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靜月女皇掀开车帘,露出那张略带沧桑,却又依然美丽绝伦的脸时,龙紫纹的心就已经禁不住狂跳了,而当靜月女皇用那带着哀伤与喜悦两种矛盾情绪的声音,说出那句“还记得我吗”时,龙紫纹再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疾步扑上前去,颤声喊道:“娘!”正要赶过来挡住他的魔法士们闻言齐怔住了,人们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紫纹扑到靜月女皇的怀中,悲泣道:“娘,爹他一直骗我说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没有……娘,你为何这般恨心抛下我,却到这里当什么女皇?娘,你知道么,二叔为夺权而作乱,爷爷死了,我爹也去向不明,龙家已经散了!”靜月女皇将龙紫纹紧紧搂在怀里,痛哭道:“娘听金门一说,便知这个能使出炎龙缠身的汉人就是你,孩子,娘对不起你,娘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龙城啊!你爹是个傻子,只知一心对别人好,现在却终于被龙吟这一家子害了……只怕以、只怕以……”她不敢将后边那句话说出,虽然她对丈夫龙烈既恨又恼,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爱和关心。龙紫纹哭道:“孩儿若知这静月女皇便是您,孩儿早就跑到都城去找您了,您怎么改了名字,又怎么会成了止月国的女皇呢?”靜月女皇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周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里面去吧。”龙紫纹点点头,搀着母亲向沙东堤家的宅子走去,沙东堤忙在前面引路,将二人带到宅内最大的房间后,躬身退了下去。此时整个大宅中就只剩下靜月女皇与龙紫纹两人,静月女皇拉住龙紫纹的手,不断抚摸着,关切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娘不在身边,你爹有没有照顾好你?龙家到底怎么了,你又怎会到止月来?”龙紫纹苦笑道:“娘,一个没娘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过得开心?虽然二爷爷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像娘亲一样地照顾我,但……但他毕竟不是您啊!如今的龙家已经四分五裂了,我爹下落不明,二爷爷为对付二叔,将毕生修炼得来的真元全传给了我,他老人家却因此去逝了……而二叔则在谋乱事败后,被恶鬼掳走,龙家几乎已经不存在了……”靜月女皇叹道:“我早看出龙吟一家人的野心,可你爹就是不信我,结果……唉!”龙紫纹问道:“娘,当年您为什么要离开龙家,又怎么会到这里当了女皇呢?”靜月女皇道:“说来话长啊……你一生下来,就身带紫色龙纹,你爷爷和二爷爷均断言你将是龙族千年来最有潜质的传人,青鳞他娘杜春颜听了便一直闷闷不乐,自那以后处处与我作对,我为了龙家能长保和睦,从不和她计较。没想到你五岁那年,趁你爷爷去逝,而你二爷爷又云游在外之际,这贱人竟然想下毒害你,天幸被娘发现,她恼羞成怒,便与娘动起手来,哼,娘哪里是好惹的?没多久,娘就将她制住了。“没想到杜春颜那贱人卑鄙无耻,见打不过我,就低声下气地求起饶来,娘一时心软,打算放过她,没想到她竟然忽施毒手暗算娘,娘为求自保便用上了杀招,结果就把她杀了。“老婆被我杀死,龙吟当然不肯甘休,我不怕他闹,我有理在身,怕什么?可你爹这蠢东西,竟然只信龙吟,却一力斥责我,还要动用家法,娘本是止月国一国公主,何曾受过这等气?当下便与你爹翻脸,一气之下,就跑回止月来。没想到你外公忽然病故,你的几个舅舅为争皇权,把止月闹得鸡犬不宁,娘为了止月的百姓,就夺了他们的权,自立为皇。后来整日忙于国政,心中虽然对你挂念万分,但……唉,娘的肩上还有全国的百姓,不能只想着自家的事啊!”龙紫纹全身一震,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又隐约有所感悟,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惭愧。这时靜月女皇道:“辛子兰是娘后来起的大汉名字,靜月才是娘本来的止月名字,你当然不知道了。可娘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穿过大漠,来到娘的身边,娘简直就和做梦一样啊!。”龙紫纹笑了笑,道:“娘娘,若没有沙东堤,孩儿只怕已经死在沙漠中了。”靜月女皇身子一颤,她虽看到儿子生龙活虎地就在眼着,但想到儿子躺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后怕,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到沙漠里来?”龙紫纹神色一黯,道:“娘,你会不会笑孩儿没有出息?”靜月女皇道:“娘怎么会笑你?快说给娘听吧。”龙紫纹轻叹一声,道:“我还是从最初那次下山说起吧。”于是从真龙武术大会讲起,将身边所发生的种种一一讲与靜月女皇听,听得靜月女皇唏嘘不已。对于母亲,他没有丝毫隐瞒,每一次遇事时的心情,每一次不足向外人道的遭遇,他都能心情倾诉――尤其是对叶清幽的感情,和这段感情给李狼、叶清幽与自己带来的巨大伤害,他更是毫无保留地对母亲一吐心声,靜月女皇只听得泪流满面。最后听到儿子茫然地走入了沙漠,昏到在沙丘之下时,靜月女皇再忍不住,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哭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呢?”