后,便再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这时大家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乌易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