龙紫纹止住抽泣,道:“娘,孩儿现在已经想通了……孩儿肩上还有更重要的责任,不能只因自己的私情而忘却了大义,孩儿会重新振作,誓死也要保护好人间,尽到龙族的责任。”靜月女皇松开龙紫纹,点头道:“好,这才是娘的儿子!圣宫也好,狼王也罢,孰对孰错娘无权评判,但你身为男儿,就算不是龙神后人,值此乱世之际,也当尽力保卫家园才是。”龙紫纹点点头,道:“娘,我杀了都哈……”不等他说完,靜月女皇已道:“你是我的儿子,便是止月皇子,杀一个无德赃官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沙东堤,娘谢他还来不及呢!”龙紫纹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娘,我打算回大汉。”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靜月女皇点头道:“时局动荡,你是该回去。”随即叹道:“你我母子分别十数载,不想此时竟能团聚……娘真想让你长陪身旁啊!但与这相比,人间的安危却更重要,你去吧,娘送你一万魔法士,助你平定鬼族――止月不比大汉,娘也无法多帮你了……”龙紫纹笑道:“这一万多高手已经让孩儿喜出望外了……”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一股朦胧暗影,君自傲那熟悉的气息缓缓飘来,他立时知晓是君自傲在以瞑界寻他,便放松精神,任于自己沉进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君自傲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紫纹,真是你么?”龙紫纹淡淡一笑,道:“自傲,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君自傲道:“不要说这些了,我一直以瞑界之技寻你,你却一直不肯回应,你现在身在何处?”龙紫纹笑道:“说来你或许不信――我现在人在西方止月国中,而且我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我娘现在是止月女皇,她答应送我一万魔法士,助咱们平定鬼族之乱。”君自傲喜道:“这可太好了!紫纹,我真得恭喜你才是!你从前一直不提你娘的事,我还以为你如我一般呢!等将来妖鬼之乱得以平定,我定要到这止月去拜访伯母。”龙紫纹闻言奇道:“妖鬼之乱?难道又有妖族兴风作浪么?”君自傲叹道:“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已废了玉清皇帝,立其皇后华襄为帝,联合各国,共抗强敌。今早华襄派人来报,东方大丘国中忽出现大批妖族,现已将大丘国占领,并开始进攻与大丘国接壤的七梁木国了。”龙紫纹心头一沉,道:“怎会这样?难道妖界与人界之间的阻隔被打破了么?”君自傲道:“紫纹,你快回来吧,我已经发现了你龙家龙门之秘,并见到了龙家的先祖――上古龙神,他说只有你才能继承他的力量,让你成为真正的龙神。”龙紫纹心中一震,讶道:“你说什么?”君自傲道便将所发生的一切均告之龙紫纹,龙紫纹听得心潮澎湃,道:“好,我这就回龙城!”离开瞑界,君自傲却未因找到龙紫纹而露出笑容。今日一大早,便有华襄派来的将军求见君自傲,将联合各国共抗鬼族的结果告之君自傲。除少数几国仍在犹豫外,大汉周边大大小小的十一国均同意联手对敌,君自傲闻讯还未来得及高兴,那将军便又报上的妖族现世,将东方大丘占领的消息,众人闻言皆惊,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妖族竟能大举入侵人界。商量了一番,众人也未能猜透其中原委,但既然妖族已经出现,并且向人间各国下手,大家就不能置之不理,商讨完应对的策略后,君自傲便想起龙紫纹来,当下运起瞑界寻找,不想竟真被自己找到。此时大家围在周围,紧盯着他,天涯问道:“找到龙紫纹了?”君自傲点了点头,道:“他现在身在西方止月国,在那里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亲,而且伯母竟然是止月国的女皇,她答应给紫纹一万军士,助我们平定鬼族之乱。”沈石闻言喜道:“太好了,如此咱们龙神盟的实力又将得到提高,更有把握平定妖鬼之乱了。”祁月怜则道:“还是不要得意过头的好,妖族的力量如何,现在虽然还不得而知,但只看其能在短短月余时间内攻陷大丘国,其实力便可见一斑。”风巽亦点头道:“若妖界各族妖王本事能有李狼一半,恐怕就绝难对付。咱们一时还乐观不得,必须联合军队和其它各国的力量,共同对抗妖族才是。只是……只是那魄狱芒若在此时复出做乱,就不大妙了。”魏怜幽点头道:“不错,若咱们出兵大丘国攻打妖族,难保魄狱芒不会出来捣乱,那时咱们顾头顾不了尾,确实不妙。不过如果龙公子能尽快赶回,咱们就不怕了,大可兵分两路,由盟主和龙公子各率一路,分头对付妖族和魄狱芒。”大人均言均觉有理,纷纷点头。这在这时,一个阴冷而深沉的声音响起:“你们过虑了。”大家一怔,顺声望去,只见一人缓缓走入殿内,阳光照在他背后,大家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直到他走到大殿中央,众人才看清他的打扮。这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上半身紧紧裹住他的身体,下摆宽松地垂向地面,从中间敞开的缝隙可以看到其双腿上穿着的紧身黑裤,脚踏一双黑皮靴,手上戴着一双黑皮手套。最奇怪的是他的脖子也用黑布包紧,头上戴着一只黑皮盔,皮盔前脸竟罩着一张平滑如镜的钢制面具,眼耳口鼻皆被盖在其下。君自傲只觉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冰冷邪异的气息,立时全身戒备,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那人缓缓道:“本王魄狱芒。”